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哪里呢?
映入視野里的紅色花海,跪在地面、用瓷碗接著花露的女傭人。迎面吹來的風力夾雜暗淡香氣,肌膚觸碰到柔軟的霧氣。
相當微妙的感覺席卷全身,情緒不禁放松開來。
尹凡漫步走過壓實的土路,前方出現一座大殿。大殿四周鏤空,高大的柱子把屋頂像舉天般撐起來。
有張椅子出現在視線里。高高的椅背,寬闊的椅面,拱形的扶手,以及刻畫在上面辨識不清的符號。
這不是椅子,而是一把暗紅色的石制王座。
大殿里空無一人,唯有風灌進去時,充滿整個空間的殷紅花瓣。
到底是哪里?
尹凡皺著眉頭想,但沒有任何結果,絲毫沒有頭緒讓他心情很不好。
按理說這個時候,自己應該還在三途流域參加天宮會道才是。從黑暗中突然閃現的此地,是否是某人制造的幻覺,他還不得而知。
于是,相當警覺的林敏充斥全身。
楊起手,想要拿出天妖劍,卻沒有任何反應。意念之下,玄天八卦劍陣中也沒有任何一柄劍出現,水晶也不知去向何處。
面對這奇妙的情景,尹凡最終聳了聳肩膀。
繞過大殿走向前方,他不禁走上一條鋪滿細小石子的道路。至于理由的話,應該屬于“以前走過很多次”這種吧。
想到這里,尹凡心中更加疑惑了。
以前走過很多次。以前,是什么時候呢?
這時,視線里出現一個紅衣人影,衣服色澤與水晶相同,只不過穿在她身上的衣服更加繁復。相同點除了衣服的顏色外,便是那一頭直而長黑發。
看著看著,她的頭發忽然漸變成成了紅色。
“你的頭發好看極了。”尹凡忍不住出聲由衷贊嘆。
“是嗎?”女人回過頭,對她微微一笑。
見到她的面容,即便是見慣界靈與師傅這一類的妙人兒,尹凡仍舊為她的長相所攝。
無所謂誰更加美妙,只是單純的想要贊嘆。
就像以前一樣。
“當然。你長得也很好看。嗯,跟我家靈兒和師傅一樣好看。”
如此時刻,尹凡仍舊不忘夸一夸自家人。
“她們啊……”女子折眉。
出現在她眉間的殺氣,不知是不是尹凡的錯覺呢?
“來……”
女子忽然笑著從地上站起來,拉住他的手跑進漫過腰間的花海,芬芳的氣息沾滿全身,卻不及從前方飄來她的體香。
穿過一個小山坡,視野里現出一個峽谷,從只允許斜著身體才可以前行的通道走過,她的味道更濃。
“要去哪里?”
“噓……”她把手指比殷紅的唇間。
很快,清新的風吹拂他臉龐,通道外出現另一個世界。
湛藍色的天空代替剛才沉悶的昏黃,嫩綠色的草向山坡下鋪展,森林與湖泊交接的地方,可以看見一座小小的房子。
房子前修了木道通往湖邊,木樁上綁了一條船,在泛起漣漪的湖面微微搖晃。
女子松開尹凡的手跑向前方,然后優雅地轉身行禮,微笑說:
“歡迎來到我的秘密領地,哥哥……”
畫面突然在這一幕定格,一切事物從眼前飛離而去,好似空間在眼前斷裂,最終陷入一團模糊的黑點。接著一縷光從深處閃現,最終充斥他整片視野。
尹凡用手擋住眼睛,瞇著眼睛打量周圍。
原來已是清晨,光輝刺入眼睛,鳥兒不停的鳴叫。蓬萊眾人除了他醒來,其余仍舊酣睡。
抬頭望去,太陽升起不久。他們這四天三夜沒有合過眼睛,再加上昨日晚上與別宗爭斗,這不足四個小時的睡眠顯得彌足珍貴。
“唔。”
埋在他懷里的水晶發出奇怪的聲音,然后不停的拌嘴,臉上露出傻傻的笑容。
“你睡的還真香。”
齋映雪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聽起來與昨晚的疲勞度相同。尹凡轉過頭去,
她的眼睛也正好在這時張開。
那不是睡醒之后才能有的眼神,充滿警惕的同時,疲勞在其中閃現。
“雪姐,你該不會……”
“我昨晚要是連眼睛都不敢閉,你們又怎么會安穩睡覺呢?”
溫柔的口氣,面龐帶著微笑,這樣的她與昨晚大殺四方的樣子大不相同。再想到自己,尹凡忍不住有些臉紅。
“既然醒了,就隨我到旁邊走一走吧。”
她從靠著的巨石上站起身走向不遠處的河邊。略顯昏黃的清澈河水,倒映出她的影子,借著又映出尹凡的影子。
“我的初雪劍鞘,還有著另外一個名字。”
一邊這么說,齋映雪一邊拿起初雪仙劍。包裹住劍刃的劍鞘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見她一直不說出這個名字,尹凡忍不住出聲詢問:
“是什么?”
齋映雪偏過頭,盯著他的眼睛,用淡淡的語氣說出它的名字。
“守護之劍。”
尹凡在最初的一怔后,很快皺起眉頭。他沒有聽懂齋映雪說出這幾個字的意思。
“只在為守護他人而出的劍。”齋映雪重新望向河面,“不止是我,只要是在合殿之后被賦予職位的蓬萊弟子,都會被賦予一個守護之名,這是在宗內很少有人知道的事情。”
“嗯?”尹凡還真不知道這樣一件事情。不過也是的吧,他在蓬萊又沒有被賦予職位,當然不會有這樣一個守護之什么的東西存在。
但這時,齋映雪仿佛是看穿了他所想般繼續說道:
“你或許在想,又沒有給你賦予職位,自然不會有守護之類的存在吧?”
尹凡再度蹙眉,額間出現淺淺的皺紋。
“蓬萊立派時間之久超乎想象,但你可有想過,只這幾十年時間蓬萊便有了位數眾多的歸墟境之人,那一百年前的人去哪里了?兩百年前的呢?”
“去哪里了?”尹凡凝視著齋映雪。
“五百年前的合殿,不止明面上的斗爭。雖是修真者,但大家對于權力卻依舊有著狂這的忠誠。因為權力的剝奪,分離出去的弟子,隱于暗處的弟子,皆是發成了不同程度的爭斗。甚至就在幾十年前的那場爭斗當中,靈藥殿的殿主更是……”
她臉色有些不好看,嘆了口氣繼續說:
“總之,在五百年前不同派系的思想沖撞之后,真鏡師叔祖便立刻提出‘守護’的思想。只要穿上‘長老服’,便意味著守護。而所謂的守護,是指根據你的意愿而提出的守護某個人或者某件物,但大多數都會選擇守護宗門。”
說到這里,齋映雪偏過頭看著一臉驚愕的尹凡。
“我想,你應該沒有發出過那個誓言才對。”
“雪姐你……怎么知道?”
齋映雪露出仿佛冰山融化般的笑容,接著說出讓人很著急的話語。
“我可不告訴你。”
“……”
齋映雪轉身走向人堆,看其模樣大概是要喊醒眾人。
“雪姐!”尹凡急忙喊住她。
“怎么了?”齋映雪臉上露出本該屬于尹凡的疑惑神情。
“告訴我這個守護之物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那個嘛,或許你很快就知道了。”
齋映雪現出少有的少女心態,轉身揚起初雪劍,用異常凌冽的風雪喚醒了眾人。
風雪之中,齋映雪一身黑白相間的殿主服格外耀眼。
“走吧,現在北方熱鬧的很,我們再不去的話,可就要錯過了。”
齋映雪不等眾人清醒,已經邁開步子向北方走去。尹凡凝視著齋映雪的背影,追趕上去。
路上,云離靠近尹凡的身邊。
“你有心事?”云離說。
“我有心事又不關你的事情。”尹凡給他翻了個白眼。
云離見他不愿說也不再問,跟他并排走著。
而尹凡此刻腦海中則是搜刮著在蓬萊知曉的一切情報,想猜測出齋映雪說出這句話的用意。
很
遺憾,沒有絲毫的效果。
說起來,在蓬萊的時候他還真沒有見過有多少人穿,他這種黑袖口和黑衣領衣服的。甚至就是在墨海島嶼上被水晶一胳膊砸瘋的牛尊武,也不過是這種衣服。
……牛尊武?
“云離師侄。”尹凡的聲音很輕。
“嗯?”云離眉毛一挑。
“牛尊武長老,你最近見過嗎?”尹凡無視他的表情問。
“牛尊武?”云離面露疑惑的神色,“怎么突然想起問他?”
“你也知道我認識的長老不多,上次去劫印山時認識的他,這不許久都沒有見到了嗎?順口問問。”
理所當然的說出這番話,云離則是瞇起眼神,用相當質疑的表情盯著他。在尹凡感到心虛的時候,云離終于做出回答。
“不久前下蓬萊的時候見過他。”
“不久前是什么時候?”
尹凡順口問道。在修真者眼里,一個不久前,那估計都要按年算了。如果是兩個月前則沒什么異常,若是超過兩三個月的話,牛尊武等人的行跡就可以說是相當異常,或許從這方面入手可以知曉些什么,借以來思考齋映雪的意思……
“大概四月底,從蓬萊趕到天宮會道的時候。”
尹凡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愣愣的看著云離。
“怎么?”
云離看見他突然停下也感到奇怪。
“你確定不是三月?”
“前幾天才見過的,怎么可能是三月。”
云離對于他這種低級質疑先的很難看。這個時候,尹凡的視野中無意發現,夕昊的眼角一直在看向這里,在發現尹凡看見他后立刻轉了過去。
“走吧。”
尹凡越過云離快步向前走去,臉色陰沉,不管云離再怎么問發生什么事情,他也只是沉默。
而在他的內心當中,有個巨大的聲音一直在狂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的確沒有可能。根本不用質疑,牛尊武與另外兩名蓬萊長老,肯定是死透了。在那種情況下除非是血缶符,否則絕對沒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性復活。
但既然云離能夠說出見過牛尊武的,且他沒有任何“死去”的現象。那只有一種可能——有人易容成牛尊武的模樣,代替了他。
可不知為什么,尹凡心中有種難言的恐慌將答案指向另外一個,根本不可能的結果。
牛尊武活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很短暫的時間里,戌劫就是尹凡而尹凡就是蓬萊弟子凡意,這樣的消息就會傳入他的耳朵。那時牛尊武會不會先人一步采取先發制人的舉措?
但是無凌道知曉這些不支持合殿的人,正在秘密進行著什么嗎?
——不對。
在向真鏡詢問關于合殿的相關事情時,她百般推阻,拒絕從正面回答,似乎有意將某種情報斷去連接。
可這是完全沒有理由的事。
無凌道同樣是她的徒弟,還是蓬萊的掌門,應該是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立即告訴無凌道才是。
突然之間,這個謎團的所有方向點被切斷了。且由于齋映雪有意無意說出的守護之物,讓這一切更加的繁復。
覺咒、時劫、蓬萊的合殿、天宮會道等等問題,在這一刻被交融在了一起。
——為什么。
源頭。尹凡從源頭開始思考。
族中巨變,逃亡九桑山前岐小鎮。白墨候的貪婪或者其他原因,避入九桑,也就是這時接觸到了起源之物——血缶符。之后的界靈和小白馬,偶然得到了劍皇重天的劍意,之后是一丈懷海的警告……
“嗯?”
處于不知名的情緒,他不禁立刻想起了一丈懷海最初說的話。
——千萬莫要貪戀色欲,毀了這位女施主,也毀了那位青衣人啊……
為什么一丈懷海會說出這樣模棱兩可的話?界靈與洛青衣,有什么關聯?
尹凡突然間頭疼的厲害,再也想不下去。
隱約中,他感覺到一股巨大的黑暗正向他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