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
一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溫庭遠戴著口罩,藍‘色’無紡布帽子,額頭上戴著伽利略式放大鏡,語氣穩(wěn)健沉著,“主任,我已經準備好了,請盡快開始手術吧?!?
同樣裝扮的張銘吃驚的扶了扶雙目放大鏡,指了指他的手。
他這才驚覺自己居然未帶手套,一抹尷尬涌上臉頰,接過學生遞過來的塑膠白‘色’手套,他慢慢套上,不知道是否太過用力,一只手套啪的掉到了地上。
張銘疑‘惑’的提醒他,“庭遠,病人都躺在這里了,你還在想什么?”
他不動聲‘色’的彎腰撿起手套,“沒什么,可能是昨晚睡得不好?!?
“年輕人,別天天熬夜,”張銘教育到,“人家是太貪玩了,你是太認真了,這不是值得表揚的事,別把自己搞得緊張兮兮,不然鐵定未老先衰?!?
溫庭遠置若罔聞,眼中紅血絲密布,卻依然一絲不茍,“顯微鏡,冷凝電凝器,切割器,‘激’光都準備好了嗎?還有麻醉醫(yī)師到了沒有,通氣管道準備好了么?”
“都準備好了,”小麗一邊戴口罩一邊回答,“麻醉師馬上就到?!?
“這個手術十分重要,玻璃體視網膜手術是通過鞏膜小切口途徑,用封閉不漏液的方式,針對晶體、玻璃體、視網膜和脈絡膜等病變進行手術,用于排出障礙,恢復光線通道,治療眼底病變,”張銘拿著檢查CT對著眾人示教,“其實重要的不是手術,是做手術的人,注意咯,躺在這里的人是院長的親戚,所以我們一定要萬分小心,否則院長找我們算賬,我們集體吃不了兜著走。”
張銘幽默的話讓大家齊刷刷笑了起來,氛圍頓時輕松了不少,只有他一個人不笑,小麗憂心忡忡的看著他,眼中滿是復雜的情緒,見手術尚未開始,她把手機從白大褂中‘摸’出來,對著手術室大‘門’上的磨砂玻璃一面輕聲細語,一面偷偷轉過頭去看溫庭遠,“雅雅,替我把放在你那里的vip卡拿來好嗎?手術結束了我想去做spa呢。”
那廂張銘繼續(xù)發(fā)揚幽默的本‘性’,“大家不要怕,這次手術是我們的溫大帥哥主刀,就算失敗了,病人也不會怪我們的,只要讓庭遠娶了她就行,保準她一輩子看不見也心甘情愿。”
大家繼續(xù)哄笑,他仿佛失聰了一般,定定看著
麻醉師的動作,麻醉師替他固定好眼球,他的手指拂過一排排刀具,寒光凜冽的刀具,有一種刺痛的感覺。
“啊,這個手術聽說雅雅也做過啊,”張銘憑借記憶對小麗求證,“她是不是做過這種手術?”
小麗苦笑著對他拼命的眨眼,一邊用食指悄悄指了指溫庭遠,連連搖頭。
“怎么了?”張銘無意識的回眸,驚恐的瞪大雙眼,喝道,“住手!”
他拿著刀的手一抖,不偏不倚切割到自己的指頭上,刀砰的掉落在地上,鮮血不停的涌出。
“你瘋了!”張銘心有余悸的叫道,“讓你拿角膜切開刀,你拿這么大一把刀干什么!誰遞給你的?”
他握著手指怔住了,鮮紅的血從破碎的塑膠手套上破潰而出,很快就流到了地上,一滴一滴,好似盛開的梅‘花’,紅得刺眼‘陰’冷詭異。
張銘趕緊說,“你快出去處理一下,我來主刀吧,小麗,你帶他出去,注意別讓人看到了?!?
“好…….好的?!毙←愺@呆了,半響才回過神來。
他大步大步的離開手術室,坐到醫(yī)院走廊的長椅上,一把扯掉口罩,大口大口的呼吸,仿佛剛才已經耗盡了所有的氧氣。
誰說過,這世上最短的咒語,是一個人的名字。
手指依然在出血,小麗隨后趕到,抱著一瓶酒‘精’,“學長……..”
“別碰我!”他抗拒的一推,小麗不可置信的看著手中的酒‘精’從手中滑落,摔倒地上,玻璃四濺。
四目相望,空氣好似凝結了一般,良久,小麗看著他的眼睛,緩緩開口,“學長,那個晚上,我都聽到了,你可以隱瞞所有人,包括你自己,但是你無法隱瞞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他避開她的眼神,“我想你看錯了,我并沒有什么可隱瞞的地方?!?
“你說你的‘女’朋友在美國,”小麗不依不饒的說,“但是為什么,她卻變成了鐘教授的妻子,難道你一點也不想知道其中發(fā)生了什么故事?用傷害去平息你內心的不安我可以理解,你無需否認,不然,你怎么會在這么重要的場合犯低級錯誤!拿錯手術刀意味著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他不耐煩的站起來,“這跟你沒關系,你不要再說了。”
“學長!”小麗也站起來,對著他的背影一字一句的說,“記憶如錦,情如裂帛,頻頻撕碎,再再縫合,帛錦成書,孰能無過?去見見她,坦誠你的錯誤,告訴她那不是真心話,其實你一直一直很愛她?!?
他眉頭一皺,冷道,“康小麗,你是否管太寬?這是我的‘私’人事情,請你尊重我的隱‘私’,雖然你一直叫我學長,但不代表我們的關系已經熟到無所不談的地步?!?
“好,既然如此!”小麗舉著手機對他決然的冷笑,“我叫她回去好了,若你堅持這樣認為的話?!?
他一怔,小麗對著電話那端說,“雅雅,你還是回去好了……很抱歉讓你走一趟,學長說她根本就不想見到你?!?
“住嘴!”他轉身顧不得流血的手指一把奪過康小麗的手機,鐵青著臉反駁,“我沒這么說過!”
他離開后,康小麗拿著沒有信號的手機,情不自禁的笑了。
人一生,總要這么勇敢一次,忘乎所以的與你一起前行,就算最終錯過,也沒有關系。
學長,但愿這通沒有信號的電話,能幫我圓滿那個夜里被雨淋得殘缺不堪的你,你永遠都不知道,那個雨夜里,躲在背后聽你講話的‘女’生也曾深深的,深深的愛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