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柔和的燈光從頭頂瀉下來,映襯的云開這幾日一直蒼白難看的臉色竟然有那么一絲紅暈。
她坐在*上,扭著頭,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周圍。
這里看起來好小女生哦,粉紅色的,一看都是小女生的房間。
這是哪里呀?她不記得她的房間是這個樣子的。
蕭寒看著她一臉的好奇和茫然,心頭顫了顫,再次問她,“云云,這里是我們的家,你不記得了?”
云開似乎這才聽到他的回答,這里是他們的家。
他們的家?
云開的眼睛骨碌碌地轉著,想了一會兒,搖搖頭,“哪里的家?”
蕭寒盯著她,好久都沒出聲。
這個地方,她六年前離開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這六年,他一直都沒敢破壞,就是怕她回來后不認識了。
可是雖然如此,她還是不認識了。
但是她這種不認識卻不是時間久了忘了的那種不認識,而是在她的腦海里,壓根就沒有存在過的這種不認識。
這個認知讓蕭寒的心里驚了又驚,她之前只是精神出了問題,但是記憶力卻還是正常的,她認得所有的人,也知道他跟她的關系,可是現在,她連自己的家都不認識了。
為了證實自己心中的猜測,蕭寒想了一下說:“云云你等一下。”
“哦。”云開應了一聲,發現自己身上沒穿衣服,她就拉起被子裹著自己,然后端坐在*上,依然四下地打量著。
這里看起來很漂亮,墻壁上的是婚紗照嗎?
看起來像是的,照片里的女人笑得可真好看,男的……
嗯?為什么那女人看起來像她,男的看起來像他?
云開皺了皺眉,忽然一個哆嗦,發現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可她剛才卻讓他給她吹頭發。
低頭看了眼自己,她緊了緊身上裹著的被子,而且,而且她還沒有穿衣服!
蕭寒正蹲在*邊的柜子前,打開柜門從里面掏東西,云開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問道:“你是誰啊?”
蕭寒剛伸手將一個盒子抱起來,聽到她這么問,手一抖,盒子就掉在了地上。
下一秒,他的一張臉的血色就褪得一干二凈。
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連帶著整個人也開始顫抖,蹲都蹲不住。
最后,蕭寒直接坐在了地上,他不敢動,不敢看云開,甚至連出氣都很小心很小心。
他很想告訴自己剛剛只是聽錯了,可是剛剛他卻是那么清晰明了地聽到了她的聲音。
她問他,你是誰啊?
她已經不認識了,為什么僅僅只是睡了幾個小時而已,她怎么就不認識他了?
剛剛她問這里是哪里的時候,他還只是猜測,這會兒卻是可以肯定了。
可是,這個肯定和認知卻讓他十分的難過。
她連他都給忘掉了,不僅僅只是忘了他們的家的模樣。
云開歪著頭看著坐在地上的人,看他不理自己,就又問了一遍,“你是誰啊?我跟你是什么關系?”
蕭寒許久這才扭過頭,努力地扯開面部的肌肉,露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
云開看著他這個樣子,大概是不喜歡,所以就皺了皺鼻子,但是卻沒有說什么,反而是又緊了緊身上的被子,好整以暇地等著他的回答。
“云云。”
“嗯?”應聲之后,云開卻又皺起了眉頭,盯著蕭寒一臉的不樂意,“你為什么也叫我云云?”
蕭寒沒有回答她,而是反問:“那還有誰這樣叫過你?”
“蕭寒啊,你認識他嗎?我都好久沒有看到他了,這個老男人,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再不回來我以后都不要他了。”
嘴里說著,云開卻眼睛在周圍找著,嘴里嘟嘟囔囔地說著,“也真是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對啦,你還沒跟我說你是誰呢?還有啊,我怎么在這里?這是哪里?”
蕭寒抬起臉深吸了一口氣,使勁地眨了幾下眼睛,然后從地上起來。
他剛剛給云開洗澡的時候自己順便也洗了,這會兒身上就腰間裹了一條浴巾,起來的時候沒注意,然后浴巾就一下子滑落下去。
他伸手去抓沒抓住,然后云開就捂著眼睛尖叫了起來。
“*!臭*!你趕緊穿上衣服!不然我報警了!”
蕭寒快速彎下腰將浴巾撿起來裹在身上,然后走到衣柜前,拉開,從里面隨便找了身睡衣套在身上。
云開還在尖叫,聲音的分貝很高,穿透力也極強。
吵得蕭寒都覺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碎了,他走到*邊坐下,輕輕晃了下她,“好了,我穿上衣服了。”
云開一只眼緩緩睜開一個小縫隙,看了看外面的實際情況之后,這才將眼睛都睜開。
蕭寒勾起唇角笑了下,“嚇壞了?”
“可不是!”云開瞪著他,眼中全是抱怨,然后發現他居然在*上坐著,立馬就伸出手指著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模樣兇巴巴的,激動地喊道,“你,你,你下去!誰讓你上到*上來的,下去!”
蕭寒愣了一下,然后連忙從*上下去,站在地上,無奈又心酸。
云開用被子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顆腦袋在外面,看他從*上下去,松了口氣,可下一秒又不知道自己的思緒跑去了哪兒,發呆起來。
看著她呆愣著盯著一個地方看,蕭寒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她盯著看的是墻上的他們之前拍的婚紗照,那時候他還不算太老,還稱得上年輕,三十四歲的男人真的不老,只是成熟,可是如今,他已經四十歲了。
人生兜兜轉轉了這么多年,他和她卻回到了最初,一點也不快樂。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可他該怎么做?
越深愛,越害怕失去,越做一些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
可做那些事情的時候,他的大腦根本就不受他的控制。
“那上面的人是我和你嗎?”好大一會兒,云開抬起手指著婚紗照,輕聲問出口。
蕭寒站在*邊,凝望著她,沒有出聲。
云開等了一會兒不聽他說話,以為他沒聽到,就扭過頭看他,又問了一遍,“那上面的人是我和你嗎?”
蕭寒這才眨了兩下眼睛,點點頭,“那是我們的婚紗照。”
云開聽聞后并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情緒波動,依舊是一臉的平淡,聲音也出奇的冷靜,“真的是你和我啊,那我的蕭寒呢?你把他弄哪兒了?我要嫁給他的,我怎么會嫁給你呢?”
這個問題該如何跟她說?
說他是蕭寒?很顯然,她不會相信。
可是如果說不是,那他該如何告訴她,蕭寒去哪兒了?
“你怎么又不說話了?我問你話呢。”云開有些不開心,但聲音依舊平靜,聽不出喜怒,只是臉色稍微有一些不好。
蕭寒一臉的受傷和挫敗,他覺得自己以前所經歷的那些自認為從來沒有過的受傷和挫敗已經是極限了,今天才知道,還有超越極限的。
他很難受,她忘了他,卻只記得一個名字。
“云云,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
云開仰著下巴,認真地盯著蕭寒看了一陣子,黛眉微微蹙起,“看起來有些熟悉,可是又想不起來你是誰,你是誰啊?”
蕭寒再也忍不住,在*邊坐下,聲音里帶著些許的哽咽,“云云,我是蕭寒啊,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
“你是蕭寒?”
云開一臉的懷疑,仔細地盯著他,看了老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又裹著被子朝他挪了挪,繼續看。
大概是覺得距離有些遠,然后云開又挪了挪,這下她裹在身上的被子已經碰到了蕭寒的身體。
歪著頭,像是端詳著一件稀世珍寶,云開看得很認真很仔細。
最后她似是在猶豫,手在被子里動了動,動了又動,還是小心翼翼地伸了出來。
蕭寒坐著沒動,心里早已是洪水漫天,窒息又壓抑。
而這個時候,云開的手緩緩地抬了起來,一點一點地湊近他的臉。
蕭寒眼神一滯,坐在那里更是不敢動了,甚至眼睛都不敢眨動一下,呼吸也屏住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嚇壞了她。
她這是要撫摸他的臉嗎?
她是不是已經認出了他?
蕭寒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跳得那么快,那么的劇烈。
云開的手終于就要夠到蕭寒的臉了,可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卻突然又收回了手。
蕭寒原本劇烈跳動的心,一下子就冷卻了下來。
正難過,卻看到云開再次又抬起了手。
這一次,云開的手直接覆上了蕭寒的眉眼,像臨摹,一點一點地從他的眉眼到他的鼻梁,嘴巴,最后落在他的左臉上。
她疑惑地問:“你真的是蕭寒嗎?那你為什么這么老?你不是才二十四歲嗎?怎么看起來都像是四十四歲了?”
蕭寒抿了抿嘴唇,緩緩伸出手握著她的手,使勁地貼在她的臉上,“云云真的是我,我沒騙你,你等一下。”
蕭寒重新松開云開從*上下去,再次來到*頭的柜子前,從里面取出剛剛拿過的盒子,打開,從里面取出了一個用袋子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
云開好奇地看著他手里的東西,“是什么?”
蕭寒勾唇笑笑,在*邊坐下,盤著腿跟她面對面。
云開被他這故作神秘的樣子給勾得完全來了興致,眼睛瞪的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一層一層打開包裹在東西外面的袋子。
里里外外一共包裹了六層,云開這才終于看清楚里面東西的真面目。
是兩個紅色的小本本。
本本的正面云開還沒有看到,所以越發的好奇,自己伸手想去拿起來看看到底是什么,為什么這么的神秘。
蕭寒卻搶先她將小本本拿起來,打開,遞給她。
“是什么?”云開接過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頭,“結婚證?”
“持證人,蕭寒,持證人,云開……”
云開慢慢念出來,然后又盯著上面的照片看了好大一會兒,視線再次移到蕭寒的臉上。
“看起來還真有些像,你真的是蕭寒嗎?”
蕭寒啞然失笑,卻笑得極其的難看,“傻瓜,我怎么會騙你,我們還有兩個兒子,雙胞胎,你記得嗎?”
“還有兒子?”
云開顯然已經忘得一干二凈了,黛眉使勁地皺著,最后搖了搖頭,接著就打了個哈欠,說道:“我困了,我想睡覺。”
說完,就將手里的結婚證隨手扔在一旁,人就順勢歪倒在了*上,毫無防備地就閉了眼睛。
蕭寒哭笑不得地搖了下頭,拿過結婚證放在一旁的桌上,將她抱起來放平在*上,拉起絲被給她蓋好。
這*,蕭寒怎么也無法入睡。
身邊的云開睡得很熟,像一只小懶豬,不時地還將身上的被子踢騰掉。
她的睡姿很不好,她能一晚上在*上轉三百六十度,如果用攝像機錄下來,絕對十分的有意思。
蕭寒也沒有管她,任由她翻騰,只是她將被子踢開,他再給她蓋好。
等到天亮,云開已經成功地轉回了睡覺前的位置,像是鐘表的時針轉了一圈。
上午八點,云開睜開眼睛,一睜開眼就看到蕭寒,她咧開嘴笑了起來,“我知道你是誰,你是蕭寒,我們是夫妻,對不對?”
蕭寒*沒睡,熬得一雙眼通紅,臉上也全是倦容,但是聽到她說話,他還是打起了精神,笑著捏了下她的鼻尖,“云云記性真好,昨晚上的事情還記得。”
“那當然!”云開一臉的傲嬌,“我從小記性就好呀,我爸爸說我是天才!”
“對,我家云云是天才,餓不餓?我們去樓下吃飯。”
云開想了一下,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感應了一會兒,點頭,“好像是有點餓了,我想吃肉!”
“肉?”
蕭寒有些意外,一大清早就這么重口味呀?
他昨晚上想了一晚,就算是她忘了他,那也無所謂,反正他們的過去也都不快樂,忘了也好,以后讓她快快樂樂的。
“牛肉,雞肉,豬肉,只要是肉,不管什么肉我都想吃,你是蕭寒對不對?你是我老公對不對?那你給我買肉吃好不好?我都好久沒有吃過肉了,饞死我了。”云開抓著蕭寒的手,眼巴巴的,還用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一副跟八百年沒吃過肉的樣子。
蕭寒是真的哭笑不得,他沒有料到她精神出了問題,忘了他,忘了他們以前的事情,甚至連她看得比命還重要的兩個兒子都忘了,卻沒忘了吃肉。
他到底該說她什么好呢?
云開繼續晃著他的胳膊,使勁地晃著,“蕭寒,蕭寒,我要吃肉,我就要吃肉。”
蕭寒點頭,連連說好,“我去給你找衣服,穿好衣服去洗臉刷牙,然后我們就去買肉,你想吃什么肉我們就買什么肉好不好?”
云開這才滿意地扯開嘴角笑了,松開他的手,想象著一會兒面前堆著一盤盤美味的柔柔,饞得她忍不住口水就流了出來。
洗完臉刷完牙從臥室里出來,云開還在一個勁兒地嚷著要吃肉,要吃很多很多的肉。
蕭騰早上做了早飯,是在自己家里做的,他跟思爾卓恩和蕭悅沒有等蕭寒和云開,吃過飯后就出了門,兩個孩子第一次來云城,很好奇,想要去玩。
所以他們出門的時候還沒早上七點,吩咐傭人將早飯端到蕭寒這邊保溫著。
這會兒已經八點多快九點了,傭人見蕭寒和云開從樓上下來,就連忙說道:“先生,太太,吃早飯吧。”
云開一聽吃飯,立馬就問:“有肉嗎?有沒有很多肉?”
傭人是新來的,沒有見過云開,所以更不了解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連忙點頭,“有,牛肉。”
“我要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