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臉sèyīn沉坐在小班椅上,劉澈坐在他對面,兩人中間隔著一張辦公桌。
德成的傳統,管理者單獨辦公室並不寬大,更不奢華。
劉澈搜索枯腸爲自己找藉口,努力解釋此次事件並不是他能力不夠,實在是客戶太難搞太難纏,要求太無理,責任不在他這一邊。
常雲山確實很難纏,如果不是他身邊有個宋藝成一直和稀泥不讓事態惡化,陳宇無論如何無法讓他答應由德成再派一個諮詢師。按他的說法,他對德成已經失望透頂。
可是不管怎麼說,客戶就是客戶,就算他再無理,再難對付,他還是客戶,合同必須執行,客戶必須尊重。並不是找幾個藉口就可以把責任推到客戶身上。
陳宇對劉澈很失望。這個人,就是永慶分公司成立之初從其它分公司主動申請調過來,三年來一直兢兢業業下廠,完成一單又一單的諮詢任務的那個人嗎?怎麼三年來沒發覺他這麼無恥呢。
無法做到就是無法做到,這一點在洽談階段就應該坦誠。
現在客戶找上門來要求退款,還在找各種藉口推脫,得把人家的企業弄成怎樣,人家纔會氣憤要求退款?
“……常總讓員工不配合,我很多措施都無法執行……”
陳宇打斷他的喋喋不休:“你花三十二元買《高效能人士七個習慣》吧?想像力真好,一本萬利呀。”
劉澈解釋:“我自掏腰包也是爲了公司。”
陳宇道:“我代表公司謝謝你了。你先出去吧。”
劉澈帶上門,陳宇把放在上面文件夾裡一張寫了字蓋了公章的紙撕成幾段,扔進碎紙蔞,碎紙片裡隱約可見同意升職的字樣。
陳宇喝了杯咖啡平復情緒,撥了長途說幾句,然後開門出來,走到業務部這邊,站在通道上張望:“楊亦成呢?”
有人指大門方向:“我剛在前臺看到他了。”
楊逸坐在前臺小陳本時坐的位子上,雙眼緊望前方。小陳坐在旁邊手託香腮笑瞇瞇看他。
前方是電腦屏幕,頁面鬥地主。
玩牌應該是每個男人都會的吧?沒想到奇葩楊帥哥連鬥地主都不會。小陳獲知這個消息時,虛榮心那叫一個膨脹,她可有一樣勝過目前公司裡的大能人了。
從學話開始識字,先是忙讀書考試爲父母爭光,接著忙工作爲公司創造利益,楊逸什麼時候有機會碰牌?不管是紙牌還是電腦自帶的這個遊戲,對他來說,都很陌生。
估計前臺的工作很清閒,小陳鬥地主玩得出神入化。明師出高徒啊,楊同學接觸不到一個小時也玩得不錯。當然,這跟楊同學學習的天賦奇高也分不開。
兩人玩得入神,陳總站在一旁也沒發覺。還是陳總自己咳了一聲,兩人回頭纔看到他。
小陳慌亂搶過楊逸手裡的鼠標,通出遊戲。
楊逸打了聲招呼:“陳總要出去啊?”
這小子,上班時間玩遊戲還滿不在乎。陳宇板著臉道:“找你。”
“找我?”楊逸轉身正面面對陳宇:“有事?”
進了總經理辦公室,陳宇似笑非笑道:“很閒?”
楊逸笑笑:“沒約到客戶啊。”
其實他一直在公司混,就沒聯繫過客戶,哪能約到呢。
陳宇拿過一份資料,遞給他:“看看,然後告訴我有什麼想法。”
這是一個檔案袋,抽出來,協議書三個大字映入眼簾。不就是車友生活館的合同以及方案等等東西嘛。
楊逸粗略翻了翻,不到兩分鐘擡起眼皮問:“陳總給我看這個是……”
陳宇單刀直入:“鄭經理沒跟你提過嗎?”
楊逸道:“有。”
陳宇一副有你還問的表情。
楊逸笑了:“他說還得向陳總你申請。”
這小子,裝糊塗的吧?陳守腹誹。據鄭爽報告,他催楊亦成四五次了,這小子就是不表態,每次只是笑,笑你妹啊笑。
陳宇道:“你應該理解鄭經理栽培你們的苦心,年輕人多學多看多積累經驗是好的,不要怕困難。”
楊逸應了聲是。
陳宇道:“有困難找我,我會幫你。”
楊逸道:“謝謝陳總。”
這麼說,是把任務接下了?陳宇大手一揮:“把資料帶回去認真看,我跟張師傅交待一聲,你去車友用車優先。”
人家是做汽車這行生意的,在車的問題上不能寒磣,無論如何得保證每次有車供應,至於其它人……要事第一嘛。
楊逸出總經理辦公室走沒兩步,旁邊一人朝他招手。
楊逸走過去,小陳神神秘秘問:“捱罵了?”頗爲覺得與他一起挨訓與有榮焉。
楊逸搖了搖頭,道:“快回前臺去吧,不要又放什麼人進公司。”
他一向對擅離職守的員工不留情面,就算現在身爲一個業務員也不改變喜惡。
小陳兩眼放光:“就知道你關心我。”說著媚眼一飛,小蠻腰一扭,款款朝前臺而去。
這是哪跟哪啊?楊逸撫額。
齊志剛看到他手裡的合同,湊過來問:“真轉到你手裡了?”
自從那rì楊逸一語點破,又沒被叫去挨訓,更沒有通報批評之類的處罰,齊志剛漸漸開始相信楊逸的判斷。既然跟他沒什麼關係,那有什麼可緊張的呀。至於最差境況只是退回拿到手的提成,跟丟飯碗、沒有升職希望相比,實在算不了什麼。
楊逸道:“到小會客室,把這個客戶的情況說說。”
這個客戶他沒有接觸過,第一手資料還是跟熟悉情況的人瞭解的好。
靜靜聽完,楊逸道:“你簽下這個客戶,受了很多氣吧?”
哎呀,可找到親人了。齊志剛眼淚汪汪道:“哥們就是哥們,還是你理解我。那個死劉澈,就會罵我沒事給他找事,把個燙手山芋扔給他。”
楊逸點點頭:“以劉澈的能力,在哪兒折騰三個月人家才爆發,忍耐力已經很不錯了。要是我,第一天就拿掃把把他拍出來。”
齊志剛愕然,這是爲什麼?
據齊志剛說,車友生活館是兩個人合資,大老闆是常雲山,以技術合股的是宋藝成。這兩人作風一硬一柔,風格鮮明,不過奇怪的是兩人交情很深,據說相交很多年。
宋藝成負責rì常管理,常雲山負責對外。齊志剛不幸跟常雲山接洽,半年多沒少挨他的訓和白眼。他說話尖酸刻薄,常常把人堵得恨不得掐死他,要不是有業務壓力,誰願意跟這種人打交道啊。
至於生活館的情況,齊志剛所知就不多了。
楊逸很奇怪:“你不是常去他那裡去了半年多嘛?怎麼會不瞭解情況?平時去了看到什麼,聽到什麼,總有些印象吧?”
齊志剛有些不好意思:“每次我心裡壓力都很大,去到哪裡就很緊張,其它的就沒怎麼注意了。”
人強迫自己去做不願意做的事,總是事倍功半的。
楊逸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齊志剛關心地問:“你真的能處理嗎?他那人很可怕的。”
楊逸點了點頭:“可能脾氣爆些,說話難聽些,也不怎麼可怕。你不用擔心,凡事都有解決的辦法。”
齊志剛直直看他,半晌,道:“你跟以前不一樣了。你以前不會這樣說的。”
楊逸笑笑。
齊志剛帶著回憶的神情低聲道:“你以前總是擔心約不到客戶,擔心談不成單,擔心過不了試用期。”
“我不是有勇氣跳下水去救人嗎?”楊逸爲楊亦成分辯。
“是啊是啊。”齊志剛高興起來:“你一直做我們做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