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阮夢歡在為邵衷的事情擔心,畢竟要把他帶離燕國,并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如今他被阿馥給殺了,一眼看著似乎事情簡單的許多。
大清早連俏就叫醒她,說東西全收拾妥當,現(xiàn)在就可以動身。阮夢歡清楚哪有這么容易,她好歹代表的是夏國的使臣團,燕國若是就這么容易讓她們上路,才是有問題呢!
燕熙帝派了三名一品大員來相送,而陪伴一品大員的又是幾十名級別不等的官員,浩浩蕩蕩的,可以說給足了夏國面子。
阮夢歡坐著馬車里,外頭自然有使臣團的人應付,轉眼已經快中午了,才正式啟程。
“貴妃娘娘駕到!”
這聲音源自燕熙帝身邊的小太監(jiān),阮夢歡分辨的清楚。若說那貴妃,她隱隱猜到是誰。她下了馬車,一眼望見的便是艷麗宮裝的容顏。
“陛下有幾句話要我轉給襄卿郡主,諸位大人請在那邊等候,本宮已讓人備了酒菜。”容顏本就美貌,如今一這么裝扮,更是明艷奪人,她隨手一指不遠處的涼亭,然后上前攜了阮夢歡的手。
阮夢歡對著容顏衣服上繡的一只精美鳳凰,笑說:“恭喜容小姐!”
“喜從何來?”容顏淡掃了一眼,眼中盡是不屑之意。
“母憑子貴,自然是喜事!”阮夢歡知道,在燕國,這并非什么喜事,因為燕國有一句叫“子貴母死”。但是目前的情景,即便是眼瞎的人也能看得出來,燕熙帝對容顏的態(tài)度,并非玩笑。
容顏深吸了一口氣,望著遠處連綿的山峰,問:“是不是你殺了他?”
阮夢歡不承認也不否認,她說:“他發(fā)了瘋似的,滿大街的砍人,最后要殺我,一個不小心,就被救我的人給殺了!喔,我覺得你應該知道,他那天很不正常,他說自己喝了酒,但是我看得出他應該是服了某些令人神志不清的藥物所致!你若要為他報仇,記得這條線索也查查。”
“一不小心?”容顏嘲弄的一笑,她怎么可能相信如此荒謬的想法!喝酒與服用了藥物倒是與她調查的八九不離十,在她眼里,阮夢歡的話真假參半。但那又如何,她總會討個說法!
所有人都說邵衷的死,是因為他被人戴了綠帽子,發(fā)了狂,才會做當街殺人,才會在別人自衛(wèi)時被殺。但是人們還沒來得及取笑他時,一小消息卻在說給邵衷戴綠帽子的正是燕國的皇帝陛下,如此一來還有誰敢笑!巴不得湊過去說幾句奉承話!
“貴妃娘娘愛信不信!”阮夢歡輕輕的說:“今日一別,山高水長,娘娘多多保重!我在夏國等著你的好消息!”
好消息?入了燕國皇宮的女人能有幾個好消息?母憑子貴,子貴母死,這便是容顏未來的路。除非她夠聰明,趁著燕熙帝的喜愛,早早的遠離皇位。
容顏冷冷的瞪了一眼阮夢歡,“如果沒有你,我們便不可能走到今日這步田地!”
阮夢歡聽了,怎么都不肯認同,“當天邵衷對皇帝說了些什么,想必你也清楚!容小姐,我勸你一句,別在糾結過往,還是攏住皇帝的心,為自己謀個好未來吧!”
“你……”容顏憤憤一甩衣袖,轉身出了涼亭。
這并不是一次愉快的談話,阮夢歡回到馬車上,靜坐冥想。
馬兒日夜不停的飛奔,使得回國的路比來時似乎短了不少。這才半個月的光景,使團一行人已經到了夏國青陽城。其實如果不繞行的話,完全可以避開青陽城,可是阮夢歡偏偏就想繞行,還說要在這里逗留一日。
青陽城的風景一如往昔,阮夢歡坐在小溪邊,她猶記得當初總是跟翠縷在這里一同洗衣裳。如今小溪接了冰,再也沒人來這里洗衣裳了。
“是你!”
阮夢歡聞聲回頭,只見那是個荊釵布裙的滄桑女人懷里抱著臉盆正往這邊走來。她一眼就認出,這滄桑女人,正是當初一味要殺她的秦府聞靜。
“如此天氣,聞小姐不怕冷么?”阮夢歡瞥了一眼,便不再多說。如今聞靜的模樣,全然沒有當初的半點火焰,至于聞靜遭受了什么,她沒興趣知道。
“若非你,本小姐怎會變成這副鬼樣子!”聞靜手里舉著一根搗衣杵,氣狠狠的朝著阮夢歡砸了過去。她的人生全部毀了,被眼前這個女人毀的。她以為此生不可能再見,偏偏老天爺又讓她遇上了。
阮夢歡抵著聞靜的手腕,不讓搗衣杵落在自己身上,誰知這聞靜身上蠻力大得嚇人,大喝了一聲,兩人一同摔倒在了冰面上。
女人打架,無非撕扯搖曳,聞靜算是深得其中的要義,一個個招數全部用在了阮夢歡的身上。
阮夢歡躲也不是,打回去更不是,她記得當日連俏對阿馥的做法,照貓畫虎在聞靜的身上點了幾下。末了,只見聞靜嘴巴張的大大的,身上全無半點力氣,趴在了自己身上。
阮夢歡一把推開她,從冰面上爬了起來。聞靜依然在眨著眼睛,她回到岸上,嫌惡的理了理衣裳,便往客棧走去。
茶園里萬物蕭條,那棵老槐樹身上也灰蒙蒙的,等候著春天,似是在孕育著未來。
阮夢歡沒想到的是,蘭娘墳墓的周圍被打掃的干干凈凈,供桌上竟然還擺著幾朵蘭花。幽香的蠱惑之下,她撿起蘭花一看,方知這都是絹布做的。此刻,她想起了一個人,曾經的慶王。
聽聞他被撤了王位之后,妻離子散,一個人孤零零的去向不知。
“放下!”
阮夢歡被身后的蒼勁聲音嚇一跳,連忙放下手中的蘭花,一回頭,看見了一個胡子拉碴,粗布衣裳上還有幾處破爛的慶王,不,現(xiàn)在他只是安清遠。
安清遠百般憐惜的把蘭花護在手心,心疼的吹了吹,擦了擦,放回到了供桌上。然后戒備的盯著阮夢歡,“你是誰?”
“我是阮夢歡,也是她的養(yǎng)女雙雙!”阮夢歡以為安清遠已經忘記了自己,在蘭娘的墓前,她的心不住的往下沉落。倘若蘭娘看到自己的情郎成了如今這幅樣子,究竟會不會開心?
恍惚間,安清遠全都想起來了,過往的名利富貴一點點襲上了心頭,他老邁的雙腿一軟,坐在了工桌前,吶吶說:“你回來看她了!”
“白側妃和安文鴻呢?”阮夢歡只是有些不喜歡如今的詭異氛圍,找了個話頭,問他。
安清遠呆呆的,許久方說:“散了,都散了!富貴曲已終結,人也就該散了!”
“王妃和世子呢?”阮夢歡不忍問的問題,終究還是問出了。
安清遠落魄的臉上綻出了一個微笑,他說:“他們都在家!”
他望了眼天,干巴巴的說:“時候不早了,他們在等我回家!”
安清遠走了,一樣東西從他的身上落下都沒注意到,阮夢歡不得不懷疑他說的只是在自我安慰。
阮夢歡撿起從安清遠深山落下的東西,打開一看,是畫卷。
畫上是名少女,少女身處于一片茶園中,她背著采茶簍子,指尖捏著新嫩芽,唇邊滿是笑容。而茶園的不遠處有一顆老槐樹,槐樹的底下正有一個年輕男子躺著看書。
寥寥幾筆,色澤卻是艷麗非常,女子的歡喜,和男子微微勾起來的唇角,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和諧。
這是她想要的人生吧!阮夢歡看著這畫,心底浮現(xiàn)出一絲的喜悅和對美好的向往。
“你的東西掉了!”阮夢歡追了上去,把畫送到了安清遠的懷里。
安清遠如臨大敵的抱緊了卷軸,“你……我……”
安清遠抱著畫越走遠遠,阮夢歡聽到他嘴里喃喃重復著說:“再也沒人能分開你我!”
阮夢歡來到曾經萬千矚目的萍音閣下,這里已經被維修妥當,門上沒有匾額,只是普通人家的住房。她對著萍音閣佇立良久,片刻后,閣樓的門窗開了,一個陌生的女子笑吟吟的立在窗邊,在等待著,盼望著,或許是情人,或許是夢中的未來。
那陌生女子面上小心翼翼的喜悅,阮夢歡一瞬間誤以為看見了曾經的自己。她也曾在那里等候過,她深知彼時的個中滋味。
思念是沒有盡頭的,這一刻,阮夢歡迫不及待的想要走到他的身邊去。
閣樓女子的身邊多了一個人,一個男人。
阮夢歡震驚了,依著他們的親密程度,那女子方才等候的又是誰?
她有些懵,又見那個男人的臉有些面熟,像極了記憶里的某人。她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時,方知自己看錯了,那男人是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而那女子眼中雖然沒了方才的期盼,卻也微微笑著,與男人摟抱著一起。
這一幕,在哪兒見過?還是親身體驗過?
一眨眼的功夫,男人忽然發(fā)了火,摟著女人的手伸到了她的脖子上,女人奮力的掙扎抵抗著,就在這時,閣樓的門窗被關上了。
分明是別人的事情,阮夢歡卻頭疼的厲害。到底,為什么?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為何她會對那兩人的事情如此的好奇?
如果只是簡簡單單的好奇,為什么心口難受的厲害?為何頭會這么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