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凡循聲望過去,不遠處石柱上的刻著“午劫”,上方懸浮著一個銀白色指套。剛才的聲音就是從指套附近地方發(fā)出來的。
尹凡現(xiàn)在控制的身體是面具,沒有辦法做出表情與其他動作,別人也無法從他的肢體動作辨別他的情緒。他略一沉吟,決定沉默。
沒過多久,另外十個臺子上陸陸續(xù)續(xù)都有光芒降臨,顯現(xiàn)出各個字劫的標志。
所有人到來后午劫都會神經大條的吼一句“大風吹”,接著與他人攀談,不過除了尹凡見過一面的申劫外,請他人都不搭理他。
在到達子時的一剎那,山頂?shù)娘L猛烈的呼嘯起來,落在峰頂?shù)难┗娂姄P揚的落下。饒是尹凡真身沒有在這里也感覺到了足夠的冰冷。
風雪中,尹凡在百曉閣中見面的黑袍人如同風中搖曳的燈火,身影曲折的出現(xiàn)。
黑袍老人挺立在風雪里,身上黑袍猛烈的搖擺,似乎真的處于雪峰中。
他的目光在每一個標志上停留一眼,看完一圈后說道:
“諸位能按時來到這里,看來八月并無傷亡,老朽倍感欣慰。八月里能算得上大事的有兩件。一件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周子辰在另一股勢力的幫助下登基,同時派兵討伐白墨候。而第二件是發(fā)生在前兩天,扶桑二皇子沛傀將神鳥金烏用秘法與無盡之炎,將其變成了黑火離凰,但扶桑皇室目前并未有其他動作,所以說不清將會對后續(xù)事情產生何種影響。”
“大風吹的,沛傀這小子有兩下啊!他直接頂了弒殺神鳥之罪嗎?”午劫用驚呼的方式詢問。
“不。沛傀并未采取那種措施,他采用了一種不知名的方法,將金烏的意識進行了壓制。畢竟弒殺神鳥的反噬后果,他承受不起。”黑袍人解釋。
尹凡心中一驚,想到為何沛傀為如此鼓動自己去終結金烏的性命,原來中間還有這么一層關系。
忽然子劫旁邊的丑劫問道:“蓬萊的殿試,誰取了第一名?”
尹凡沒有想到這里竟然會聽到有人詢問殿試的問題,視線停留在丑劫的標志,一枚銅戒指上。
“齋映雪。”黑袍人回答。
聽到這個答案的丑劫沒有再出聲。倒是午劫有神經質的品頭論足幾句。
黑袍人站在中間,見到沒有人再問詢相關的問題,說道:“我也不耽擱各位時間,這就公布任務吧。”黑袍老人拿出十二卷詔書一樣的東西,分別扔向十二個人。
任務書飛到每個人標志面前都呈半圓形展開,保證就連左右的人都無法看清里面的具體內容。
尹凡大概掃了一眼,視線立即提留在三個字上挪不開了。司南城。
司南城對于尹凡來說,幾乎是一切的開始。尹家的滅門之案,尹天謀從來都不愿意告訴他。如果說是那時自己爺爺?shù)男逓椴粔颍缃袼延袣w墟境的修為,足以勝任。
埋藏在心中深處的情緒被喚醒,尹凡面具的周圍散發(fā)出了劇烈的靈力波動。尹凡冷靜下來,仔細看具體的任務。
——九月二日晚間,在淵州司南城東門外義莊與子劫匯合,共同調查司南城出現(xiàn)的水麒麟一事。
“諸位對于任務書上的內容,請有異議的人提出。”
黑袍人的視線來回巡視一圈,沒有看見異議后點了點頭,說:“如此的話,例會已經結束,如果有什么一些特殊的問題需要詢問,可以留下來。”
黑袍人的話音一落,讓尹凡出乎意料的是一瞬間除了他人都走光了。
尹凡忍不住驚呼道:“這么干脆?”
黑袍人說:“他們都是加入組織有一定時間的人,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一般都不會久留。”
尹凡奇道:“特別重大的事情?”
黑袍人淡淡道:“比如正魔兩道大戰(zhàn)。”
尹凡這個時候如果能控制身體的話,肯定會摸一下鼻子吧。
“如果例會的時間到了,有人沒來參加例會怎么辦?”
“一切自愿,不強求。”黑袍老人又補了一句,“不過子組織成立以來,除了死,還從來沒有人缺席過。”
“……我也沒什么事,就先走了。”
尹凡給黑袍人說了一聲,自己也化為光芒沖向天空。他睜開眼,發(fā)現(xiàn)從子時例會開始,總共用了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
說實話他挺好奇,既然沒有強制性原則,這些人為什么會那么準時的參加?
苦思無果,尹凡看向鼎界書休息的地方。通過從破爛屋頂招進去的月光,尹凡可以看見鼎界書正窩在一個很不好辨認的角落,他用背簍照在自己頭頂上擋住光芒,睡的正安穩(wěn)。
應該自己多心了吧。
尹凡無奈的搖了搖頭,閉上眼正準備睡去的時候聽到了輕微的“滴答”一聲,似乎有水珠落在地面的聲音耳邊響起。
他起初以為下雨了,睜開眼向四周看了看,并沒有雨水落下的痕跡。
這時滴答一聲又清晰的響起,尹凡感覺到奇怪,躺在樹干上的身體坐起來四處巡視。
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寺廟放生池中,那一尊觀世音菩薩雕像上。起初他以為自己看錯了,仔細看去。
菩薩石雕像眼角血紅,兩行血紅的淚水順著她的臉頰落下來,滴在放生池中,滴答作響。
尹凡渾身一個激靈,嚇得差點從樹上掉下來。
觀音流血淚,這怎么看都不是走運的節(jié)奏。又聯(lián)想到馬上要前往淵州司南城,尹凡心中升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想到這里,他心里怎么都覺得這個鼎界書大有問題。試想隨便找個荒山野嶺的寺廟,怎么就這么巧的碰到一群鬼了?
不過這種情況似乎不止一次了,剛出九桑惹了鬼,剛到扶桑見了鬼,這出了太陽界又碰到了……
他立馬甩了甩頭,堅決不承認這些鬼是自己招來的。他從槐樹上跳下來,隱身摸向鼎界書呆的地方。
鼎界書那會他就探明了修為在破法境第八層,怎么都不會發(fā)現(xiàn)自己。
他本想著從寺廟正門摸過去,可一想到那尊流血淚的觀音雕像……得,他立馬轉過身子反上墻,饒了一大圈。
鼎界書居住的配殿處于大雄寶殿右后側,尹凡踩著蓋過腳腕的雜草,頂著死人般慘白的月光,小心翼翼的走進配殿中。
想著剛才觀音流淚的景象,尹凡心中不由瘆的慌,走了幾步,將玄天劍影直接喊了出來。
誰知尹凡感受著鼎界書的氣息,走過去繞過一面墻壁,一個皮膚干硬,眼睛吐出來沒有嘴唇的和尚尸體瞪著他。
“啊啊!!”
尹凡嚇得大叫起來,同時手上也不含糊,玄天劍影跟砍瓜切菜的對著面前事物一陣亂砍。
結果砍著砍著,自己的喊聲還沒有消停,旁邊的陰影里就發(fā)出了同樣的“啊啊”的驚叫聲。
鼎界書從旁邊一個角落跳了起來,拿起手中的桃木劍耍起花式劍法來。
尹凡面前的尸體哪里抵得住尹凡手中神器一樣的東西折騰,幾乎被砍成了灰。他見鼎界書大喊大叫,心中突然就淡定下來。
他奇道:“你做什么?”
鼎界書全身打了一個顫,清醒過來,瞪著尹凡大聲道:“我做什么?你三更半夜的不睡覺,在我旁邊吼什么吼?”
尹凡臉一紅,理直氣壯的說:“我散步!”
“……臥槽……”
鼎界書憋了半天才蹦出這么一句話。他剛才睡得正香,被尹凡剛才那一下給整怕了,大聲道:
“你散步?你鬼附身吧?”
尹凡哼了一聲,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把路走差了。
“我散完步了。”尹凡淡淡的說這么一句話走出去,丟下鼎界書一個人獨自凌亂。
尹凡回到自己那間配殿,一邊想著雕像的怪事一邊沉沉的睡過去。結果第二天醒來,尹凡神清氣爽,正好碰見走路搖搖晃晃的鼎界書從配殿里出來。
鼎界書頂著兩個黑眼圈,眼皮半睜著,一看就是一夜沒睡好的樣子。
尹凡哪能不知道原因,干咳一聲,問候道:“道友,你我能在這地方相見,也算是有緣,你看,我可方便否問個方向?”
鼎界書頭也不抬的撐開一只手,五根手指頭在太陽底下明晃晃的。
尹凡想都沒想的掏出五顆真元石放進他手里,同時笑呵呵的把他的手掌合起來。
鼎界書沒抬頭,這一摸,手感不對啊。伸過來一看,才五顆真元石,豁然抬起頭憤憤道:“我說道友……”
尹凡立馬道:“道友你熱血心腸,神功蓋世,昨天幾招就退散邪魔,我看的是羨慕的緊啊。”
鼎界書瞪著面前這個無賴一般的人物,大聲道:“你也……”
尹凡感概道:“你也真是的,昨天竟然二話不說,就要幫我排憂解難,用了那么多精心繪制的道符,看得我心中也是可惜啊。”
鼎界書一聽,這是要給他補償?shù)墓?jié)奏啊,立馬來了精神,笑呵呵的說:“那道友……”
尹凡根本不給他說話計劃,義正言辭的說:“我知道你心善,提不起向我要補償?shù)男乃迹衲氵@樣的道友真是世間少有啊。”尹凡立馬做出惋惜的神色。
“……臥槽……”鼎界書這才真正發(fā)現(xiàn)自己碰到的不是一個善茬啊。
尹凡笑瞇瞇的說道:“道友,你看淵州司南城我要怎么去啊。”
“司南城?”鼎界書一怔,奇道:“你去哪里做什么?”
“討債。”頓了一下,尹凡又補充道:“順便還債。”
鼎界書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尹凡,說:“此處距離司南城區(qū)區(qū)數(shù)百里,御劍也就一上午的時間,你大可御劍自己去啊。”
尹凡一臉老實的神色,說:“實力不夠啊。”
鼎界書上下打量尹凡,要說他實力不夠?他寧愿去撞墻都不愿意相信,昨天晚上露的那一手,哪里像個破靈境的修真者?
可不管他經過幾次查探,尹凡所顯示的修為就是破靈境,完全沒有弄虛作假的意思。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立馬拿出一個小算盤撥弄起來,很快抬頭笑呵呵說道:“這位道友,你看這樣成不,我御劍載你去司南城,你付我一百真元石怎么……”
尹凡不等他說話就說道:“成交!”他時間不多,要在今晚趕路到司南城就必須借助鼎界書的力量。
雖他立馬拿出真元石就遞給鼎界書,弄得鼎界書心里總覺得似乎吃了大虧,一雙眼睛跟看賊一樣的來回看著尹凡。
尹凡笑呵呵的拍著他的肩膀說道:“絕對不虧!值!”
鼎界書搖了搖頭,御起桃木劍載起尹凡搖搖晃晃的向西飛去。越過幾處高聳的山脈,前方顯現(xiàn)出巨大的平原。在平原之中出現(xiàn)一座巨大的城池,矗立的城墻外種滿了水稻,一跳河流在水稻間來回蜿蜒,最后穿城而過。
司南城東門外一處小山丘的土路邊,可以看見一個掛滿白色布條的院子。尹凡讓鼎界書帶著自己停在了這處義莊門口。
站在這個小山丘,舉目平視便可將司南城大部分景象盡收眼底。尹凡的視線想右上角移動,停留在穿城而過的一處大宅院之中。
曾經無數(shù)次想過回到司南城后會是怎么,結果回來之后,這種模模糊糊的感情竟然變得異常稀薄。
一種可別又很可笑的情緒浮現(xiàn)在心頭。
關乎司南城的幾乎所有記憶,幾乎都停留在了,五歲時又哭又鬧的被尹天謀護送著離開。
莫說是兒時的玩伴,甚至就連是自己母親的長相自己竟然都記不清了。
就這樣的自己,還談著去向人尋仇?連自己母親的長相都記不起的人,竟然張狂著要去為自己的族人報仇。
想著想著,尹凡突然就放聲大笑起來。他笑的如此張狂,以至于淚水無聲無息的就流了下來。
鼎界書本被他嚇了一跳,轉過身想要呵斥對他進行呵斥。可當看見他留下的淚水時,冒出來的詞語硬生生被他吞了回去,只悶悶的哼了一聲。
尹凡感覺到臉龐有點癢,去摸得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都哭成這個樣子了。
真的是,以前一直都說靈兒才是愛哭鬼,結果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也是。
尹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抹去眼角的淚珠,再次看向司南城中尹府原先所在的位置,瞇了瞇眼睛,轉身走進了義莊。
鼎界書嚇了一跳,說道:“喂,這位道友,你別想不開啊。”
尹凡頭都不回的說道:“什么想不開,我在這里等人!好了,也沒其他事情,道友自便。”
“這……”鼎界書瞪大了眼睛,從來沒有見過這么橫的顯靈鏡修真者,哼了一聲,大聲吼了句“義莊鬼多,小心玩火自焚吶!”,然后御劍而起,直挺挺的向司南城里面飛去了。此時的他心中還忍不住咒一句“最好玩死這丫的。”
義莊里擺放的棺材出意料的多,而沒錢買棺材的尸體更是堆了一邊邊。
見到是這種情況,尹凡心中對晚間在義莊碰見這種事情的安排,對安排之人智商著急。
這是要跟鬼結多大的臭,才選在晚上義莊碰面?尹凡無奈的搖了搖頭,不知道怎么,自從那次噩夢之后,他就開始害怕起這些鬼來。
喊人正面打一架拼死拼活他都來者不拒,一來就整這些陰的,確實讓他受不了。
閑來無事,離晚間還有點早,尹凡找了個“人少”的背光角落,翻上屋頂,入定修煉起來。
前幾日偶然得到離火鑄成離火劍,尹凡發(fā)現(xiàn)自己修為漲了一大截,歸墟境第一層都有要被灌滿的趨勢。
此時算是真正得了空閑,也好好的把這份力量鞏固一下一下才是。
這般一入定,世間流逝的速度就變得飛快。一不注意天就黑了下來,不過讓尹凡醒過來的,是一串厚重卻緩慢的腳步聲。
他站起身望向前方黑暗處,很快,一行穿著奔喪衣服的白衣人群從黑暗中走出。
這一行人也怪的很,前兩人后兩人,共四人邊走邊撒紙錢,中間四個人抬著一具朱紅色大棺材。一行十二人走路步調極為協(xié)調,每次都是同時抬一只腳。
今天的夜空陰沉沉的,沒有昨天月光照的那么明亮。這十二個人走著走著,最終停在了義莊門口。
尹凡眉毛一挑,不知道該說是這十二個人工作敬業(yè)……還是自己又碰到什么了?
忽然“咚、咚、咚”三聲時間等間隔的響聲在空曠的地方想起來,尹凡的視線瞬間就擊中在了那口大紅棺材上。
接著在他聚精會神的目光之中,這朱紅色的棺材蓋帶著刺啦的聲音,一點一點劃開半截,不再動了。
尹凡瞪大了眼睛,心中警惕的同時向前踏了一小步,想要看清棺材蓋里是什么。
忽的他感到刮起一陣冷風,吹得他全身打哆嗦,心中也不知怎么的就扭頭看去。
只見一張慘白的臉被垂下的頭發(fā)遮蓋住,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就這么直勾勾的看著尹凡。看見尹凡扭過頭來,臉上那一對只有眼白的眼睛,還翻動了一下。
兩人的距離,相差不過三厘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