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內劍拔弩張,古拉爾的手指已經(jīng)扣在了扳機之上,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舉動,稍有不慎,稍微用力,槍膛內那顆子彈就會打爆阿樂的頭。
阿樂不慌不怕,只是側頭對蘆笛展露出一個微笑,示意她不要害怕。
唐倩柔面對這種情況,也沒有立即制止古拉爾,只是蹲下來,查看了一下屍體後,又問阿樂:“其他四具屍體呢?”
阿樂冷冷道:“被我扔下船了,就算沒死,也是重傷殘廢,這是他們自找的,就算這裡是戰(zhàn)場,他們也應該知道不能對手無寸鐵的非武裝人員下手吧?更何況這裡不是。”
古拉爾立即道:“我的人不會幹出這種事!你撒謊!”
阿樂終於看向古拉爾:“如果他們沒有做那種事,我爲什麼要宰了他們?我宰了他們對我有什麼好處?而且受害人就在這裡,你可以自己問她。”
阿樂說完,在場所有人都看向蘆笛,原本觀察著鐵箱中那些古怪零件的唐思蓉也擡眼看著蘆笛,期待著她的回答。
蘆笛微微點頭:“事情就和阿樂大哥所說的一樣。”
“哪樣?”古拉爾厲聲問,“我要的是詳細的經(jīng)過,我怎麼知道是不是你們串通好的!”
唐倩柔皺眉:“古拉爾,別這樣,把槍放下,阿樂不可能無緣無故對你的人下手,他又不是嗜血的瘋子,殺了你的人,對他也沒有任何好處。”
古拉爾並未放下槍,而是又問道:“蘆笛小姐,請你把事情的過程說一遍,謝謝!”
雖然古拉爾的話聽起來很客氣,但咬牙切齒的語氣中卻充滿了威脅。
“我……我要從頭說起嗎?”蘆笛看著唐倩柔,知道這裡她說了算,等唐倩柔點頭後,她才接著道,“我是從那邊掉下來的,落下來的時候,剛好掉在一堆乾草裡邊,我也不知道爲什麼那裡有乾草,但我後來判斷那應該是某種動物的巢穴,因爲我在巢穴大概十來米的位置發(fā)現(xiàn)了動物的糞便。”
古拉爾立即問:“在哪兒?”
蘆笛指著船艙外:“從船體旁邊的巖石下去,朝著北面走大概不到五十米就能看到,你可以派人去查,我不會撒謊的。”
古拉爾朝著門外喊道:“維克多,聽到了吧?去查一查,那裡是不是有什麼動物的巢穴,如果有,不要輕舉妄動,注意安全!”
維克多在門外應了一聲,緊接著離開。
阿樂和唐倩柔都知道,古拉爾先前和維克多一直在門外,他沒有讓維克多直接進來,也是出於安全考慮,看來在這種環(huán)境中,古拉爾已經(jīng)連唐倩柔都信不過了,否則不會讓維克多持槍守在甲板上。
古拉爾挪動了下位置,手中的槍依然對著阿樂:“接著說。”
蘆笛又道:“我發(fā)現(xiàn)了這艘船之後,覺得很奇怪,你們也知道,在草原上不可能出現(xiàn)這種船,所以我決定上來探查下,不過等我剛準備登船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這個人……”
蘆笛指著地上的那具屍體:“他站在船舷邊上,然後把我拉了上去,當時,我認爲自己獲救了,便問他其他人的情況,他說還有四個人活著,都在船艙裡,讓我進去,我沒多想,便跟著他進去了,結果他就想把我……幸好,阿樂大哥及時出現(xiàn),救下了我,事情就是這樣。”
古拉爾聽完,卻是發(fā)出一聲怪笑,看向唐倩柔道:“你相信她這番漏洞百出的話嗎?”
唐倩柔遲疑了下:“事已至此,人也已經(jīng)都死了,你再追究還有什麼意義嗎?如果你殺了阿樂,我們就失去了一個幫手,少一個人,我們就少一成找到奇門,並生存下去的機會。”
阿樂靠在那不說話,拿出煙盒來,看著裡邊所剩不多的煙。
古拉爾搖頭道:“我的人不會幹出那種事來,他們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軍人!”
“你們只是傭兵!”阿樂忍不住道,“就是一羣爲了錢,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野獸!”
古拉爾放下槍:“是嗎?你以前不也是法國外籍軍團的士兵嗎?你也是傭兵!”
阿樂上前一步:“你也知道那是法國外籍軍團,我那是爲了法國,不是單純的爲了錢,我們有屬於自己的榮譽,你們有什麼呢?你們各自離開從前的軍隊之後,聚集在一起,難道是爲了世界和平?”
古拉爾也上前一步,兩人的身體都快貼在一起了:“你欠我五條命,我會找你還的。”
阿樂笑道:“歡迎隨時來索取,不過我只有一條命,很遺憾。”
古拉爾道:“沒關係,我會讓你死五次的!”
“好了!都閉嘴!”唐倩柔知道再這樣下去,事情會一發(fā)不可收拾,她清楚這兩個軍人的脾氣,矛盾肯定是無法化解的,只能想辦法維持現(xiàn)狀。
唐倩柔故意上前,走到兩人之間,分開兩人,然後道:“阿樂,你和蘆笛跟著我,古拉爾,你帶人勘察一下這個山洞,評估一下危險程度,如果有可能,找一找出路在什麼地方,這裡肯定有一條離開的路。”
“是的,肯定有路可以出去!”唐思蓉終於說話了,從箱子中拿出一個生鏽的齒輪來,“這艘船不是從水路進來的,而是通過陸路分批運進來,再重新組裝在一起的。”
蘆笛立即上前,拿過唐思蓉手中的零件看著:“爲什麼要這麼做?誰做的?”
“鑄鐵仙。”唐思蓉回答了這三個字之後,示意唐倩柔跟著自己來到角落,低聲道,“看樣子,我們尋找的方向是正確的,奇門應該就在阿爾泰山脈一帶。”
唐倩柔道:“阿爾泰山脈距離這裡還有至少一天的路程,太遠了吧?不過這艘船到底是怎麼回事?”
“工廠。”唐思蓉轉身看著船艙內的那些個鐵箱子,“這裡是個工廠,是個冶煉生鐵的工廠,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個山洞的某個地方,應該有鐵礦,在草原上,鍊鐵術並不發(fā)達,鑄鐵仙,不,應該說是鑄鐵仙的後人,也就是我們的先人只能將整個鑄造工廠運了進來,而且是用的北宋的貢金船來做僞裝,我現(xiàn)在有些懷疑,就連奇門都是他們生生打造出來的。”
唐倩柔用不相信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母親:“怎麼可能,這麼浩大的工程,別說在北宋時期,就算放到現(xiàn)在,要做到都得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更不要說時間了。”
唐思蓉看著正在那低聲說著什麼的阿樂和蘆笛,壓低聲音:“這就是爲什麼我認爲我們已經(jīng)離奇門很近的原因!我們的先人之所以這麼做,肯定是爲了完成鑄鐵仙的最終願望,打造出奇門,完成他未盡的事宜。”
唐倩柔立即問:“媽,你是不是知道奇門裡邊到底有什麼?”
唐思蓉搖頭:“我怎麼可能知道,我要是知道,就不用這麼費勁了,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測,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來到了這裡,不,是雪暴,是老天把我們送到了這裡,我們就必須查清楚這一切!”
唐倩柔點頭:“那我們應該怎麼入手?”
唐思蓉道:“我們這裡有四個人,我?guī)еJ笛,你帶著阿樂,我們分頭行動,先把這艘船完全搜查一番,看看能不能得到什麼有用的線索,然後順著線索找下去,就能知道當年在這裡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
唐思蓉說完之後,迫不及待地離開了船艙,唐倩柔立即走到蘆笛跟前,簡單吩咐了下,蘆笛只得跟著唐思蓉離開。
兩人離開後,唐倩柔指著船艙裡邊那扇門,問:“裡邊是什麼?”
阿樂上前推開門,用手電照著裡邊的樓梯道:“是樓梯,鐵製的,和你先前推測的一樣,下艙船艙很大,是一座冶煉工廠,裡面放置著很多模具,但是我看不出來到底是幹什麼用的,你要下去嗎?”
唐倩柔點頭:“當然,你帶路。”
阿樂關掉手電,打開頭燈,掏出手槍來檢查了下,率先走下樓梯:“你有什麼話想問的,就問吧。”
唐倩柔小心翼翼地跟在阿樂的身後:“你爲什麼要對古拉爾的人下手?”
阿樂輕描淡寫地回答:“我已經(jīng)回答過了,不想再回答了。”
唐倩柔在樓梯上停下:“是你叫蘆笛那麼說的,我能聽出來,我也知道蘆笛不是會撒謊的人,從某個角度來說,她還算是個孩子。”
阿樂轉身看著唐倩柔:“你是在斥責我利用蘆笛嗎?”
唐倩柔搖頭:“我只是想知道,爲什麼你要那麼做。”
阿樂笑了,靠在牆壁上點了一支菸:“我這個人不喜歡撒謊,其實也不會撒謊,實話告訴你吧,在你找到我之前,就有人找上了我,希望我?guī)退鳇c事情,殺個人什麼的。”
唐倩柔渾身一震,意識到了什麼:“我爸是你殺的?”
阿樂緩慢地點了下頭:“你很聰明,你應該是憑空猜出來的吧?因爲我沒有在現(xiàn)場留下任何證據(jù),不過你放心,委託人的任務我已經(jīng)基本上完成了,接下來,我會全心全意幫助你找到奇門,然後帶著你活著離開蒙古,回到中國。”
“你的確沒有留下任何證據(jù)和線索,而且在場的除了我媽之外,其他人都沒有動機殺他,而且古拉爾還說過,我媽當時被箱子壓著,一個老太太無法挪動箱子出去,用繩索勒死他,再爬回去,將箱子放在自己的身上。”唐倩柔的雙眼充滿疑問,“所以,我當時就在想,也許是隊伍中的其他人做的,會是誰呢?當我看到你的時候,我第一時間懷疑到了你,因爲你出現(xiàn)得太蹊蹺了,最重要的是,蘆笛的話中漏洞百出,再加上你自己親口承認,你受僱於人,這些線索堆積在一起,唯一能拼湊出的兇手,就是你,當然,如果你不承認,我也沒辦法。”
阿樂將槍遞給唐倩柔:“你可以現(xiàn)在殺了我,幫你爸爸報仇。”
唐倩柔沒有接槍:“你明知道我不會那麼做,你明知道我不會相信古拉爾他們,只會相信你,對我來說,那些傭兵就是用來犧牲的炮灰,我只想你告訴我,到底是誰僱傭你的,僱主肯定是公司的人。”
阿樂繼續(xù)朝著下面走著:“我只能回答你,的確是公司的人僱傭我的,但我不能告訴你,他是誰。”
唐倩柔跟著走下去:“你別忘記了,當初若不是我父母,你早就被公司滅口了,不會活到現(xiàn)在!”
阿樂站在下方的船艙門口停下:“我能活下來,不是因爲他們的努力,而是因爲公司放了我一馬,你還不明白嗎?庫斯科公司並不是你們說了算,你們充其量只能算是小股東而已,沒有真正掌權的人點頭,我怎麼可能活下來?”
“你是說僱傭你的人是大老闆?”唐倩柔愣在那了,“回答我!是還是不是!”
阿樂爲難地搖頭:“大老闆是誰,在什麼地方,你都不知道,你問我?”
唐倩柔疾步走到阿樂跟前,問:“他給了你多少錢?”
“巴黎市區(qū)的一棟豪宅,還有兩間店鋪,以及一大筆錢。”阿樂直接回答了唐倩柔的問題,“最關鍵的在於,當初要殺我的人,不是公司,而是你父親萬清泉!是他想殺我,然後又故意救我,讓我欠他人情,然後受他擺佈!”
唐倩柔怒道:“不可能!”
阿樂瞪著唐倩柔:“不可能?你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不清楚嗎?他就是個卑劣的王八蛋!所以,我很願意幫那個人殺了他,別忘了,不是因爲他,我的那批手下不會死,他們都是我最好的兄弟,你父親卻拿他們做實驗!這都是有證據(jù)和視頻資料的,那個人傳給了我,我用自己的雙眼去證實的!”
唐倩柔搖頭:“原來從一開始,我就被算計了?”
阿樂指著唐倩柔:“是你算計了我,我當初並不是因爲相信你父親才加入的庫斯科公司,而是因爲相信你!我很後悔自己爲什麼會愛上你!所以,即便是我很矛盾,我很後悔,但我也保證要幫助你找到奇門,再帶你活著回去,現(xiàn)在,你要麼開槍,要麼跟著我繼續(xù)前進!”
阿樂說完,吃力地推開那扇橫向的艙門,大步走了進去。
唐倩柔看著他在黑暗中忽隱忽現(xiàn)的背影,突然間拔出了手槍,瞄準了阿樂的後背。
阿樂聽到她拔槍的聲音,乾脆站在那不動,但也不轉身,靜靜地等待著。
終於,唐倩柔放下了槍,深吸一口氣,自己平復了一下情緒,擡腳走進了巨大的底艙之內。
兩人頭頂?shù)淖铐攲蛹装迳希扑既匾宦范荚谒南掠^察著,而在蘆笛的眼中,她就像是個恐怖的巫婆一樣,東看看西瞅瞅,不時用手去拿起地上的一些叫不出名字來的東西,然後又搖頭扔掉。
“你在幫那個阿樂撒謊。”走上甲板之後,唐思蓉終於開口道,但並未轉身,“我能看出來,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你只是爲了幫他,因爲你認爲他是個好人,畢竟,如果是我,將阿樂和那些傭兵放在一起比較,我也會認爲阿樂是好人。”
蘆笛並未說話,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其實她這樣的舉動已經(jīng)算是承認了唐思蓉的推測。
唐思蓉慢慢踱著步子走到蘆笛的跟前,微笑道:“在這種環(huán)境下,相信自己身邊的人是正確的,這是我的經(jīng)驗之談,對了,聽說你是阿爾泰地區(qū)的專家,你對阿爾泰一帶肯定很瞭解吧,你能給我詳細說一說嗎?我對那裡一無所知。”
說著,唐思蓉轉過身來,蹲在地上,用小刀挑起甲板上的一小塊木頭,放在鼻子前聞著,然後又扔掉,扭頭去看著蘆笛。
蘆笛看著唐思蓉,半天才回答:“我前往了阿爾泰地區(qū)多次,整理出來了很多資料,而且已經(jīng)印刷成書,其中也有很多被摘錄成爲了自然教材。”
唐思蓉笑道:“真好,你是個學者,那我就放心了,你對四季山有了解嗎?知道那座山的來歷嗎?知道里邊有什麼嗎?”
蘆笛搖頭:“我去過四季山周邊,但從未涉足過四季山中,因爲那裡不僅兇險,還有一個原始部落守護著,這次我來,也是希望能和你們一起,對阿爾泰山脈的四季山進行真正的探索,將其中的秘密公諸於衆(zhòng)。”
“公諸於衆(zhòng)?”唐思蓉點頭,起身來看著蘆笛,滿臉慈祥的笑容,“真是個好孩子,我相信,你以後一定會大有作爲。”
蘆笛很有禮貌地回答:“謝謝您的誇獎。”
唐思蓉走向船舷:“我年輕的時候,如果和你一樣,也許就不會犯下那麼多錯誤了,我就是因爲太急功近利,才做了錯誤的選擇,不過,犯下的那些錯誤,也讓我懂得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任何東西都必須有自己存在的價值,如果在某種特殊的前提下,某件東西失去了本身的價值,那就只能忍痛拋棄,否則會成爲大家的累贅,你知道嗎?你現(xiàn)在就是累贅。”
蘆笛很疑惑地看著唐思蓉,不知道她爲什麼會這麼說。
唐思蓉看著蘆笛,笑道:“我們希望找一個能進山的嚮導,而不是一個只懂阿爾泰山脈自然環(huán)境的學者,所以,你活著只能浪費資源。”
“你……”蘆笛剛要說什麼的時候,唐思蓉已經(jīng)突然間挪到她的身後,用力一推,將其直接從船舷邊緣推了下去。
伴隨著尖叫,蘆笛直接跌落進了船下的黑暗之中。
做完這一切之後,唐思蓉轉身要回船艙,卻在轉身的那一剎那,看到了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重新回到船上來的古拉爾和維克多——兩人親眼目睹了唐思蓉謀害蘆笛的全過程。
“我已經(jīng)幫你的兄弟們報仇了,所以,請你不要再追究阿樂的責任。”唐思蓉的語氣無比輕鬆,好像殺人對她來說完全是家常便飯,“不,應該說不知道怎麼回事,蘆笛就失蹤了,如果你們有空的話,可以去找找她,我個人認爲她活下來的機率很小,所以,最好還是不要在這件事上浪費太多的時間。”
唐思蓉說完,踱著步子走向船艙,留下渾身發(fā)涼的古拉爾和維克多。
許久,兩人才對視一眼,一起轉身看著黑漆漆的船艙之內,就好像剛纔看到的並不是唐思蓉,而是一個面掛邪笑,剛啃食完一個靈魂的女妖。
“頭兒。”維克多握緊了手中的突擊步槍。
古拉爾示意維克多不要再說下去了:“別說了,你快去通知其他兩個兄弟整理武器裝備,我們必須得儘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別忘了,最可怕的不是那個老太婆……”
剛說完,洞穴深處就傳來一陣陣奇怪的叫聲,讓古拉爾和維克多渾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