第一百章
回茶館捎上銀子, 把店托付給對面賣豆腐的大娘就跟著楚留香胡鐵花兩個人向中原進發。
為了趕時間是用騎馬和輕功兩者交替著來,我道第一次知道銀子的騎術還不錯。
楚留香和原隨云相對而言是較累的,因為我就如同一個大包袱, 由著他們倆輪番搬運。
實際上我才是最痛苦的那個, 原隨云抱我倒是努力讓我舒服, 楚留香就不同了。
他刻意注意著不要有肌膚之親, 以一種扭曲的姿態背著我, 最后我忍無可忍主動要求象原隨云抱我那樣,導致他被胡鐵花狠狠嘲笑了。
而騎馬就更糟糕了,人都要被顛散架。天知道我有多想念汽車飛機, 古代的交通方式我實在不可恭維。
這么變態的趕路走了差不多一個半月,我原來花了五個月走的路, 在這種日夜兼程的趕路下一個半月已經到了松江府。
一路上見到無數拿著各式武器俠客裝束的人, 確實如楚留香所說, 石觀音幾乎導致江湖人人自危,已有大亂之勢。
到了松江府自然是投在擲杯山莊, 左輕侯也自然是歡迎的,還見著了左明珠跟她夫君。
相比起之前那次來這次來城里簡直擁擠不堪,到處都是各種幫派的,終于忍不住問楚留香
"松江府發生了什么,怎么這么多人。"
"和石觀音的會面就在五天之后, 擲杯山莊的后山上。"
楚留香瞇著眼睛看著太陽, 長嘆一聲悠悠答道
"怎么會定在這里。"
"因為已經來不及趕到關中了, 從這里到關中至少再行半月有余, 在路上就放出消息, 幾大幫派商議決定在這里會面。"
"石觀音會來?"
我不覺得石觀音是有閑情逸致來看這群所謂的武林大俠集會的,楚留香就這么有把握?
"是, 她回信了。"
說著他拿出張紙,向我遞過來,透過紙背可以看到千手觀音的圖像,我皺了皺眉沒有接,我沒必要看,這不是我感興趣的范圍。
銀子一路倒是開心得很,趕路累歸累,向楚留香胡鐵花倒是學了不少東西。
我覺得銀子多學些是好的,五年之后,我走了,原隨云接手無爭山莊,他或許可以做個大俠,一個比楚留香更惹人愛受人尊重的大俠,我覺得他完全可以。
四天的休整讓我恢復了不少,迫于原隨云的脅迫,左輕侯一天一條的下廚給我做鱸魚吃,這算是唯一的好處。
這種無所事事的休整直到第四天傍晚,胡鐵花來找我,他欲言又止的在我門口徘徊半天,我終于砰的一聲拉開門跟他大眼瞪小眼
"花蝴蝶有事嗎,還是我的門口有金子。"
他尷尬的揉揉鼻子,我側身讓他進來
"說吧。"
"那啥...雖然這是私人問題,但你和石觀音到底..."
"我和石觀音?"
我瞥了他一眼,他顯得更加尷尬,拼命的揉著鼻子
"我一直以為你和石觀音其實是...是那種關系,你落海那次,我看得出來,她很痛苦。你怎么會,嫁給原隨云"
"你看得出?"
我苦笑著揉揉太陽穴,怎么連胡鐵花都來八卦了。
"你什么都看不出,我自有我的原因,你又怎么看石觀音這場殺戮的原因。"
"因為她想稱霸武林?"
胡鐵花的兩只大眼睛眨著,看著跟只小狗一樣
"錯。因為她太了解我,愛看熱鬧而不愿惹麻煩上身,既然是主動離開,除非是情非得已絕不肯露面的。"
我揉著太陽穴長嘆一聲,揮了揮手讓胡鐵花出去。
第五天清早,我挑了身天青色做底,銀線繡著云紋的衣服,應原隨云要求一把描金扇別在腰間。
在南中時讓原隨云教了我一套扇式,雖然我半分功夫都不會,舞起來好看多過實用,但緊急時候說不定還能救我一命。
帶上斗篷,確定遮了我大半張臉才出去,都不用到后山,原隨云帶著我躍起時就可以看到了。
三個白衣人被那些所謂的大俠們圍的里三層外三層,就跟動物園里的珍稀動物似的,人人爭著圍著看。
我和原隨云在離人群不遠處的樹上停住,銀子慢了幾步但還是得到了楚留香的贊許。
原本吵鬧的沒完的眾人看到楚留香的出現,引起一陣小小的騷動,立刻安靜了下來,半晌才有人出聲
"楚香帥既然到了便要給死去的兄弟們討個公道報仇雪恨!我們本與這幾人無怨無仇,他們卻無端血洗我師門!"
接著就有人附和起來。人總是這樣的,即使他們把石觀音圍住也無可奈其何,要和石觀音打架仍是要求助與楚留香。
楚留香清清嗓子
"諸位,各位所經之痛我都已明了,只是江湖不是我楚留香的一言堂,這里我請來了無爭山莊少莊主,還請原公子來做個定度。"
原隨云拉著我從樹上躍下向我微微闔首,我和銀子站在樹后看他走上前
"在下原隨云,請大家讓開。"
所有人都沒有明白的看著他,他淡淡的繼續開口
"請大家讓開,就算再多圍上幾圈,那幾位想走你們也攔不住。"
一個五大三粗的大漢跳了出來,瞪著雙牛眼沖著原隨云嚷嚷
"你這黃毛小子!說什么無爭山莊少莊主,也不過個文弱書生,連江湖都沒見著過就敢在這里發號施令!看爺爺斬了那幾人之前先斬了你!"
他話還沒說完人已經飛了出去,我走到了原隨云身邊看著那群注意力完全從石觀音轉移到原隨云身上的家伙們,冷冷道
"讓開。"
那個被原隨云一袖子甩出去的的大漢正要撲過來,銀子的那只鷹就直直象他眼睛啄過去,他痛呼一聲在地上打了兩個滾捂著眼睛不敢再過來。
那只鷹安靜的停在我肩上,動動腦袋好像再邀獎,銀子對這鷹剛的反應拍手叫好。
我摸摸鷹的腦袋,冷眼看著正在往兩邊散開的人,直到散出一條足夠兩個人走的通道才停下。
我和石觀音就隔著十米不到,靜靜的站著,我突然勾唇笑了笑,不可抑制的,心底的思念似乎在一點點的膨脹。
我攥緊了拳頭,又松開,重復幾次后才一步步走過去,停在了中間那個看似石觀音的面前
"紅師姐好久不見。"
說著捏住扇把一轉,就把我自己帶的斗篷挑開露出了臉。
"實際上要誰來假扮她,無眉要比你合適的多,年齡差距擺在這里,無論扮的有多象,氣質也差的太多。之所以不是無眉扮的,是因為我和無眉太熟了。"
說著瞥了眼一邊蒙著面的柳無眉轉向另一邊的無花
"至于無花,確實你扮的誰都瞞過了,甚至楚留香。這是必然的,因為原本無花那張比女人還美的臉就從你這里繼承的,沒有誰能比你更熟悉他,也沒有誰能讓他那樣的效命。"
說著我的扇子伸向了她的蒙面巾,一翻挑開,露出那張無花的臉
"你大費周章把我逼出來,至少讓我看到你的臉。"
接著伸手到她的耳邊,一點點的慢慢的揭下她的易容,邊緩緩道
"我說的對么,石觀音。"
我話音落時那張美的足以讓世界上所有男人拜服的臉就那么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四周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我凝視著那張臉,那張總是出現在我睡夢中的臉,靜靜的看著,她也不出聲,抓著那只我揭她易容的手就這么僵持的站在那里。
半晌我才出聲
"你血洗這么多門派就是為了引我出來對嗎?我不愛來摻和麻煩,所以你去清了無爭山莊我也不會肯出現,如果不是足以大亂江湖的事就沒有誰會去請無爭山莊莊主做主,也不會有人去找原隨云,沒人去找原隨云說不定這件事根本就傳不進我耳朵。只有血洗了不少門派,引起江湖的極大反響,原隨云不得不露面,我也就必然會出現了。有什么說錯的嗎"
我沉著的述說的,圍著的人又是一陣騷動,殺了幾百號人就為了逼我一個出來,我還不知道自己能有這么大面子。
"沒有。"
她平靜的回答,我又繼續說下去
"那些白衣人本來就聽命于你,之所以不被中原武林所知有這么一群人,是因為這是你讓長孫紅在龜茲國訓練的,現在無花是龜茲國主,能訓練出這樣的強勁女子軍團也沒什么稀奇。"
"是。"
一個虬髯大漢突然沖了出來,狂吼著拎著刀向我砍來
"都是因為你!還我大哥命來!"
我被石觀音向后一拽梏在懷里,那個大漢的刀還來不及劈下已經被石觀音鉗住了咽喉,幾乎是一只手把他拎起來,然后往前一送,那大漢立刻壓翻了一大片圍著的人。
石觀音只淡淡吐出一個字
"滾。"
那種氣場的壓迫性幾乎讓所有人都不能動彈,銀子緊緊攥著他的飛輪站在兩米開外警惕的瞪著石觀音。
他的飛輪是典型的南中特色武器,是賒了我不少錢的鐵鋪老板送他的。
前端是一個帶刀刃的有大概半米大的圓環,圓環后連著一個叉狀的,剛好一長一段兩個叉刃與圓環相切,刀把上有機簧,按下機簧圓環彈出后就變成了把類似彎刀的東西。
據說這玩意兒并不好操控,因為飛輪會回旋,容易誤傷自己,也幸好銀子輕功的師父是原隨云和楚留香,否則不可能給他用這個。
看著我都覺得那兩個飛輪一個不小心就能割斷我的喉嚨。我雖然有種被石觀音劫持的錯覺,但我還是向銀子招了招手
"銀子,放下,別拿它對著我。給我看著,誰敢過來一步,打死算我的。我和石觀音,有些私事要談。"
銀子蹙著眉環視著四周向我點了點頭,總算把那個對我生命造成極大脅迫的武器垂了下來。
"好了,你想把我找出來做什么。"
我靜靜的看著前方,心底是洶涌澎湃的難以言喻的感情在涌動,我很矛盾,因為看到她的一刻就如同把我心底深埋的想念的閘門打開。
還在大沙漠時被她抱著睡覺,抱著飛,被她拉著手,還有給她作畫。之后的紅繩,燃燒的大江邊的激情,船上的一夜春宵,蝙蝠島上始終沒被放開的手。
但同時回憶起的還有她的那場翻云覆雨的樣子,她曾要殺原隨云的樣子,我曾被她羞辱被她鞭打的樣子,銀子兩度差點被她殺死。
姑且不算她給我帶來的心口的痛,她試圖殺了所有和我親近,明知對我重要的人,而現在又以上百條人命逼我現生。
她強行的進入我的生活,把它攪的一團糟,包括我總為她而亂的心。我的親人,我的朋友,甚至是否有一天連柳無眉都會被她殺掉。
也許只是她的占有欲,她容不下我身邊有任何一個人,除了她,而我逃了,為了我重要的親人們,我逃了,結果她變相讓我背上了上百人的血債。
我不知道我該怎么辦,她太高傲,如果她肯低下頭,肯道一次歉,不為我,為銀子,為那些被她殺了的人道個歉,她和別人有過什么,她打我,她跟把刀子一樣扎在我心口的話,我都能當沒發生過,都能原諒,都能回去,回到她身邊。
可是她不會的,她覺得理所當然,她沒有錯,我就該在她身邊,作為什么?玩具?附屬品?這個最關鍵的問題她卻從沒給過我答案。
我不知道她是否愛我,我不知道她是否惱怒的就如她曾說的,她的東西被碰了,只是自己的專屬玩具被人碰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她不能忍受的占有欲罷了。
所以我累了,我不想捉摸了,我知道自己還愛她,但我不能失去我在這里唯一的親人,重要的感情從來不只有愛情,所以我逃了,而她,又把我逼出來了。
"回來。"
"回到哪,我的家在南中。"
"待在我身邊。"
石觀音依舊從我身后把我鎖在她的懷里,她的呼吸全灑在了我耳側,我驚詫的發現我身體居然沒有產生應激性的僵硬。果然一年足以讓我淡定了嗎,甚至是淡定的面對她曾給我的那些傷痛。
我沉默了很久,任由她有一下沒一下的用唇觸碰著我的頭發,過了半晌我才輕聲說
"五年,給我五年,五年后我便隨你走,隨你所有想要的。"
她把我轉向她,直視著,就在我無法忍受要低頭時她開口
"好,五年,五年后不管我用怎樣的手段都會讓你回到我身邊。"
我在心里苦笑著,面上帶起了淡淡的微笑,把幾乎要涌出的眼淚硬生生的忍了回去。
我閉上眼,這么久以來第一次主動的勾住她的脖子,當著一群圍觀的大俠們用唇在她唇上輕輕一點,轉身。
在她要伸后拉我的一刻立刻縮手,解下了披著的斗篷,蓋到她肩上,如同呢喃低語般的
"別著涼。"
說完我拉著銀子就朝原隨云走,沒有人攔我,似乎都被眼前剛看到的不可理喻的一幕驚呆了。
看到楚留香一直在看著我,主動走過去
"你會把她放走的,對吧。"
"沒人能攔得住她。"
"你能傷到她。"
"她身上血債無數,但..."
楚留香頓了頓
"但我不會傷她,我應過你,再也不找她麻煩。"
"謝謝,我想除了你那些小嘍嘍也傷不了她了。"
接著我被原隨云抱起,銀子把他的飛輪別在腰間,兩道身影一起騰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