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先是探出一個頭,惶恐地望著面前的人,結(jié)結(jié)巴巴就道:“五、五姑娘。”
如錦站在落葉堆滿的原地,對方才的所聞,也是極為震驚。現(xiàn)望著眼前的小廝,又瞧著旁邊露出來的杏色裙角,強裝鎮(zhèn)定開口問道:“你是小生?”
手心捏緊,殊不知自己也開始冒起了冷汗。
這種場面,平時就是看見也該當做沒看見啊。本只是想走截近往月怑院去,沒想到剛走到這里,就聽到這種對話。想要退后的時候,卻不小心踩到了附近還未清理掉的樹枝,如錦也是慌了神。周圍有沒有其他可躲避的地方,只好站在遠處。
若是慌亂跑掉,才顯得心虛。
何況,自己是主子,撞見的不過是小廝丫鬟,他們還違反了府里的規(guī)矩,自己做什么要躲避?
小生聽著這問話,心中沒底,卻還顧著主仆之別。走出來跪在如錦面前,張口就道:“是,奴才小生,見過五姑娘。”
樹后的麥芽聽到這話,早就嚇得魂飛魄散。閉著眼,身子都不禁哆嗦了起來,雙手攥緊了衣角。
五姑娘同自家姑娘有個共處,就是喜歡將小事化大,一旦知道點風聲,就能吵得沸沸揚揚。落在了這位小祖宗的手里,自己這次可真是在劫難逃。
如果是以前,或許還能硬著頭皮出來求求她。可現(xiàn)在五姑娘同自家姑娘許久都沒有往來,怕是不會賣這個面子。且五姑娘的性子,何曾顧及過別人,自己該怎么辦?
如錦的目光射向樹后。小生注意到,心慌地就叩頭,“請五姑娘饒命,請五姑娘饒命。”
小生在外面哀求,麥芽心知自個躲不了。再者聽著那聲音,也著實是躲不下去,心一橫走出來也跪在了如錦身前,“姑娘,是奴婢的錯,不關小生的事。”
“不、不,五姑娘,是奴才,是奴才大清早跑過來纏著麥芽姑娘。她不肯同奴才說話,是奴才硬拉著她。求五姑娘大發(fā)慈悲,不要牽連無辜。”
麥芽聞言,又是感動又是埋怨,對著如錦便接道:“是奴婢,是奴婢有事托他,所以才拉著他在這兒。”
婢子小廝被發(fā)現(xiàn)私情,又公然拉拉扯扯,按規(guī)矩,是該仗斃的。下人間不準談情,這是各個府邸公認的規(guī)矩。奴才既是主子的人,自然不能有獨立的思想,獨立的感情。除非是主子做主,才可婚配,否則只能一輩子伺候主子至死。
如錦望著眼前兩個爭相攬罪的人,心中說不震驚、不詫異是不可能的。
俗話都說大難臨頭各自飛,殊不知眼前的二人身份雖然卑微,卻真誠相待。真是難得,如錦目光望向遠處。
“五姑娘,求求您,饒了麥芽。”
“是奴婢一個人的錯,姑娘明察。”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都沒有聽到如錦回話,心里更是急了。小生轉(zhuǎn)頭看著麥芽,瞪著厲聲就道:“都說了是我的錯,你別這樣。”
“不,我不能讓你一個人承擔。”
麥芽也是一副無謂,搖著頭望著小生就流下淚來。在齊媽媽被趕出府后,她心知小生在府里的地位一落千丈。他現(xiàn)在這樣出面,無疑是只有死路一條。
“好了,你們誰都沒錯。”
都是愛著彼此,又能說誰對誰錯?
如錦輕輕地說完,低頭見著麥芽的時候,對方已經(jīng)是一臉淚痕。
如錦與她見過數(shù)面,走到她身前站定,淡淡開口:“你是麥芽,四姐姐身邊的丫頭吧?”語氣波瀾不驚。
本還琢磨著如錦的前一句話,現(xiàn)下聽了這問話,麥芽更是不解。怔怔地地點頭,只好回道:“是,奴婢在海棠院當差。”
如錦點頭,復又似想起了什么,開口就道:“四姐姐快嫁去靖安侯府了,你是她的大丫鬟,會跟去也不足為奇。”
這話一說,二人目光均是一緊,緊張擔憂不言而喻。
瞧著二人神色,如錦就感慨:“你們真心待彼此,倒是難得。”
自己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如錦哪還是從前那個不懂變通、只知一味守著陳條規(guī)矩的人?瞧此刻,便是下人間的感情,都比自己的那一份要強得多。
自己和陳浩寧,那還沒有到大難臨頭的時刻,不過只是一份利益橫在中間,他就舍自己而選薛弄蕓。
如果他當真想要那樣做,如果早早同自己明說……如錦突然面色為難。如果當初真的是那樣的話,自己會怎么做?能瀟灑放手?
微微搖頭,竟是連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五姑娘?”
見著如錦沒有了反應,麥芽就忍不住擔心,實際上她一顆心都是提在了嗓子口的。五姑娘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讓她感到抽氣,受不了這份等待、這份壓抑,麥芽輕輕地扯了扯旁邊小生的衣衫。
小生見狀就抬頭,試探性地也跟著喚如錦,“五姑娘?”
看五姑娘的神色,貌似沒有想要嚴懲自己和麥芽的打算?她這樣,是不是愿意當做什么都沒看見,而放過自己?
小生心知自己是在異想天開,卻還抱著一份希望。現(xiàn)在就等著五姑娘一句話,就她一個態(tài)度,便能覺得自己和麥芽的生死命運。她會嗎?小生想著想著就心切,抬頭總一臉期盼地望著如錦。
如錦低頭,目光在二人間徘徊,最后定在小生身上,“昨天是你發(fā)現(xiàn)了那件事?”
小生低頭稱是。
“怎么就偏偏是你發(fā)現(xiàn)了?方才你說你妹妹同阿蓮有恩怨,是不是你故意……”
如錦的話沒說完,小生就立刻否定,“五姑娘,不是奴才,奴才真是湊巧。昨夜里大爺去找二爺,許久都沒回屋,奴才擔心,便想去二爺屋里瞧瞧。哪知到了那,只見屋子黑黑的 ,一個人都沒有。轉(zhuǎn)身想離去的時候,奴才湊巧見著阿蓮扶著醉酒的二爺回來。奴才好奇,就在那多留了一會,可哪知二人進了屋子好一會都沒有點蠟燭,奴才心里納悶,就走近了二爺房門。”
說到這里,小生抬頭瞧了如錦一眼,目光閃爍。
如錦一臉嚴肅,幽幽道:“然后呢?”
“二爺?shù)奈葑記]關,我隱隱地就瞧見二爺和阿蓮兩人都躺在了地上。二爺還喚阿蓮喚著……”
如錦往前一步,緊張地質(zhì)問道:“喚著什么,你吞吞吐吐為何?”
這事情果真是另有隱情,此時竟然讓自己給誤打誤撞。
“二爺喚著表姑娘的閨名。”
如錦身子往后一仰,大腦似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路珠兒、路珠兒,又是她
如錦怎么都想不通,為什么二哥會對她如此心心念念。那日給了她一個巴掌,難不成就只是一時生氣,心中終是忘不了她?
不、不能這樣
路珠兒是鐵了心思要進宮的人,再且她根本就不愛二哥。自己就是幫著二哥得到路珠兒,也不過是悲劇一場。
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讓他徹底忘了那個女人。
如錦突然想到,那喚作阿蓮的婢子,眉宇間都有幾分像路珠兒。難道就因為這個,所以二哥認錯了人?
見如錦面色發(fā)白,小生不免就認錯道:“五姑娘,這真是她自己勾引的二爺,還一個勁地說她就是表姑娘。”
“哦~那你為什么不早些進去,好阻止事情發(fā)生?”
如錦把小生問的一語塞,臉紅著就憋道:“奴才也是存了私心,想為奴才妹妹出口惡氣。”
如錦望著他,“呵,你倒是誠實。”
小生抬頭,見如錦似笑非笑,一臉的高深莫測。心里唏噓不已,想著就道:“奴才是個下人,不敢隱瞞主子。”
如錦琢磨著他的話,“出口惡氣?如果阿蓮兒得了逞,那你豈不是助了她?”
“奴才知道,二夫人不會同意的。”
如錦不解,他何來的這份自信。
“早前奴才確實是賭了一把,但昨夜里二爺想納了阿蓮,二夫人就沒同意。”
“什么,你說,二爺想納了阿蓮?”
如錦詫異,難道就是路珠兒一個替身,二哥也不肯放手?
小生點頭,“是啊,昨夜里二爺和二夫人的談話,就是連二爺院子里的人都聽到了。二夫人很是憤怒,聽說還教訓了二爺。”
如錦沉默。
母親動怒了?
印象之中,她從未見過母親真正生氣。每次她見著自己的時候都是和顏悅色,就是重話也都極少才有。上一回,她教導自己,卻還是很溫和的。如錦想象不出,廖氏教訓二哥的場面。
小生見狀,不免擔心自己同麥芽的命運,忍不住打斷如錦的思緒,“五姑娘,求您饒過麥芽吧。”
如錦低頭,“那你呢?”
“奴才犯了錯,就該受罰。要打要罰,都由姑娘發(fā)落。”
小生一副認命的模樣。如錦見了心里對他不禁有幾分欣賞,就是這個時候,他還在為對方著想。如錦想開口的時候,卻聽到不遠處有人喊道:“快去瞧,聽說要打死人了~”
眾人轉(zhuǎn)身,只見很多小廝都圍著一起往遠處跑,還有人邊走嘴中邊念著說:“早知道阿蓮那人,活不了、活不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