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毫不猶豫的身形頓住,終于轉過了身。
望著他那血紅的雙眼,臉上陰郁的神情,眾人皆是大驚。
那是一副怎樣的表情?瘋狂而痛苦,殷紅的雙眼像是被刀捅一般,血粼到讓人不忍直視。眼底隱藏著的狂暴怒火,更是令人膽戰心驚。
沒人敢上前招惹此時的他,包括曹穎雪。
他望著跪坐在地的曹穎雪,眼里的痛苦之意更甚,聲音干啞地說道:“穎雪,我不能看著她去死,抱歉這一次我不能聽你的,我必須下去!”
曹穎雪苦笑一聲,對他的話只是搖頭,凄厲的說道:“那我呢,我就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去送死嗎?”
你愛她,我何嘗又不愛你?她嘴巴張了張,終究沒有將這句話說出。
只是低頭看著被雨水沖刷的地面,濕潤的土地因雨水的滋潤,變得沉黑柔軟,也越發容易遭受傷害。
這場忽如其來的災難,簡直不是在傷害這座山,而是在剝開她血淋淋的心臟!
“方黎,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你知道我不是蛇蝎心腸的女人!我能理解你的擔憂,也能包容你們藕斷絲連的感情,卻唯獨不能容忍,你為了她舍棄自己生命的行為!”
曹穎雪抬起頭,眼神堅毅的看著他,聲聲泣血說道:“我不是攔著你救她,畢竟一條鮮活的生命,我自己都做不到視若無睹,更何況是你?可是,這樣的事分明能交給搜尋部隊,又何必自己上場!”
方黎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道:“如果埋在下面的人是我,你會怎么做?”
心臟狠狠被撞擊了一下,曹穎雪滿臉不可置信。
他竟然拿自己對他的愛,和石佳倩作比較?
方黎沉沉的看了她一眼,轉身,朝山下的災禍區走去。
見此,曹穎雪連忙起身追了上去,跑斷了鞋跟,才堪堪抓住他寬厚的手掌。望著對方漠然的背影,祈求道:“方黎,我求求你再等一會,等警局的人趕來就好……”
接下來的話她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方黎一把甩開,對方逆光中的決然背影,就像黑夜中的一道強勁光束,狠狠地刺痛了她的眼。
曹穎雪緩緩站起身,俯視著山下滿目瘡痍的景象,眼角的淚痕被冷風風干。
聲音冷淡的說道:“這是第二次……你為了她甩開我的手,方黎這輩子你欠我的,還也還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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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鎮長所說的一樣,山體崩壞的土層并未完全穩定,長期遭遇春雨的沖刷,使峭壁表面的土層脆弱不堪,不留神間就會發生小型泥石流。
方黎穿著簡陋的防護工具,與有經驗的鎮民一起,挖開埋在羊腸小徑上的石土,企圖將整條被堵塞的道路清理干凈。
只是與別人不同的是,其他人挖土的工具是鐵鍬,而他是手。
他怕傷害到石佳倩,就算使用鐵鍬的力道再小,你也不能控制意外發成的幾率。一想到石佳倩被自己誤傷的樣子,他就不能忍受。
被雨水洗禮過的土地很松軟,可期間夾雜著的尖銳石子,卻不時劃破他的手指。讓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傷痕累累。
望著他血粼粼的雙手,鎮民有些心生不忍,再次勸道:“方廳長,你還是拿鐵鍬挖吧,我們這才沒挖多少呢,你的手就傷成這樣……”
要是真的能在天黑前挖完,你的手該傷成什么樣子?
方黎搖了搖頭沒有說話,舉目望向遙無邊際的羊腸小徑,與樹梢枝頭變得紅彤的落日,決定以身冒險一次……
“唉,你干什么去,那里不能走!”鎮民正埋頭干活,忽然感到身旁一道黑影越過,面前的黑土沉了一沉。他疑惑的抬頭看去,竟是那方廳長不要命的跳上了土堆,準備朝泥石流深處走去。
他的呼喊吸引來周圍的鎮民,他們立即圍聚起來,沖著方黎的背影喊道:“回來,那里太危險了!”
可焦急中的方黎,哪能將他們的話放在心里。
被動的挖土,只會耽誤營救時間,在探測工具不齊全的情況下,他只能親自上場,探察石佳倩被淹埋的位置。
一想到她正在黑冷的土地中,備受饑寒與痛楚的煎熬,他抓狂的神經就不準他停留半步。
佳倩等我,我一定會救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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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救一直持續到翌日清晨,搜查部隊依舊沒什么好消息傳來。此時部隊里開始出現質疑聲,猜測他們是不是在逃亡過程中,不小心落入山谷……
這樣毫無根據的猜測,沒有人敢在方黎面前提。
畢竟被泥石流埋在地底下,只要不被巨石砸中,就還有一線生機可言。但墜落千米之高的山谷,只會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罷了。
曹穎雪看著交頭接耳的眾人,又望了眼坐在簡易帳篷前,神情凝重的方黎,眼底染上幾絲哀愁。
熬了一整夜做搜查工作的方黎,本就陰沉的臉龐越發黑沉,下巴冒出的青茬使他看起來狼狽不已,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更是傷痕累累。
她端著一碗熱粥走上前去,將碗遞給他說道:“要不要進帳篷里休息一會,你已經整夜沒合眼了?!?
方黎麻木的接過瓷碗,卻沒有任何動作。
見此,曹穎雪眼里的哀傷更甚,一張白凈的小臉憔悴不堪。
就在他們兩下無言之時,方黎倏地將瓷碗放在地上,站起身轉身離開。曹穎雪連忙叫住他,擔憂道:“你又要去泥石流現場嗎?你才休息了十幾分鐘而已!”
方黎沒有回頭,只有冷淡的聲音傳來:“夠了。”
說完,毫不猶豫的朝山下走去。
望著那道冷淡的背影,曹穎雪甚至覺得他的冷淡不是針對于她,而是針對于他自己。石佳倩遭遇意外的事情,將他的三魂七魄給抽走,現在的方黎不過是一具行尸走肉的空殼……
“好消息!好消息!老鄉給我們打電話報平安了!他們現在在山下的醫院接受治療,兩人都沒有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