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瑄華回來之后,只見屋內(nèi)靜悄悄的。
安菁不在,美杏也不在。
這沒什么,那災(zāi)星向來閑不住,說不準(zhǔn)帶著美杏出去了。但古怪的是,連羅兒她們也一個都不在,這可就怪了。
出了房門,他仔細(xì)留意了下,才發(fā)現(xiàn)似乎西邊耳房中有說話聲傳出,邊抬腳走了過去。
一到門口,果然看到幾乎所有人都在這里呢,把這間不大的耳房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他不禁好笑道:“都在這里做什么?”
安菁聞言回頭,笑瞇瞇的說道:“惜春她累著了,我們都在慰問她呢。”
是慰問還是審問,這問題重要么?
說起這個,姚瑄華也想起,自己臨走時,是聽說惜春暈了過去。看了一眼尚在床上躺著的惜春,他眉頭微皺:“怎么回事?”府中向來沒有苛待下人的規(guī)矩,怎么會鬧出累暈的事情來。
見姚瑄華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惜春心不禁一跳,微紅了臉,怯怯的說道:“都是惜春不懂事,沒干好活,反倒添了麻煩……”
矮油,真是可憐啊。安菁嘖嘖了兩聲:“你還沒跟我說明白,到底是為什么要頂著大太陽干活,天氣不熱的時候,你都在干嘛呢?”
惜春望了眼安菁,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只是一雙眼睛已經(jīng)含了淚水。
姚瑄華也不走開,就站在那里看著惜春。這災(zāi)星是個懶人。沒那份心思背地里虐待丫鬟,絕不會故意要惜春這樣干活的,他倒要看看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少奶奶的話。惜春只是……”支吾了幾句,惜春忽而心里微微一動,目光轉(zhuǎn)向姚瑄華,停留了片刻,又飛快的垂下,訥訥道,“只是……想多擠出些時間做活。”
“哦。你還有什么活要做?”安菁很是好奇的問道,“好像打從你來。就沒給你過太多活計(jì)吧?”
惜春咬著唇,翻身打開了枕頭邊的小箱子,取出了一雙做了一半的鞋來。
那鞋雖然只做了一半,但已經(jīng)足以看出那做工有多精良了。至少讓安菁來做的話,一年也做不出一只來。
“好鮮亮的活計(jì)。”安菁贊了一聲,拿過手里來看,“瞧這樣式,是給爺做的?”
“是……”惜春忐忑不安的看向了姚瑄華,“惜春知道爺不缺做鞋做衣裳的,可到底是惜春的一點(diǎn)心意……本想著早些做完,再給少奶奶做一雙的……”少奶奶不是個好糊弄的,不能再拿干活當(dāng)借口了。還好,她還留了一手。
“哎呦,真感人。我都快要被你感動了,為了這點(diǎn)活計(jì),累成這個樣兒,讓人怎么不心疼呢。”安菁不住的搖頭贊嘆,贊嘆完了之后,她又問道。“可是,你為什么不早晚做事。中午熱的時候在房里做針線活呢,只要不呆不傻,誰都會這么做的吧?”頓了頓,她又轉(zhuǎn)向了張氏,“張嫂,讓她去擦柱子,這是誰安排的活兒?”雖說惜春也是老夫人的人,可她沒那興致用責(zé)罰惜春來向老夫人示威,張嫂也不可能有那膽子跟老夫人過不去啊。
張氏聞言忙答道:“回少奶奶的話,沒人安排她干這個。”
那么,問題來了。
是誰要你大中午去擦柱子的?
暗暗在心里罵了句“真麻煩”,惜春眼中的淚終于滑落了下來:“沒有人……是惜春自己,覺得自己太沒用了,整日閑著什么忙也幫不上,每次問美杏姐姐她們要不要幫忙,她們總說忙得過來,要我若是想做事,就自己看看哪里用得著……所以,惜春每次看到院子里有什么東西臟了,就會想去擦,也算是打發(fā)時間了……”說著,她又忍不住往姚瑄華身上瞟了一眼,卻見他的目光也停留在自己身上,嘴角還有一絲極淡的玩味笑容,臉頓時滾燙起來。
喂喂喂,我還沒死呢。安菁的嘴角抽動了下,可憐的可愛的可恨的小白花妹子啊,你就不怕我真的發(fā)飆起來把你扁成小白癡?哦,是哈,當(dāng)著姚瑄華的面把你扁成白癡,那你可真就是可憐可愛,我就真的是可恨了。收回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她笑瞇瞇的拍了拍惜春的肩膀,說道:“惜春啊,你這腦子可不怎么靈光,以后還是早晚干活,中午做鞋吧,正常人都會這么來的。偏挑著早晚做鞋,中午找事兒做,就算是累傻了,也沒人心疼啊。”
頓時,身后眾人都哄笑起來。
“好了,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都散了吧。”不想再看到惜春,姚瑄華不快的開口道,“以后無事寧可歇著,少做些沒用的活兒。”
既然爺都發(fā)話了,大家自然是該干嘛就干嘛去了,玩了半下午,也該干點(diǎn)正事兒了。
只是,惜春卻望著姚瑄華離去的背影,怔怔的出了神。
方才,爺那樣的看著她,笑得那樣溫柔,可是懂了她的心?爺讓大家散開,可是在為她解圍?交代她歇著,可是在體貼她?
被惜春心心念念著的那位爺,此刻正坐在屋里,沉著臉道:“她那般神態(tài),難道你真就看不出來?”竟然在他被那女子勾引的時候,還對他嬉皮笑臉,這災(zāi)星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看出來了啊,那么楚楚可憐的嬌花,真是惹人心疼啊。”安菁嘿嘿一笑,“你都不憐惜人家么?”
“憐惜?”姚瑄華冷笑一聲,百般心機(jī),惺惺作態(tài),他憐惜什么。
見狀,安菁不由得打心底里哀嘆了一聲,惜春妹子啊,看來人家不欣賞你的風(fēng)格。
翻開茶杯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去,姚瑄華擱下茶杯,視線轉(zhuǎn)向窗外,從這里正好可以看到斜對面西邊的耳房。
而且,還正好那么巧的跟惜春對上了視線。
頓時,姚瑄華臉色又是一冷。
“好了,我知道你不待見她,可她是老夫人賞來的,你能怎么著?”安菁撇撇嘴,“老夫人本來就夠不待見我的了,要是我還專挑著她的人對付,不定她又要生什么氣呢。我倒是不怕她惱我,橫豎我沒做錯事,她又不能罰我也不能休我,可萬一她真是氣性太大出個好歹的,我不是錯也是錯了。”
對此,姚瑄華自然明白。正是因?yàn)槔戏蛉松矸萏厥猓赃@府中上上下下才都一味心思的逢迎著,也助了老夫人說一不二剛愎自用的性子。對付外人,這災(zāi)星使那些胡鬧的手段可是,但又怎能把那些手段用到老夫人身上。
兩手捧住姚瑄華的臉,將他轉(zhuǎn)過來面對自己,安菁笑彎了眼睛:“雖說男主外女主內(nèi)不假,可俗話也說了,能者多勞,像我這樣的笨人,萬一把事情辦砸了就不好了,所以,還是要你多費(fèi)心啊。”不等姚瑄華瞪眼睛,她又說道,“不過,我會盯得很緊很緊的,誰敢勾引你,我就咬死誰。”
饒是心里還有氣,聽安菁這么說,姚瑄華也只能點(diǎn)了她一指頭:“我只當(dāng)你是真的大度過了頭,半點(diǎn)醋都不吃呢。”
“我吃啊,可盯著你的女子太多,我吃太多了不消化,只能挑著吃了。”喵的,因?yàn)槲也怀源锥凰娣恕0草悸柭柤纾苯訐Q了個話題,“大哥怎么說的,什么意見?”這家伙去大哥那里半天,指定是跟大哥談三房的事情了。
說到這個,姚瑄華搖了搖頭:“大哥的意思是橫豎侯府本就該由長房掌理,先前父親在外做官也就罷了,如今既然父親已經(jīng)回來,那就該將侯府拿回來,況且三叔又做著那樣的事情,倘使鬧了出來,只怕整個侯府都要敗在三叔手中。只是,想要拿回來,談何容易。”
“大哥是長房長子,自然是不肯任由三叔一直把持著府中內(nèi)外大小事的。”安菁輕撓著下巴,惆悵的嘆氣道,“爭家產(chǎn)啊,好麻煩的事兒……”
可不爭,卻是不可能的。他們還好,只是次子,可大哥是長房長子,這家產(chǎn)若是不早些拿到手里,大哥如何放心。看也知道,這些年來,三房沒少往自個兒懷里摟銀子,大哥是看在眼里,惱在心里呢。
“也是沒奈何的事兒。”姚瑄華收攏了心神,輕點(diǎn)了下安菁的額頭道,“罷了,此事到底還是要父親做主才行,我們也不過是私下議論一番而已。明日是十五,都要到都要到正則院去的,你可小心著點(diǎn)。”經(jīng)了此事,不論是三叔還是三嬸,再看他的眼神都隱隱透著些冷意,連過去的敷衍都少了許多。
“知道知道,橫豎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虧。”安菁隨口應(yīng)了一聲。讓她覺得有趣的是,這個世界沒有中元節(jié)。明天是七月十五,要是在原來的世界,那可是燒紙祭祀的鬼節(jié),可在這里,只是一個普通的十五而已。而榮景侯府的規(guī)矩,平日里不說,但初一十五一定要聚在一起用飯。
用老夫人的話來說就是——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顯得親香,熱鬧。
對此,安菁深表懷疑,這樣聚在一起,真就能團(tuán)結(jié)友愛促進(jìn)家族和諧發(fā)展?只怕對老夫人來說才是如此吧,畢竟不論大家如何勾心斗角,但對上老夫人的時候,都要拿出十二分的敬意去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