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俏的兩指間夾著一封信,她獻寶似的把它放到了阮夢歡身旁。
此時,阮夢歡正坐在梳妝臺前,由翠縷幫她梳發(fā)。那信封普通無常,她卻一眼就看出了端倪,這跟燕熙帝桌案上的一模一樣!
連俏的笑容之中夾雜著幾分尊重的態(tài)度,她說:“公子爺讓我一定要把這個交到你手里,說是非常非常重要!”
信封在手中把玩了片刻,不住變化角度,在平視時發(fā)現(xiàn)了那只燕子圖案。阮夢歡確定了,她笑著說:“你們兩個先去忙吧!”
連俏拉著翠縷,就往走,片刻都不想耽擱阮夢歡看信。
一張灑金紙上描畫著幾枚花鈿的樣式,在信里,他說,很想親手讓這些花鈿綻放在她的眉間。
阮夢歡把那幾個字翻來覆去的看著,在心底描畫著,臨摹著他的字跡。仿佛在那一瞬間,這世間的花兒全部綻放,所有的美好澆灌著她的好心情。而所有的不安與疑慮在此刻,煙消云散。
在拿到信時,阮夢歡有些擔心,擔心字跡看到海誓山盟的句子,好在,他沒有讓她失望。她開心,她快樂的笑了。
阮夢歡并不怎么喜歡往臉上畫東西,尤其是眉間。生平也只有當初跟他在萍音閣的時候,才每天都畫著。他畫的時候,她就是這世上最聽話的畫布。
“春天到了?”迎面吹來了一陣冷風,翠縷顫栗著,問了一句。
連俏毫不畏懼,也不躲避,說:“春夏秋冬,冬春夏秋,你瞧,現(xiàn)在是冬天了,春天也不會遠咯!”
她們兩個說罷,四目相觸,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外頭傳來的笑聲,一下子把阮夢歡拉回了現(xiàn)實世界,她上次給燕奉書寫的信,也不知道他看了沒有。
午間的桐安苑安靜又平穩(wěn),環(huán)境清幽,又沒有人打擾。阮夢歡靠著窗戶,陽光從外頭穿進來,親吻著她的臉頰,無限的舒適。
“郡主,要不要去外頭走走?”翠縷自覺上次的事情之后,阮夢歡就跟她不怎么親厚,想起以前兩人經(jīng)常女扮男裝外出,如今覺得這倒是個不錯的法子,倘若兩人的相處模式能回到過去,那是再好不過的。
連俏也悶了這么些天,一聽翠縷的建議,當即就表示認同,攛掇阮夢歡一起去。
她們悶,阮夢歡自然也悶。更何況身處另外一個天地,自然該出去走走才好。不然,豈不是白走這一遭?
逼著嚴大人找了三件男裝,她們?nèi)齻€便從后門出了桐安苑,直接入了燕國皇都最繁華的地段。
比之夏國人的溫婉秀麗,燕國人則是大氣恢弘,這一點在大街上處處可見。饒是如此,奇怪的事情依舊一樣接著一樣。
忽然之間,也不知道前方發(fā)生了什么,人流開始涌動。等到人潮散去,阮夢歡發(fā)現(xiàn),自己跟翠縷連俏走散了。好在,她們出發(fā)時就商量好了,萬一失散了,各自天黑前回到桐安苑。
“嘿嘿,說你的,前面的小哥!”
阮夢歡右肩上多了一把肉爪子,她不悅的皺起了眉頭。只見是個圓臉圓身材的男孩對著自己,她問:“有事?”
男孩是趴在一個中年人背上的,此時他從中年仆人身上跳了下來,仰頭望著阮夢歡,問道:“大老爺們怎么說起話來跟個女人似的!”
他嗅了嗅四處,咧嘴一笑,“喲,身上還熏了香吶!”
憨厚的仆人焦急的只差跪在地上了,苦苦哀求道:“公子,咱們該回家了,遲了夫人會擔心的!”
小公子剜了一眼仆人,就是不發(fā)話。反而往阮夢歡跟前靠近了幾步,拉著她的衣袖,讓她靠過來,在她耳畔低聲問:“你這香是從哪個姑娘身上染的?給公子說說,要是好,重重有賞!”
紈绔!十足的紈绔!看他年紀不過十三歲左右,大餅圓臉上已經(jīng)寫滿了猥瑣。阮夢歡唇角抽了抽,實在不想跟這種人廢話。嗯,換句話說,這種二世祖,她惹不起!
“呀!你怎么走了!還沒說完呢!”二世祖滿臉的不悅,竄了幾步就上前抱住了阮夢歡的腿腕,就是不讓她走。
阮夢歡對這二世祖無語,瞥了一眼那仆人,只見仆人滿臉委屈,可憐巴巴的眼神似乎是在求她告知。她無奈,只好隨口說了一個名。
二世祖拍著手說好,非要仆人現(xiàn)在就去買。仆人萬般無奈,可憐兮兮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阮夢歡,阮夢歡只得點頭答應(yīng),并囑咐他快去快回。
“小哥,你叫什么名字?”二世祖圓圓的臉,在夕陽的映襯之下,似乎帶了幾分童真。
阮夢歡打了個哈欠,“阮!”
“哦,小阮哥!我姓容!”嘴巴咧,露出了一排大白牙,他自豪的說:“他們都叫我容包子!”
阮夢歡聞言,清醒了,“認識容姝嗎?”
“小姝妹妹呀,我當然認識!”容包子以一種近乎蔑視的目光,對著阮夢歡。
“容包子,你在做什么?”
吼叫聲呼呼喝喝傳來,伴隨著雷霆之勢,嚇得容包子胖乎乎的身子,只差往前滾了。
原來是只河?xùn)|獅!阮夢歡拽住了容包子的衣袖,幸災(zāi)樂禍道:“怎么走那么急?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好了,她的話沒說完,河?xùn)|獅的話來了。她雙手掩住了耳朵,依然聽見那女人在吼,“老娘交給你真是倒八輩子血霉,你竟然不聽話,你想死嗎?哈,不走?你能耐了呀,容包子,敢跟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了??!走!跟我去見老爺!”
接著,就聽到容包子哎喲哎呦的直叫喚,原來是那河?xùn)|獅的手擒住了他的耳朵。
“再會咯!”阮夢歡對著那背影招了招手,眼看著天就要黑了,她也該回桐安苑去。
阮夢歡剛走出一條街,只見前面占了十來個人,準確來說,是十來個身材魁梧、神情猙獰的女人。當她打算繞路時,只見兩邊都站了人。
河?xùn)|獅站在最前頭,擼起了袖子,大聲問:“你這沒臉沒皮的小白臉,竟敢勾引我家相公,活得不耐煩了?”
“夫人你誤會了!那位容小哥問我哪里有好的香料,我就告訴他了,他派了背他的人去買了!不信,你大可等人回來了親自問問!”阮夢歡不得不解釋啊,敵強我弱,太過懸殊了。
“當真如此?”河?xùn)|獅不是蓋的,一聲吼得周圍的人都跑了。
讓阮夢歡當即豎起手指頭對天發(fā)誓,“如果我跟……”
“喲,這里好生熱鬧!”容姝的手里握著一根馬鞭,她恍若那紈绔公子一般,打著口哨,那些面目猙獰的女人見了她,當下就讓到兩邊去了。
阮夢歡撤了手后,忽然又覺得容姝比那河?xùn)|獅似乎還要可怕,雖然她從來笑顏以對。
“小姐,您來了!”河?xùn)|獅一下子沉了河?xùn)|羊,萬分的溫順,百分的體貼。
容姝突然沖向了阮夢歡,抱住了她的胳膊,問眾人,“本小姐這小白臉長得怎么樣?”
阮夢歡聽了,差點暈過去。這容姝就不能好好說話嗎?她拉扯著,想要奪回胳膊的自由,然而失敗了,那容姝用鞭子把兩人的手腕綁在了一起。
“哈哈,這叫不離不棄!”容姝大大咧咧的介紹著手邊的大結(jié),“喏,你們覺得怎么樣?”
“好!容小姐說的自然都是好的!”
“這結(jié)打得可真漂亮!容小姐果然蕙質(zhì)蘭心……”
“倘若那家公子娶……想必一定后福無窮!”
“……”
究竟好不好,阮夢歡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她這算是正兒八經(jīng)的才出虎口,又落狼爪。運氣也太差了些。
容姝被大把的人恭維了好半天,自個兒也覺得沒意思了,揮了揮手,“你們都回去吧!本小姐要逛街去了!”
容姝一說完這話,眨眼的功夫,四周的人都沒影了。
不,還有一個。是對著墻壁念叨己錯的容包子。
“容包子,你的出息呢?被個娘們兒管的死死的,咱們?nèi)菁业哪樁急荒憬o丟盡了!”容姝的指頭戳著容包子的腦袋,毫不客氣,毫不吝嗇。
容包子撓了撓后腦勺,“小姝妹妹……”
忽然抱住容姝的脖子,在她耳邊低聲說:“這男人身上,有香……”
容姝摸了摸鼻子,問:“那又怎樣?”
“身上有香的男人只喜歡男人,所以,你該讓開!”容包子說完,擠進了容姝跟容蘅中間。
“哎呦喂,好你個容包子,果然跟那母獅子說的一樣,長出息了啊!敢跟本小姐搶人了!”容姝跳了腳,對著容包子的腦袋就是一頓猛敲。
阮夢歡在一旁看那兩人表演看了許久,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晚,她解了手腕上的繩子,說:“你們玩,我先回了!”
“等等!”“等等!”
那兩人對視一眼,顯然對方已經(jīng)成了情敵。
阮夢歡對他們兩個的小孩子把戲不感興趣的很,“再會!”
“你若走了,我便不告訴你……燕奉書的事情!”容姝一把推開容包子,傲氣十足的盯著阮夢歡。
容包子一看,立馬就急了,“別以為只有她知道,我知道的不比她知道的少!燕奉書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