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的那場征戰,五嶽派也有參與,結果慘敗,損失慘重。此番再戰寒水,五嶽不欲參與,只會派恆山儀方師太前往。但他上次來拜託了,前去出一份力。”
刑晏心裡把這個宿於乾鄙視了千遍萬遍:“那個酥魚乾也太不厚道了吧。自己不出力讓別人出力,說的還這麼冠冕堂皇!”
“其實,”殷槐宇沉吟了一下,繼而道,“五嶽派確實受的打擊很大。當時宿於乾還只是嵩山排不上名號的人物,卻因爲那年一場大戰,五嶽高手盡失,他才得以排上掌門候選人。”
“那他不是功夫挺差?”刑晏直言不諱。
哪知殷槐宇卻搖頭:“十五年前,他功夫未必有你現在強。但今日,若是我同他對戰,無法五百招之內傷他分毫。”
殷槐宇的功夫刑晏是知道的,雖然沒曾經看的什麼武俠電視裡演的那麼玄乎,但飛檐走壁只是小意思,用掌風打碎什麼東西也不是傳說。他嚥下一口口水:“那寒水教呢?”
殷槐宇此時已停下了調息,站起身,對著身後的槐樹一揮手。
刑晏站得不近,但也感覺身邊的空氣流速忽然快了一下。接著就看到面前飄下半片槐樹葉子。看斷口,似利刃斬下。
“若是冷無相揮出這一掌,這片葉子會是被冰包著掉下來的。”
刑晏睜大了眼睛,眨眨,再眨眨,二話不說地從地上爬起來再次擺好馬步的姿勢:“我練好馬步,到了少林之後能自保的吧?”
殷槐宇交抱起手臂,看著他扎著標準的馬步一臉緊張地看著自己,緩緩道:“我會護著你的。”說罷轉過身,走向他處。
很快到了正月十四。明日,刑晏就要和殷槐宇出門。
由於此次不過是商議對策,路途也並不遙遠,殷槐宇決定此行只他兩人外加小豐路上服侍。刑晏一聽這決定,心下情緒複雜。有三分無人嘮叨的清閒,有三分同小豐鬥嘴的壓力,有三分面對殷槐宇的警戒,還有一分不知道哪裡來的興奮。
終於是要涉足整個武林界了吧。刑晏搓搓手,一臉得瑟地看著小豐幫他們打理包袱。
“瘋子,把這個也裝包裡。人在江湖漂,必備蒙汗藥!”
小豐斜他一眼,去看殷幫主徵求意見。卻見殷槐宇就著昏黃的燭光,還在翻閱著手中的簿冊。他無法,只得聽刑晏的話把那瓶蒙汗藥裝進了包裹中。
看小豐紮好了布包,刑晏覺得今晚應該做些必要的準備。他輕咳一聲:“瘋子,明天還要出遠門,你早點回去洗洗睡了。”
小豐巴不得不看刑晏那張一臉老奸巨猾的臉,當下布包在桌上擱好就出去了。
刑晏回頭,殷槐宇依舊保持著姿勢坐在燭火下。燭光映在他臉上,因爲帶上面具而顯得更高的鼻子在燭光下投下一片陰影。
“喂,明天我們就走啦!”
殷槐宇“嗯”一聲,翻了一頁:“你是想今夜做點什麼嗎?”
刑晏清楚他說的這個“做”和自己意識中的“做”不是一個字。他又咳兩聲:“那個,我說啊,我們在少林裡頭商議什麼的,應該低調點。嘿嘿,低調。”
殷槐宇放下手中的簿冊,挑起眼角看他。
“就是說啊,這個商議,不就是大家都提提意見什麼的嗎?你想啊,寒水教這麼難對付,哪裡是一夥人商量商量就出對策的,搞不好出了個餿主意,到時候會成爲全武林的敵人的!”
刑晏刻意停了一下,拿餘光觀察殷槐宇的反應。見他在認真思考自己說的,便又清清嗓子,底氣更足:“你再看那個少林方丈,江湖上,夠分量吧!你什麼時候見他不停出主意的?像這種商議啊,都是那些輩分低的人嘰裡呱啦一通討論,最後都是輩分高的人拍板。所以你要是也一直出主意,別人就會覺得你輩分低了!”
殷槐宇合上了簿冊,隨手置在桌上:“按你所說,本幫主是去擺個樣子的?”
“哎喲哪能啊!”刑晏一臉狗腿,“咱們去,就要擺出上位者的架勢,樹立威信!”
殷槐宇沒再說話,脫下外衣掛在衣架上,躺到了牀上。
刑晏“蹭蹭蹭”也鑽過去。
“蠟燭滅了。”殷槐宇冷冷地吩咐。
但刑晏沒他那麼強大的內功啊,一揮掌就滅蠟燭那種。又從被窩裡鑽出來光著兩條大腿跑過去用竹籤壓滅了蠟燭,再摸黑爬了回來。
冬夜的月光有點寒意,殷槐宇睜著眼,聽枕邊那人睡得死死的呼吸聲。
賬簿一事,他已經察覺到刑晏有些想法確實不錯。這次他提的意見,似乎也很有道理。殷槐宇想了想,決定按照他說的做,也閉上眼睛爲明日的出行養精蓄銳。
次日清晨,刑晏早早打理好自己,屁顛屁顛跟著殷槐宇到了門口。
然而眼前所見讓他大大吃了一驚。
門口馬車前站著的,不是阿茸阿憶,不是三大堂主,而是能秒殺長樂所有下人的宿於黛,和她的小丫鬟。
“你怎麼來了?”殷槐宇話中不帶感情地問。
“我哥哥說你要去少林。我長這麼大還沒去過少林呢!槐宇哥哥你帶我去吧。”
刑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說宿小姐啊,我們去少林可不是玩,是辦正事的!你不知道,在少林裡沒有葷腥哦!要每天吃草的,你行嗎?”他這話說的可是十足的溫文爾雅。
宿於黛猶豫了。按她那臉長樂幫中的飯食都嫌棄的,想想少林裡一羣和尚的日常,她自己心裡也犯毛。
殷槐宇又說:“刑晏說的對。你考慮好。”
要是他說的也是“不許去”,宿於黛估計就要硬著頭皮死要去了。可殷槐宇說的卻是“考慮好”,宿於黛原本動搖的心就徹底向錦衣玉食傾斜了。
“那……我等你回來。”她眨眨眼睛,深情地看向殷槐宇。
殷槐宇沒看到一般,轉身對刑晏說:“我們上馬車。”便帶頭進去坐著了。
刑晏賠上一個笑臉:“你自己好好玩哦!”也跟著轉進馬車中。
小豐坐上駕車的位子,對宿於黛溫和一笑:“宿小姐放心,幫主很快會回來的。”一揚馬鞭。
馬兒“得嘚嘚”踢著蹄子,向著北方去了。
從長樂幫到少室山,若是快馬加鞭,也不過半日時間便能到達。他們提前了兩天出發,因此路上有充裕的時間。
刑晏坐在馬車裡,卻是百般輾轉。一是因爲這馬車比不上現代的代步工具,一路上磕磕絆絆,把他屁、股顛的不舒服。二則是因爲跟他家帶著面具的美人坐不大的車廂裡,他著實心裡舒坦不了。
“喂,你面具就拿下來吧。整天悶著,我看著都熱啊!”
殷槐宇在馬車裡,膝上還是擺了本簿冊,時不時地翻上一兩頁。此時這本簿子正攤在他腿上,但殷槐宇卻沒在看。他一挑眉:“拿了便無人認識本幫主了。”
刑晏搖頭嘆氣:“這人啊,出名前一定要考慮周到了。要是出名時帶了個面具,嘖嘖嘖,那就一輩子拿不下來咯!”
殷槐宇鼻子“嗤”了一聲。刑晏繼續問:“那你爲啥一開始要帶著它呢?你出名時正巧冬天嗎?”
“……那天剛買的,新奇。”他還不放心跟刑晏說那天他跟年幼的太子在一起。
刑晏大囧。殷槐宇沒再理睬他,掀開點車廂上的簾子,看馬車行到了何處。
“小豐,前面要是看到還行的客棧就停下來。”殷槐宇吩咐道。
“到登封了?”刑晏把頭也往簾子口湊。作爲充滿智慧的現代人,他不用介紹也知道少室山在登封城的西面。
殷槐宇收回挑著簾子的手:“已經登封城裡了。”
話畢,馬車已經停了下來。殷槐宇又掀開簾子讓刑晏先下去。
刑晏揉揉屁、股,將頭探出車廂。
殷槐宇直接腳一踹,爲自己開出了一條路,下了馬車直接進客棧裡坐著。
小豐牽著馬安置在客棧後頭的馬棚裡。
刑晏趴在客棧前的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似乎少林召集各路有分量的人物齊聚少室山的舉動在江湖上還挺算個事,刑晏進客棧的時候,滿眼都是佩劍帶刀的人物。
他挨著掌櫃的身前的櫃檯,蹭到了殷槐宇身邊:“那個……人還挺多。”
殷槐宇一個眼色,讓刑晏在他邊上的位置坐下。小二上前來詢問要什麼菜。
“一壺陳年花雕,三碗飯,再上些你們掌廚拿手的菜。”
“得嘞!”小二一甩抹布,利索地邁著小碎步到了另一桌。
“大多數是湊熱鬧的。這幾天出行多注意點。”
刑晏反應了一會兒,才發覺殷槐宇這壓低了的聲音是接前頭自己那句話的,當下又有藏到他身後的衝動。
小豐已經喂好了馬,此時進來先看到的就是刑晏賊眉鼠眼的樣子,鼻子裡一點不含蓄地一聲“哼”。
刑晏這下臉皮擺不住了,心裡想著一定要扳回一城:“瘋子,你什麼屬相?”
小豐給問的有點莫名其妙,愣愣地回答:“我屬兔啊。怎麼了?”
刑晏一拍大腿:“難怪!哎你趕快回去,不然小心得怪病!”
小豐給說得眼珠子都瞪圓了:“呸呸呸,你別瞎詛咒人!”
“我沒詛咒啊,我是爲你好。你想啊,兔屬木,西方屬金。金克木你知道不!你就是被克的要生怪病,再不回去,當心過不了二十四歲的關!”
刑晏仗著自己知道點五行之術,瞎扯八扯的,真把小豐的臉扯得煞白煞白。“那……我回去你們怎麼辦啊?”
殷槐宇在一邊顧自喝酒吃飯。刑晏看他一眼,嘿嘿一笑:“沒事,你繼續呆著唄。”
小豐給嚇得都要哭出來了:“刑少爺,你大人大量,幫幫我吧。”
這句“大人大量”著實把刑晏說的心中舒坦了一通翻過來再舒坦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