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者在回答關鍵問題的時候，會直視提問者，想要得到對方是否相信自己回覆的判斷。一般情況下，這種動作會被詢問者發覺，所以，一些知曉這種微表情動作的說話者會主動迴避這些動作。但是，很多說謊者會情不自禁的這麼做，因爲微表情和身勢說謊很多時候是身不由己的。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比如，當一個人精神高度緊張，不斷的提醒自己該怎麼做的時候，這會，他就會注意到很多細節，那些情不自禁的動作便會被剋制。很顯然，鄭晨熟知江笑楓的辦案特點，對於前段時間江笑楓處理的案件，想必他們肯定也有過研究。一旦在微表情和身勢方面露出破綻，必然會被江笑楓掌握主動。所以，鄭晨所做的就是要提醒自己小心，剋制一些微表情破綻。

只是，這傢伙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再加上熱血小年輕肯定不會做到事無鉅細，在一些小環節上，鄭晨還是鬥不過江笑楓這隻老狐貍。

現在，這傢伙想要提醒自己，就得使用一些手段。而這個手段，有點小兒科了。鄭晨用手指使勁的豎在那裡，接著用力的摁著自己的大腿。這一招，一般情況下很難被人發現。因爲桌子會阻擋別人的視線，對方的手臂放在桌子下面，誰知道在幹嘛。

可是，江笑楓卻很清楚鄭晨的路數，從手臂不正常的擺放到用力，江笑楓就知道這些細微動作代表的含義。

被江笑楓咄咄逼人的問題和冷峻的目光所壓制，鄭晨用尷尬的笑意想要轉移視線。只是，他是一個警察，連臥底都沒做過。所以，他的演技，著實有些差了點。

“鄭警官，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能找到你，就意味著我已經知道某些事情了。既然你們不要讓我越界，那麼你們就得先給我劃定一個界限。如果這些界限不清晰，我查下去，遲早弄得兩敗俱傷。”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鄭晨使勁的搖搖頭，“什麼界限，什麼兩敗俱傷。江警官，咱們能不打啞謎嗎。”

“你和昨夜的弓箭手是什麼關係！”江笑楓實在懶得浪費時間，用力的指了指箭後，又用手點了點自己的雙目，“我的眼睛看得很清楚。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你們是好人，但是，你們也別給我找事。如果你不想談，那就讓你們的領頭人出來跟我談。我江笑楓做事是什麼風格，你們一定有過調查。所以，你們不按常理出牌，我同樣不按常理出牌。你們只要結果，我同樣只要結果。大家別互相爲難。”

這句話說的擲地有聲，伴隨著江笑楓用力的用手指敲擊桌面的聲音，顯得霸氣十足。說完這段話，江笑楓便直接靠在沙發上，雙目逼視對方，絲毫不會退縮。即使空氣忽然的安靜，也沒有改變江笑楓的態度。

相反，這種過於安靜且壓抑的氣氛，讓鄭晨卻有些難受。他知道自己面對的是誰。江笑楓的大名，還是被很多警員聽說過的，鄭晨也不例外。他和江笑楓對視都感覺氣勢差了不少。

終究，他主動迴避眼神，端起茶水後，使勁的喝了起來。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過後，鄭晨道：“江隊，我還是不明白。”

“哈，看來，你是打算跟我硬抗到底了。也對，如果這麼輕易就把自己的身份暴露，那也不會弓箭團隊在C市這麼久還沒被挖出來。既然你還說不明白，那我就把話說的更加明白點。”江笑楓拿起兩個茶杯，一左一右放好，“殺死羅天龍的弓箭團隊，我不管是幾個人，他們是不會和你們是一夥的。可是，這些年在C市秘密查出一些貪腐人員，爲市民伸張正義的團隊，可就跟你們脫不了干係了。你們利用黑暗弓箭團隊爲你們掩護，同時反過來給黑暗弓箭團隊製造時間疑點。雖然表面上是在縱容一些人犯罪，實則，你們是有大的計劃。我想。到底誰殺死了羅天龍，甚至於八年前的案子到底是誰做的， 實際上你們都一清二楚。你們沒有現在把兇手抓起來，是因爲你們有十足的把握，這些人跑不掉。”

每一個字都讓鄭晨感覺到空間在壓縮，讓其無處藏身。江笑楓從他不自然的動作已經肯定，自己找對了人。然而，他也知道，鄭晨還是不會主動承認自己的身份。因爲，鄭晨在其中或許還不是最主要的角色，所以，他沒資格，也沒權利這會跟江笑楓坦白。

把話說到這個程度，江笑楓已經不留底牌了。他就算不讓鄭晨同自己開口，也得讓鄭晨把這些話傳入給傳過去的人的耳朵中。

正好，楊振涵在此刻打來電話。張外龍的情況進一步被摸清，這傢伙的確和鄭晨關係密切。而且值得注意的是，張外龍曾經因爲工作中的疏忽大意而被內部警告過幾次。這個警告到底意味著什麼？而他工作失誤了幾次，還依舊在原來的工作崗位上，這背後，是否有人在力挺！

江笑楓掛了電話後，意味深長的來一句：“找你的師兄背鍋，看來，你們還都有大無畏的犧牲精神啊。只是，你們在背鍋，那個幕後操作的人真的有那麼大的能量，能讓你們的願望得逞？鄭警官，我再給你五分鐘時間，如果你還是不願意跟我聊些什麼。那我們今天的談話到此爲止。但是，我接下來的調查行動是否會越界？又或者，我會採取什麼特別的手段，到時候，可就別怪我沒提醒你了。”

“特別的手段？”

“呵，當然是特別的手段。我只有一方人馬，可是我要同時面對至少兩組弓箭團隊。那我只能求助更多的幫助了。我會將我的推斷告訴C市公安局局長，讓他在全市範圍內先進行自查，找出幫助黑暗弓箭團隊掩飾某些真相的那個光明弓箭團隊。而且，這個光明弓箭團隊中必然有警方人員，所以，你們的公安局長一定非常感興趣。想要知道這些人是誰。”

江笑楓擡起手臂，看著手錶，他只給鄭晨五分鐘。因爲時間一長，鄭晨思考的越多，會讓江笑楓更加麻煩，因爲他或許分不清鄭晨接下來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時間在慢慢的流逝，鄭晨的小動作越來越多。他的焦慮是顯而易見的。可是，他似乎真的做不了決定。所以，在五分鐘後，江笑楓起身離開的同時，鄭晨想要伸手去示意什麼。終究，他還是把手放了下來，目送江笑楓的背影離去。

看上去，江笑楓今天白來了，鄭晨並沒有開口，但是實際上，江笑楓已經知道了很多。只是鄭晨的表現已經證實了江笑楓之前的很多假設。

“小楊，替我盯著鄭晨。我要知道鄭晨隨後會和哪些人取得聯繫。對了，我希望你親自負責監控。因爲我暫時不確定你們警務系統中是否還有鄭晨的同夥。”

“明白了江隊，我對監控也有一定的掌握，這事我來親自處理，一有消息馬上向你彙報。”

“還要，按照我的推斷。弓箭團隊不管是光明一方還是黑暗一方，他們的選擇都比較復古。所以，你要特別留意他們的交流方式。或許他們選擇的不再是傳統的手機電腦等等交流設備，而是一些你想象不到的，極爲遠古的溝通方式。”

在交代完了楊振涵之後，江笑楓馬上打車回到辦公酒店。

他一進門，見到林佑天還在埋頭看著卷宗，江笑楓徑直上前，拍了拍肩膀。林佑天一驚，回身剛想說話，這會卻看見江笑楓偷偷用手指放在嘴邊。噤聲狀態後，他示意林佑天跟著自己出來。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林佑天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路尾隨江笑楓。出了酒店，又繞了幾個彎。當林佑天看見江笑楓快步進入一個巷道之後，他追了上去。拐彎就被一隻手抓住，從另一個方向給活活拉了進去。

還以爲遭到伏擊，林佑天嚇了一跳，轉頭見到是江笑楓，他拍著心口道：“江隊，你搞什麼啊。”

“特殊時期，特殊對待！”說完，江笑楓還警惕的在四周看了看，見沒有人跟上來後，這才道，“我們得換一個辦公地點。而且這個辦公地點，最好也暫時不要讓楊振涵知道。”

“江隊，你不會懷疑楊哥也是所謂的光明團隊在警方的臥底吧。”林佑天瞪大雙目，使勁擺手道，“我看不會。楊哥從頭到尾真的在認真查案，他對我們的幫助很大。如果他也是臥底，那他至少也得給我們製造一些干擾纔對。”

“不管小楊是不是臥底。至少在警方內部，存在光明弓箭團隊成員，這已經是肯定的事情了，我們來C市辦案，那那個團隊裡的人必然知曉。聯繫到我們分析，在警方人員當中，肯定還有大人物做他們的後盾，所以，我擔心，我們的調查行動，實際上也在某些人的掌握之內。”

這一說，林佑天煥然大悟，一陣唏噓道：“媽呀，沒想到我還能親自經歷一回無間風雲。”

“這可不是說笑的事情。我會馬上讓萱世蕊幫我們在C市找到另外一個辦公地點。平日裡，你還在現在的酒店繼續辦公，但是我們每天夜裡會在新的地點碰頭。這個地點，暫時只有我，你，萱世蕊知道。包括小楊，也得對他保密。我不是不信任他。我只是擔心他身後的眼睛。”

說曹操曹操到，正提及萱世蕊，正好她的電話來了，而江笑楓剛一接通，他那張嘴就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狀態一直開著。

“江隊，咋了。”

“你萱老師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