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主任和王偉兩人屬于不同的科室,平日里也沒什么交集,可就有那么一次交集,卻讓兩人的關(guān)系還沒開始就成了陌生人。
朱主任的一個親戚受傷骨折送來醫(yī)院,朱主任想找王偉給做手術(shù),畢竟王偉醫(yī)術(shù)高明。
他原想著同事之間,王偉好歹會給他的面子,而且他也帶了“禮物”去。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王偉不但將他罵了一通,還將他帶去的東西從辦公室直接扔了出去,東西掉在了地上,當時那么多護士醫(yī)生都看到了,大家都在竊竊私語。
要知道,朱主任出身在書香世家,他的曾祖父,祖父,還有他的父母全都是教書先生,雖然到了他棄文從醫(yī),但骨子里依然有讀書人的清高。
平日里有人給朱主任送禮都被他言辭犀利呵斥地給拒絕了,可是那天,他自己卻做了那個自己討厭的人。
其實在朱主任走進王偉辦公室之前,他也是猶豫再三的,由于那個親戚是自己的妻弟,妻子因為弟弟受傷哭得不像樣,所以他才最終下定決心來找王偉。
誰知道居然被王偉給罵了一通就算了,還讓他顏面掃地。
自此,朱主任跟王偉之間的隔閡便產(chǎn)下,平日里見了面兩人都不說話。
這會兒王偉來,而且還是一個已經(jīng)被醫(yī)院通知辭退卻賴著不走的人,朱主任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甚至朱主任還打算一會兒將當日王偉給他的羞辱還回去,他雖不是個眥睚必報之人,但也絕非善茬。
他不主動找事,但是送上門的他也會來之不拒。
王偉將桌上的銀行卡朝朱主任又推了推,“朱主任,你看,你這是做什么呢?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對,給了你難看,我今天來給你道歉賠不是來了,您大人大量,別跟我這種人計較,成嗎?”
“你這種人?”朱主任冷笑連連,“是哪種人啊?”
王偉面色僵了一下,但轉(zhuǎn)瞬就又恢復(fù)了笑臉,“還真生氣著呢?這都隔了這么久了,怎么還記在心里?”
朱主任嘴角的笑更冷了,靠在椅子的靠背上,姿態(tài)慵懶而鄙視,音調(diào)涼涼的,“我這人呢就愛斤斤計較,小肚雞腸,眥睚必報,所以,你是自己滾還是我叫保安過來,你自己選擇。”
“朱志你!”王偉氣得一張臉頓時變了色,卻也是短短的時間就恢復(fù)了平靜,“朱志,別給你臉不要臉!”
朱志冷笑,站起身,“是嗎?現(xiàn)在不要臉的人是誰?”
說著,朱志捏起桌上放著的信封,打開從里面取出來一張銀行卡。
還果真是跟他當年的做法一模一樣,正好,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王偉見他居然將信封打開,將銀行卡拿了出來,臉色隨即就又變了。
他就知道,沒有人不喜歡錢!
就算是自命清高的朱志又怎樣?
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王偉換上了笑臉說:“朱主任,這里面是五十萬,不多,但是一點心意,還請你務(wù)必收下。”
五十萬?
朱志有些驚訝,王偉家算是有錢,畢竟王偉的姑姑可是嫁進了云家,雖然只是嫁給了云家養(yǎng)子,但是這些年那個女人在云家已經(jīng)安插了自己的很多親信,如果說云文現(xiàn)在是云家的一把手,那么第二把交椅,非王偉的姑姑莫屬了。
朱志十分的清楚,王偉之所以賴在醫(yī)院里不走,不僅僅只是面子上掛不住那么簡單,而是他一直都在覬覦周宏偉的院長職位。
一旦王偉這次被開除離開,那么他這么多年的辛苦努力都白費了,所以他才會放下身段。
只是,朱志卻有些想不明白,王偉拿了五十萬來找他,所為何事?
打算讓他在院長那里給他求情?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么收到這樣銀行卡的不止他一個人。
這樣的話,讓大家聯(lián)名求情,強過比他一個人垂死掙扎會好一千倍一萬倍。
只是他朱志又不是白癡,他為什么要給別人做嫁衣?
當然,換做醫(yī)院里其他任何一個人,他都會幫忙,但是他王偉,別說這區(qū)區(qū)五十萬,就是一百萬,他也不會幫忙!
更何況,這一百萬是做什么呢?羞辱他?
不過,他倒是想聽聽,王偉一會兒會說什么。
見朱志盯著手里的銀行卡沒有說話,王偉想當然的以為他是已經(jīng)心動了,于是眼底的諷刺和鄙視就又增加了幾分。
王偉說:“朱主任,我今天找你其實還有一件小事。”
朱志未動聲色,但心里卻冷笑連連。
“剛剛蕭寒在這里做體檢的結(jié)果,我想要一份。”王偉說。
朱志微微一愣,他不是要讓他幫忙去求情的嗎?為什么要蕭寒的體檢結(jié)果?
這個王偉的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
“朱主任,我想剛剛在門外,你跟開小姐說的蕭先生的情況不嚴重,是騙她的吧?”
朱志抬眸看向王偉,只見王偉的臉上掛著胸有成竹的表情。
不過,由此可以看來,王偉還并不清楚開麟剛剛之前已經(jīng)進來找過他。
幸好,桌上的片子他也已經(jīng)收了起來。
“我只想知道蕭寒的身體檢查結(jié)果,其余的我也不會讓朱主任為難,這點小事不算什么吧?”王偉笑著說。
如果這真是小事,那五十萬豈不太離譜了?
當然,對他來說是小事,對王偉來說卻就是大事了。
朱志面無表情地看著王偉,心里怎么也沒想明白,王偉花這么大的手筆只是為了得到剛剛蕭寒的體檢結(jié)果,這有些令他費解。
不過,他卻不會問出來。
今天知道了王偉的目的,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至于王偉想做什么,他不感興趣。
無論是云家還是王家,都不是他這種人能夠得罪的。
知道的越多,對他來說越是沒有任何的好處。
聽到門外有說笑聲響起,朱志捏著手里的東西朝門口走去。
王偉微微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驚聲叫道:“朱主任你這是做……”什么二字還沒說出來,朱志已經(jīng)拉開了門。
與此同時,朱志手里的銀行卡和信封,一起被扔了出去。
旋即,朱志憤怒冰冷的聲音響起,“王主任,我不知道你這是做什么,但是請你不要侮辱我!你現(xiàn)在馬上從我這里出去!立刻!馬上!”
門外的走廊里有醫(yī)生護士,還有病患和家屬,紛紛朝這邊看了過來。
當看到地上的信封和銀行卡的時候,又結(jié)合朱志的話,大家也都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王偉羞愧難看,最后灰溜溜的離開。
在王偉離開之后,朱志給云開打了電話。
正在等蕭寒做檢查的云開收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還是接了起來。
掛了電話之后,云開的臉色說不出來是難看還是別的,一臉的平靜。
只是這種平靜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大概也就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檢查室的門從里面拉開,蕭寒走了出來。
云開立馬換上了笑臉,從走廊的椅子上站起來,“怎么樣?應(yīng)該沒問題吧?”
蕭寒笑著擁住他,“我能有什么問題?不如今晚你就自己檢查一下?”
“沒一點正形!”云開推了他一下,然后看著手里的單子,“一會兒該去哪兒了?”
“我也不知道,看看。”
于是兩人就挑選了一下,其實檢查到這個時候,基本上大項也都檢查完了,剩下的那些也就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比如骨頭密度測試之類的,但云開還是讓蕭寒去做了幾項。
等檢查完,已經(jīng)臨近中午。
蕭寒餓得饑腸轆轆,哼哼嚀嚀地將身子靠在云開的身上,幾乎一半的體重都壓在云開的肩膀上。
“云云,我們趕緊去辦出院手續(xù),辦完后就去吃飯,行不行?這兩天在醫(yī)院我渾身跟生蟲子了一樣,癢死了。”
云開只是“哦”了一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蕭寒因為心里藏著事兒,也就沒有繼續(xù)再說,兩人沉默著從大樓里出來,要去哪兒,誰也沒有開口說。
一直走到住院部的樓下,云開這才停了下來,轉(zhuǎn)過身跟蕭寒面對著面,只是看著他,依舊沒有說話。
被她給這么盯著使勁兒地看,蕭寒的心里有些毛毛的,莫名地就緊張起來,一緊張心跳就加快了,連帶著就又產(chǎn)生了一系列的反應(yīng),手心里都是汗液,臉色開始發(fā)白。
“你在緊張什么?”就在這個時候,云開緩聲開口,聲音里沒有什么起伏,如同她的表情,卻平靜得令人發(fā)慌。
她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什么?
蕭寒越發(fā)的緊張,一緊張,鼻尖上開始冒汗。
他平日里在外人面前不是這樣一個無法控制自己情緒的人,他在外人面前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可是在她面前,一丁點的心思都隱藏不住,越來越隱藏不住。
有時候他也討厭自己這個樣子,可是越想著改變,卻發(fā)現(xiàn)越來越背道而馳。
“云云,我……”
“先去吃飯吧,有什么事吃過飯再說,對了,你想吃什么?去吃面食吧,我不想吃米,討厭吃米。”云開說。
蕭寒點頭,索性也就不說話。
保鏢已經(jīng)將車開過來在停車場,兩人朝停車場走去。
一路上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一直到吃飯的地方,他們也還都是沉默。
點餐的時候云開終于開了口,“你要吃什么面?要不要再炒兩個菜?”
雖然是在詢問蕭寒,可是卻不等他回答,她就自顧自地報了要的面和菜。
“兩碗西紅柿雞蛋面,面要手工面,一份魚香肉絲,一份宮保雞丁,一份涼拌藕片和一份涼拌黃瓜跟面筋攙在一起,就這么多,兩杯白開水,謝謝。”
點完之后,云開這才扭過頭看蕭寒,“怎么了?不喜歡嗎?”
蕭寒搖搖頭,伸出手從桌子的對面拉過她的手,“你……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他想了一路,她一早上都好好的,那問題到底出道哪兒了?
生殖科應(yīng)該是沒有出問題,因為他壓根就沒有做檢查,只是在里面跟那個醫(yī)生聊了一些事情,所以問題要出也是出在心肺科。
怪就怪他只顧擔(dān)心節(jié)育手術(shù)這件事怕她發(fā)現(xiàn),忽略了之前檢查的事,他進去那么久沒出來,她肯定去找了心肺科的主任。
如果不是知道了那件事,她肯定不會這個反應(yīng)。
思來想去,蕭寒覺得還是直接承認了好,反正如果真的要做手術(shù)也瞞不了她。
還沒開口,云開卻抿了抿嘴唇,直視著他,說道:“公司那邊的事你盡快安排一下,手術(shù)應(yīng)該就這幾天開始做,別的我不想再多說,有什么事,等你做完手術(shù)后再說。”
正是午飯的時間,飯店里一波一波的客人過來,陣陣的嘈雜聲響著。
兩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陽光從窗外照進來,這個季節(jié)正午的陽光有些毒辣了,可落在兩人的身上,卻沒有半點的暖意。
蕭寒的手在聽到云開這些話的時候,微微地抖了一下,繼而緩緩地松開她,收回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頭垂了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些什么,或者說,壓根就發(fā)不出絲毫的聲音。
喉嚨里像是被膠水給直接封住,以至于呼吸都尤為的不順暢。
其實她如果罵他,打他,他的心里還好受一些,可她偏偏這么的平靜,平靜得令他心亂如麻,如坐針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種近乎于窒息的安靜終于宣告了結(jié)束——服務(wù)員端來了他們點的飯菜。
服務(wù)員將飯菜擺放在桌上之后,又詢問了云開幾句,然后就離開了。
蕭寒還在垂著頭,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
不過,他的確是做了錯事,很大的錯事。
云開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黃瓜放進嘴里,然后又吃了一塊面筋,這才敲了敲對面蕭寒跟前的飯碗,“發(fā)什么呆,吃飯!”
“哦!”蕭寒緩緩將頭抬起來,偷偷看她一眼,又斂下眼皮,捏起筷子。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了,居然沒有捏住,筷子從他的手里掉落,滾到他的腿上,又從他的腿上滾落,最后掉在了地上,滾到了云開的腳邊。
云開彎腰撿起地上的筷子,叫來服務(wù)員又換了一雙。
“是不是我不罵你,你就難受?”將筷子朝蕭寒的跟前“啪”地一拍,云開的臉色有些不好,“不想吃你就滾回云城,永遠都別再來寒城找我和孩子們!”
蕭寒的嘴動了動,最后愣是半點聲音都沒發(fā)出來,捏起桌上的筷子,默不作聲地大口吃了起來。
云開一直盯著他,直到他差不多將一碗面條吃了一半,她這才收回視線,但卻又用筷子敲了敲桌面。
蕭寒不明所以,抬頭看她。
云開指了下桌上的四道菜,蕭寒意會,夾了一塊肉塞進嘴里。
這頓飯吃的緊張又甜蜜,飯一直吃到最后,蕭寒才感覺到餐桌上的氣氛沒有那么的壓抑了,再看云開,她臉上也已經(jīng)沒有了生氣的樣子,心里想,她應(yīng)該消氣了吧。
蕭寒一碗面吃完后就又吃了幾口菜就吃不下了,云開也不再勉強她,自顧自地吃著,愣是將四道菜,一碗面幾乎都吃光了。
吃完后,云開靠在椅子上,揉了下自己的肚子,這才直直地看向蕭寒,姿態(tài)慵懶,可蕭寒卻又看出了她眼底的危險。
“手術(shù)在寒城做,還是云城,你自己決定。”
蕭寒想都沒想連忙說:“就在寒城做,都聽你的。”
“以后還抽煙嗎?算了,你這人說話都是放屁!我已經(jīng)不相信你的保證了,做完手術(shù)出院后你立馬滾回你的云城,從此以后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云云!”
云開一直沒有發(fā)火,卻在這一刻瞬間爆發(fā),朝著蕭寒吼了一聲,“你別忘了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
-本章完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