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映襯著,從髮絲間照亮了她的臉頰,那裡透著薄薄的紅暈,而一雙眼睛卻是格外的清亮,燕奉書像是被吸了過去,不知不覺的又靠近了幾分。
而阮夢歡此刻,只覺的臉上熱的厲害,又隔著喬裝用的妝粉,更憋悶的慌。她看著他靠近,只覺得都要喘不過氣兒來了。她眨了眨眼,不推也不讓,反而找了個話題,低聲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娶我?”
問題的答案,並非阮夢歡迫切想要的,她只是不太習慣他這麼靠近罷了。
而燕奉書似乎懂了她的意思,也不再往她跟前湊,翻轉了身,平躺在了她的身畔。等躺好了,兩手一探,把她摟入了懷裡。他低頭輕嗅著發自她裡衣的香味兒,迷醉道:“等你從邊關回來,我就給你一個婚禮!”
“萬一我回不來呢?”阮夢歡本也沒想過逼他做什麼決定,如今他說了,她卻當成了玩笑。不待他回答,又做出愁眉苦臉的樣子,問他:“此去路途遙遠,又日吹風曬,說不準三兩個月就是三兩年,回來時,我已經滄桑的不成樣子了。到那時,你還會娶我?”
燕奉書半晌不說話,卻是笑的厲害,兩手在她後背揉捏,“不如先把這夫妻做了,倒免去了做不成夫妻的遺憾!”
他說的兩個“夫妻”,阮夢歡當下就變了臉,擺出一副“不跟你玩”的模樣,轉過頭去,裝睡。
許久的靜默,許久的沉寂,阮夢歡一開始強打著精神,到後來卻迷迷糊糊的就要睡著了。
“燕回,連俏,他們兩個都跟著你,你不會有事的!”燕奉書望著她的側臉輪廓,低聲細語,“到那時,一切都將重新開始!”
他鄭而重之的在她的臉頰上親吻,以脣齒描摹著她的容顏……
按照預定的計劃,今天就是燕國和親使團回國的日子,也是大夏皇朝的靈昭郡主出國和親的日子。天朔帝親自送這一行人到城門口,等他們走遠了,一回頭髮現身後大臣之中,已然沒了國師尹嫦陌的身影。
一問才得知,國師大人方纔突然告辭,說是要繼續遊歷,若有緣,自會再見。
天朔帝尚在擔心是否因爲昨夜的事情,惹得尹嫦陌不快,他纔會不辭而別。
恰在此時,忽聽到有人來稟,說是皇后娘娘病重,天朔帝聞言,即刻上了馬,也不顧身後的百官,直直的往宮中去了。
山路顛簸,阮夢歡靠著馬車,有一搭沒一搭的望著外面不停變換的風景。她不喜歡馬車,與之相比更喜歡外頭男人們騎的高頭大馬,然而,她如今的身份是不允許她這麼做的!
“你倒是說句話,不悶嗎?”安湘穎頗有些厭煩,外頭的風景也過了新鮮勁兒,偏偏同車的阮夢歡一句話都不說,當真悶死人。
阮夢歡哦了一聲,還是不搭理她。
安湘穎一著急,乾脆下了馬車,回到與邵衷共用的大馬車上去了。
“姑娘,喝點水吧!”翠縷端了一杯茶,溫聲遞了過去。如今,她把所有憋在心上的話都說出來了,在面對阮夢歡時,更是坦坦蕩蕩的。
阮夢歡不接,微微搖頭。
忽然,馬車急速停了下來,一杯茶水悉數灑落在了阮夢歡的身上。翠縷跟著擦,一旁打坐的連俏也過來幫忙。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一個粗狂的聲音高喝著,從高處落下。
阮夢歡忽而展顏一笑,想著路途枯燥,總算髮生了點有趣的事情。她指著連俏,說:“你下去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
連俏一動不動,“強盜而已!有什麼可看的!奴的任務是保護姑娘你,可不是來看風景的!”
阮夢歡怨她無趣,便拉著翠縷,偷偷掀開簾子,偷瞄著外頭的情況。
“呀!快把簾子放下來!”容姝匆匆而來,鑽入馬車的第一件事就是打下簾子。
阮夢歡訥訥不語,自知道容姝的特殊癖好以後,她在對著容姝時候,總覺得彆扭的厲害,偏偏容姝似是毫無所覺,依舊笑鬧如常。
“姬公子,你不必害怕!我這有鞭子,可厲害了!盜賊如果敢過來,我就賞他們鞭子吃!”容姝皺皺鼻子,把腰間的鞭子亮了出來,在空中呼呼喝喝了好幾下。
阮夢歡神色微沉,不禁提醒道:“我的名字是阮夢歡!你以後可別叫錯了!”
“好吧!”容姝似是極大的不喜,卻還得要忍耐著,甜甜的叫道:“阮姐姐!”
外頭兵刃相交,裡面卻是談笑如常。阮夢歡心中納悶,現在纔出皇城不到一日的功夫,就遇上了盜賊,這往後的三五個月,可要怎麼度過!她不禁又失笑,想必此趟旅途會十分有趣。
“出發!”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只聽到外頭邵衷喊了一聲,馬車軲轆繼續轉動,衆人啓程了。
又安安穩穩的走了四天,馬車走的很慢,落日十分,一行人趕到了一個小鎮子。
天朔帝派了三十名護衛護著,沿途的官兵也不敢懈怠。但因爲那日遭了賊,邵衷認爲和親使團目標太大,於是提議大傢伙分開走。於是除了幾名重要大臣,邵衷、容姝、安湘穎、阮夢歡和連俏幾人先於和親使團出發,往邊關去。
在客棧,幾人喬裝做普通客商,忽然聽到一名女子的聲音,嘴裡喊著:“姬公子回來了!姬公子回來了!”
聽她那興高采烈的語氣,還有衆人的反應,這位姬公子似乎很得人心!
“姬公子!”容姝雙手舉著茶杯,舔著下脣,喃喃的,似乎是在重複著方纔那女子的話。
“警惕點,別犯傻!”邵衷提醒了一句,偏偏容姝毫無所覺。
阮夢歡由於離她近,全聽到了,又見她如今的模樣,不禁有些懷疑,自己此次跟著和親使團前來,究竟是不是個錯誤的決定?
店小二上齊菜後,興致勃勃的道:“姬公子回來了,我們老闆高興,今日所有的用餐,全是免費!”
衆人一聽,都是一樂!於是不少人都可是討論那位姬公子!阮夢歡聽了,只當是個仗義疏財的富家公子,也沒放在心上。
吃罷飯,本打算回房休息,忽見一個人從大門口走了進來。
與此同時,先前還鬧哄哄的人羣,忽然就安靜了下來,一個個抱拳行禮。看模樣,十分的尊重與心甘情願,沒有半分的不滿之色。
“諸君安好!”姬公子雙手一拱,四下繞了一圈,與衆人見禮。
阮夢歡聽他聲音耳熟,想起在寺廟中,阿馥要殺她時,救她的那人。她仔細看過去,認定了這人就是當日就自己的人。記得自己後來問過燕奉書,這位姬公子似乎是靈君公主的護衛。只是,他蟄伏多年,爲何現在出現?
“姑娘安好,又見面了!”姬無雙十分熟絡的走過來,又十分熟絡的在阮夢歡身邊加了把椅子坐定。好似他與阮夢歡是舊日的故交,往日的親朋一般。
阮夢歡面上有些尷尬,倒了兩茶杯,送上一杯,道:“上次之事尚未謝過,如今以茶代酒,多謝公子當日救命之恩!”
姬無雙大大方方的受了,笑說:“想不到你一個姑娘家家,倒是蠻重義氣的!”
又回頭對客棧的人說:“煩請諸位聽好了,日後倘若碰見了這位姑娘,就當是碰見了我,必要以禮相待,不可魯莽!”
阮夢歡只得再謝,又喝了一杯茶。
“月高高,心寥寥,扶微風,雲飄搖,孤江邊心邈邈,兩世牽誰人曉……”
深夜,阮夢歡被一陣琴聲叫醒,聽著這寂寥的詞句,和那隻屬於男人的遼闊嗓音,不由的穿好衣裳,去尋循聲音的源處。
客棧的後院裡有一座涼亭,涼亭底下是一潭碧水,琴聲與歌聲,都來自涼亭中的那人。她只看見個背影,覺得那衣裳很是眼熟,再靠近了一些,認出這人就是白天見過的姬無雙。
“阮姑娘!”
阮夢歡要退回去,不想卻還是被他發現了,她只得硬著頭皮走過去。
“姬公子的琴技,非同凡響!”阮夢歡在一旁坐定,不知說什麼好。
姬無雙撥弄了一根弦,發出了一個聲兒,他笑得一如方纔所唱詞句一般的寂寥。他問:“想必我的身份,你已清楚了!”
阮夢歡點了點頭,“靈君公主是個有福之人!”
“是嗎?”姬無雙不可置信的掃了她一眼,輕笑出聲,雙手在弦上毫無章法的彈撥,“倘若我要殺你呢?”
阮夢歡變了臉色,正色道:“你我無冤無仇,就算是要奪我性命,總該給個理由吧!”
“你是他的女人!就該死!”姬無雙恨恨撥了一根弦,手起,絃斷。他的目光若刀箭一般,對上阮夢歡,眼見那人柔美纖細,脣邊卻是譏諷連連,冷哼道:“如果你是爲他所逼迫,我就放了你;如果不是,我便殺了你!現在,給我個答案!”
“你憑什麼?”阮夢歡眼見琴絃分了兩半,也早知道這人功力不俗,他想要奪取她的性命,一如弄斷琴絃一般簡單!不論如何,如今又是深更半夜,總得想個法子逃命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