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背包打開,把里面的東西一股腦全倒出來,強力手電筒、登山繩、匕首、鎖扣、輪滑軸、三抓鉤、打火機、壓縮餅干、水、指南針、電池、簡易醫藥包,甚至還有一把開山斧和一個防毒面具。
除了食物和我隨身一直用的匕首外,其余這些東西都是德國原裝進口的,連包裝都沒打開過,師父縱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把地圖藏在這里托德國佬帶過來。看來,我這邊是沒戲了。
師弟背包里倒出來的東西跟我的差不多,只是比我多了幾樣:爽膚水、鏡子、濕巾、衛生紙、太陽鏡、銀行卡,居然還有一盒進口的紅棗口味的牛肉干。
“你他娘到底是來干嘛的?”我狠狠瞪了師弟一眼,要不是看著有外人在,我肯定是要好好治一治他這個臭毛病,接個活兒拾倒得花枝招展的,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是去接活的。
師弟嘖了一聲,嬉皮笑臉道:“哎呀師哥,你也別氣,我這叫有備無患。就拿……這衛生紙來說吧,那用處可大了去了,師哥你想啊,十天呢,咱總得上大號吧,到時候你這邊一拉完,一摸兜,靠,沒紙,那你就只能等著風干了……”說著,師弟朝我聳了聳肩。
我一時有些尷尬,說實話,平時出任務我從沒留意過這些瑣碎之物,但用的時候總是會有,現在想來,原是師弟在留心整理。我掃過地上的衛生紙、濕巾,還真是多虧了他,可再往下看,我就看不懂了:“那這……鏡子跟爽膚水,也是大號用的?”
“嘿嘿,師哥你可真會說笑。”師弟接過我手里的爽膚水,往上一噴,鼻子跟著吸了吸:“這叫——生活品味,像師哥這種,整天活得跟個糟老爺們似的人,是不會懂的。”
我一聽,來氣了,也顧不得什么冷板凳了,隨手抓起地上的銀行卡,對著師弟的腦門啪地一摔:“你說誰‘似的’,爺我本來就是頂天立地的大老爺們!”
師弟立刻捂住腦袋,嗷嗷鬼叫起來,我知道那一下根本沒使多少力,剛想再來一下,冷板凳這時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我掙都掙不開。
我一時有些懵,看了看他又看看師弟,不知道他跟師弟之間竟還有這等交情,這么快就護起短來了?師弟顯然也愣住了,面色一時有些復雜,不過很快就恢復常態,清了清嗓子對冷板凳道:“那個……小師傅,可能有些情況你還不太了解,我呢,已經有女朋友了,并且暫時,也沒有要交男朋友的打算……我這樣說,你有沒有明白一點兒?當然,我個人是非常欣賞——”
師弟話還沒說完,冷板凳就把我手上的銀行卡抽走了,仿佛根本就沒有在聽我們說話,倒是讓我跟師弟鬧個大紅臉。冷板凳看了一會,似乎在確定那的確是一張如假包換的銀行卡,就問道:“這是干什么用的?”
我先是一愣,可隨即想到像冷板凳這樣的人,做事情肯定有他的理由,再稍微一尋思,就不難明白他的意思,師弟帶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再不濟也還是有點用處的,唯獨這張銀行卡在這里似乎一無是處,連拍個蒼蠅都費勁。
師弟看白癡一樣的看著我們:“銀行卡當然是取錢用的,要不還來擦屁股啊?”
我白了他一眼:“小師傅是問,你把銀行卡帶到這兒,是干什么用的?”
師弟哦了一聲,不以為意道:“是臨走的時候,師父讓我帶的,說以備……不時之需。”說著說著,師弟的聲音慢了下來,瞪眼看著我們。幾乎同時,我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心里猛地一顫:“你怎么不早說!”
師弟也怪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腦勺,嘴上卻犟道:“這不,你們也沒問吶……再說了,財不外漏,我哪兒能大聲嚷嚷著,小爺他娘的賊有錢?”
我瞪了他一眼,懶得再跟他廢話,冷板凳已經研究起來,這的確是一張普普通通的銀行卡,薄薄的一層,幾乎排除了有夾層的可能性。表面印著某大銀行的綠色涂漆,背后是一個黑色的磁條。這還是那種老式的磁條卡,安全性能遠不如現在的芯片卡。
接著,冷板凳試了幾種讀密的方法,像什么過水、過火、過金、過蠟、生搓、折光……這些也都是我們常用的,可折騰來折騰去,也沒見什么成效,綠漆倒是掉了不少。師弟急得直抓腦袋:“他娘的,會不會是咱方向錯了,這根本就他娘的是張普通的銀行卡?”
我想了想,也有可能,否則沒道理我們三個解密高手對著這張破卡片折騰了快三四個小時,一點成效也沒有。可又無法解釋,為什么師父會讓我們在這深山老林里,帶張銀行卡出來。我搖搖頭:“師父的話總有道理,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我們疏忽了,再想想。”
這次換我跟師弟,從過水開始,挨個兒又輪了一圈,直到卡上的綠漆已經全部掉光,天色也漸漸開始暗了下來,還是一無所獲。這個時候,我的心理已經相當疲憊,可讓我就這樣放棄,我又不甘心,總覺得我們離成功就只差那么一點點了,一定是我們忽視了什么,某個不起眼卻又至關重要的東西,到底……是什么呢?
師弟的脾氣本來就急,再加上天一黑,野地里蚊子多,師弟就更是受不住,拿著爽膚水把自己從頭到腳噴了一遍,這樣還不夠,又對著周圍的空氣使勁兒噴了幾下,弄的我跟冷板凳滿臉都是。
我心里也煩,就嚇唬他道:“你別噴這么多,這味道這么沖,說不定一會又把什么野獸招來了。”
鬼猴子都給我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師弟明顯打了個冷顫,嘴上卻犟道:“說的也是,瞧小師傅這小身板兒的,要是再他娘的倒霉,遇上什么牛鬼蛇神,還不夠人家塞牙縫呢!”說著,正想把爽膚水往背包最底下壓,卻被冷板凳接了過去。
我跟師弟都是一愣,齊齊看向他,師弟笑道:“哎呦,看不出來啊小師傅,同道中人?”
冷板凳也不說話,突然對著銀行卡就往上噴,師弟眉頭一皺,大概是心疼了,剛想去奪,就見那卡片跟被劈開的竹竿一樣,從中間裂成兩半,一半一面凹刻在上面的地圖。
“我靠……這是什么牛B技術?”師弟看得眼都直了,傻愣了老半天,才感嘆說。
冷板凳一邊清理地圖凹槽灌進去的爽膚水,一邊解釋道:“就像乾一說的,你師父做事情一定有他的道理,他把這么重要的地圖交給你,而不是你師哥保管,說明解密的關鍵也在你身上。剛才我也就是一試。”說著,他起身道,“走吧。”
我跟師弟這才緩過神兒來,忙背起背包跟上去。可越想越覺得哪里不對勁兒……雖然,冷板凳救了我兩條命,我不該這樣想,可被別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非常不好,況且,我們跟他也的確不是很熟,甚至到現在連他姓甚名誰,師承哪里都不知道。我考慮再三,還是張口道:“那個小師傅,要不地圖我們一人一半?萬一要是倒霉,再遇上三師伯他們,咱們也不至于全軍覆沒,你說是吧?”
可冷板凳連理都不理我,看我纏得緊,只不冷不熱的說了句:“你看不懂。”
嘿,你他娘的還小瞧我,我想了想又道:“那起碼,先告訴我們去哪吧。”師弟也道:“就是啊小師傅,你看這天兒也黑了,咱們是不是先找個地方休息一晚,等明天天亮了再出發?”
“不用。”冷板凳頭也不回,淡淡地說:“那個地方什么時候都是黑的。”
我跟師弟都愣了一下,在這種荒郊野外月黑風高的,腳底下踩著的可都是上了年紀的老祖宗,他這話聽著就有點瘆人了。我不由地又想起裝備里的開山斧和防毒面具,難道待會我們要用開山斧,大戰來自暗黑星球的外星人?
師弟性子急,最受不了別人跟他打啞謎,再說我要不回來的東西,師弟自有他的辦法。師弟在冷板凳身后轉了一圈,就沖我眨眨眼,我知道東西已經到手了。我跟師弟裝成要小解的樣子,吹著口哨跟冷板凳拉開距離。
手電筒的光一照,我就傻眼了,這他娘的是鬼畫符嗎?密密麻麻彎彎曲曲,一會是星星一會是圓圈,連一個像樣的文字都沒有。看來冷板凳說的沒錯,我他娘的還真看不懂。
這時,師弟突然咦了一聲。我道:“怎么了,你是看見直走轉彎,然后向右拐了?”
“不是啊師哥。”師弟指著圖上一個長方形的方塊,“你看這個,是不是有點眼熟?”說著,他的手指貼著方塊劃了一下。
那是一個刻槽很淺的扭曲的線條,就在方塊中間,他這一指我才注意到。那線條的組合有點像人形的簡筆畫,畫風丫還是抽象派的,最奇怪的是,那個人屁股上的線條非常長,幸好是長在背面的。
師弟不知道我已經想歪了,還在那里比劃道:“你看這根線條,長出去這么多,方向也不對……這一定不是一個正常的人。”
我有些臊,不知道師弟是真的不明白,還是在揣著明白裝糊涂,跟我開玩笑,可這種事情一定得解釋清楚了,否則萬一他是真想不開,留下個心理陰影什么的,最后受拖累的還不是我。我晃晃手電,提醒道:“你看仔細一點,那玩意是畫在后面,不是前面。”
師弟一愣,隨即點了點頭:“靠……我說怎么看著這么眼熟呢。”我剛想說“你他娘的都是長在后面的”卻聽師弟突然叫了一聲:“呀!我想起來了,師哥你看,這像不像水簾洞里的那只鬼猴子!”
鬼猴子給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就是它的牙齒,因而我便自動忽略掉了它作為一只猴子最基本的特征——尾巴。由此想來,在月牙洞里遇見那只猴子并不是偶然,它既然刻在了地圖上,說明接下來的路上,我們很有可能會再次遇到。
這個發現讓我多多少少有些不安,這次我們要去的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為什么會有這種成了精的鬼猴子?如果不是我們誤闖入月牙山洞,知道了對付鬼猴子的方法,那以后遇到我們又該怎樣應付?只怕是兇多吉少了吧。
我定了定神,心說既然都走到這一步了,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不了就是一死唄。俗話說的好,生在蘇杭,葬在北邙,能死在這兒,也算是古人所求的死得其所了吧。
我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再拖下去會被冷板凳發現,就叫師弟把地圖還回去。這里的“還”,當然不會是拍拍冷板凳的肩膀:“嘿,小師傅,你他娘說的真對,地圖我們果然看不懂,還是你收著吧。”我怕到時候,會被冷板凳掄起來打,我們說的“還”,是怎么取的怎么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師弟還地圖的時候,我竟然看見冷板凳的嘴唇動了動,好像是在笑。
這實在是太詭異了,我寧可相信他有羊癲瘋病史,也不相信我們偷地圖的事被發現了,我對師弟的手藝絕對放心。可話說回來,冷板凳的手藝到底是什么呢?找個機會一定讓他顯擺顯擺。
三只手電筒像三只鬼火一樣在林子里竄來竄去,我們不知走了多長時間,爬了多少個土包,越往東北深山里走,耳朵邊昆蟲的叫聲就越微弱,四處彌漫著一股死寂的味道。
“到了。”冷板凳突然停住了。
手電筒的光打過去,我打了一個哆嗦,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