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日,上頭的旨意下達(dá)。薛仁康被留在燕京,賜了利吉大道的大宅。邊關(guān)守將一職由新封的大將軍李奇擔(dān)任,同去的還有唐家的二老爺唐豹。
薛家二房自上回徹底鬧僵,錢氏同廖氏之間數(shù)日不見走動。
這一日,陽光正濃,廖氏帶著如錦去城北的德華寺上香。坐在去的馬車中,廖氏看著女兒就道:“錦兒,等會到了德華寺,待上了香你就跟著師傅往後院的廂房裡休息。”
如錦擡頭,乖巧應(yīng)聲。
她自是知道這次去德華寺的目的。等過不了多少日子,自家就該離開薛府,搬至利吉大道的武國公府,喬遷得選個吉日。想來母親也是容忍了大伯母一家許久,對這事極爲(wèi)上心,竟是帶了自己要親自去寺裡燒香。
前天如錦還同廖氏去新宅瞧過一次,雕樑繡柱、亭臺樓閣,無一不是精心佈置,絲毫不比薛府遜色。想到可以和母親等人搬離薛府,過獨(dú)立的生活,如錦便很興奮。
擡起頭,笑看著廖氏,如錦湊近幾分,撒嬌地道:“這下可是好了,我不必同母親分開了。”
廖氏寵溺地拍了拍如錦,回道:“是啊,你從未離開過我身邊,若是要分開,母親可真捨不得。”
如錦笑了笑。
廖氏望著女兒,心中卻沒有面上那般愜意。自家老爺?shù)臒溃丛谘垩e,卻也無能爲(wèi)力。作爲(wèi)一個母親,她也是自私的,自私地想要守著一對兒女。
只是亦然,會願意跟著一起離開薛府嗎?
發(fā)覺廖氏有心事,如錦晃了晃她的胳膊就道:“母親,等到將來住到了利吉大道那,母親可要帶女兒出去走走。”
“我道是錦兒怎麼轉(zhuǎn)了性?這一個多月都不曾出府,原來是想母親帶你出去啊~”
廖氏打趣瞭如錦幾聲,便道:“好好,燕京也有了不少變化,母親帶你出去散心。等到了那時,錦兒想去哪邊玩,母親都陪你。這陣子,怕是把你給悶壞了吧。”
女兒喜歡外出,廖氏一點(diǎn)都不意外。雖說閨中姑娘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平時也有出府的。可因爲(wèi)住在薛府,平日裡受人拘束,也怕惱了錢氏生出嫌話,所以廖氏對女兒還比較嚴(yán)格。
“還是母親好。”
如錦心有感觸,被人寵著的感覺自是美妙。心下怕這份關(guān)懷溜走,勾住廖氏胳膊的手臂緊了緊。
廖氏發(fā)覺女兒這一動作,只是側(cè)頭看了看她,溫柔一笑。
馬車又行了許久,才聽到外面車伕長長吁了一聲,車身平穩(wěn),“夫人,到了。”
踩凳落地的聲音,隨著丫鬟將簾子掀起,光芒射入車廂。廖氏並不著急出去,只取了面紗親自給如錦帶上,叮囑道:“寺中閒人衆(zhòng)多,屆時你切莫亂跑。”
“女兒明白。”
隔著面紗,如錦對廖氏施展一抹放心的笑容。
衆(zhòng)人上了臺階,剛至門口,就有身著青衣僧服的小和尚迎了出來,雙手合十道:“施主好。”
廖氏極有禮貌地回了一離,客氣地問道:“無空方丈可在?”
那小和尚愣了下,像是明白了,便道:“是鎮(zhèn)國公府的二夫人吧?師傅在內(nèi)等候多時,施主請。”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還請小師傅帶路。”
一路進(jìn)了正廟,先是上了香又彎身磕頭許了願。廖氏這才轉(zhuǎn)頭,對董媽媽道:“你去添些香油錢。”
“是。”
廖氏復(fù)又轉(zhuǎn)頭,那小師傅就道:“薛夫人請。”
廖氏含笑點(diǎn)頭,如錦正跟在身後遲疑的時候,那小和尚就對遠(yuǎn)處招了另一個和尚過來,對其吩咐道:“你帶薛姑娘去後院的廂房裡歇息。”
如錦轉(zhuǎn)頭,看了眼那清瘦的和尚,也雙手合十說道:“那便麻煩小師傅了。”
“小僧分內(nèi)事,施主客氣。”
如錦轉(zhuǎn)頭同廖氏道了別,就帶著白芍白英二人跟著小和尚往廟堂的後院走去。德華寺是燕京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寺,每日香客不計其數(shù),此時一路走去,或是池塘邊,或是榕樹下,均站了不少人。
如錦帶著面紗,並不左右斜視。七轉(zhuǎn)八彎,很快便到了一處院子。這是一處四進(jìn)的院子,連著一起有好幾間廂房,走廊下,有小廝模樣裝束的男子坐下門外的凳子上。
如錦還未開口,身後的白芍見此就上前,對那小和尚埋怨道:“師傅,男女有別,你怎麼帶我家姑娘到了這處?”
那小和尚面露歉意,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如錦才道:“不是小僧故意這樣安排。著實(shí)是近來寺內(nèi)香客衆(zhòng)多,許多廂房調(diào)節(jié)不過來,便只得委屈姑娘在這歇歇腳了。”
說著見白芍面色不變,如錦不出一聲,那小和尚即道:“姑娘若是不願,小僧再去瞧瞧,看有沒有哪間女廂房得空?”
如錦擺擺手,隨口道:“本就是與人方便,就這兒吧,不必麻煩了。”
白芍看了眼如錦,忍不住就喚道:“姑娘……”
“算了,這位師傅這麼做想必也自有難處,咱們不過就在這歇上一會,待母親那邊事情妥當(dāng)了就回去,犯不著讓小師傅難做。“
如錦這般說著,擡腳就往正南的一間屋子走去。
那小和尚開了門,將如錦等人送進(jìn)去才道:“施主先歇著,等會薛夫人同師傅談完了,便會有人來接您。”
如錦轉(zhuǎn)過身,低頭道:“麻煩師傅了。”
待小和尚離開了屋子,白芍上前爲(wèi)如錦摘了面紗才道:“姑娘,隔壁那屋子裡分明還呆著男客,咱們怎好留置於此?”
如錦坐下,看著她就道:“罷了罷了,便只是一歇腳之處,無需那般麻煩。出門在外,哪還有那麼多講究?咱們只管在這呆著,還隔著到牆,你做什麼這麼緊張?”
如錦說著好笑地看向白芍,後者抿了抿嘴,雖是還覺得不妥,卻不再開口。
如錦望向那旁一直不說話的白英,好奇問道:“今**怎的倒是安靜了?”
如錦玩笑的口氣,白英早不如初時聽到的那般惶恐,擡頭又猶豫著纔回道:“奴婢便是有些想爹孃了。”
如錦表情一怔,只聽白英繼續(xù)道:“奴婢知道短時間內(nèi)要一直留在燕京,看到方纔外面爲(wèi)父母請願的人,心中有些惦記。”
“白英”
旁邊白芍忍不住就喚了一聲,後者聽後就閉嘴低頭,不再說下去。
如錦知道,白芍和白英都是邊關(guān)那裡的人。這次來得匆匆,本以爲(wèi)不過是一段時間就會回去,卻不想要長留在這。她們身爲(wèi)奴婢,自然是主子在哪,人就在哪裡。此時想念家中老子和娘,也情有可原。
如錦只念著自己一家人留在燕京,卻忽視了身邊的人。這麼一想,臉色動容,開口就望著白英道:“可是想去給前廟保個平安?”
白英心下一喜,目光晶亮地望著如錦,眸中無不期待,“姑娘……”
如錦笑著坐下,“你去吧~”
白英心中歡喜,但腳下步子卻沒有移動。
似是知曉她的顧慮,如錦擺手又道:“難得纔來一次佛寺,你一片孝心,惦記家中父母,我不拘著你。聽說這德華寺極靈,你想去,便過去吧。”
“謝謝姑娘、謝謝姑娘。”
白英滿臉激動,竟是跪了下來對如錦磕起了頭。
如錦見此,忙讓她站起身來。見她一臉笑容,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轉(zhuǎn)看向一旁的白芍,“你也一塊兒去吧。”
二人的情況雷同,便是白芍平時做事穩(wěn)重,但如錦也知道她思鄉(xiāng)心切。
“姑娘,這不合規(guī)矩。白英去了,奴婢也離開,您就一個人在這兒了。”
如錦抿脣一笑,無謂道:“沒事的。我就在這兒,能出什麼事?你們倆快去快回即可。”
白芍還是猶豫,“可、若是讓夫人知道了……”
“便道是我讓你們?nèi)サ摹D銈兤饺账藕蛭遥覅s得留著你們一塊兒和我在京,不能回鄉(xiāng),你們心裡怕也是難受。”
“奴婢是姑娘的人,姑娘的家鄉(xiāng),便是奴婢的家鄉(xiāng)。”
如錦心裡感動,事實(shí)上,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們二人早就讓自己不知不覺地信任了。
白芍二人對自己忠心,凡事思前想後,這些如錦都是看在眼裡。現(xiàn)在聽了這話,忍不住就站了起來,自袖中取出銀子,遞與二人道:“既知我是主子,還在這兒磨蹭?等會母親的事辦完了,咱們?nèi)羰腔馗幢闶悄阆肴ザ紱]有機(jī)會了。”
白芍聽得這話,打心眼裡感激如錦,卻沒有接過眼前銀兩。摸了摸腰際的荷包,開口道:“姑娘大恩,奴婢定然銘記在心。”
白芍還說這話,那旁白英也是跟著道:“是的,姑娘允奴婢們過去,便是天大的恩惠,怎好再拿姑娘的銀子?”
想來是早就打了心思,連準(zhǔn)備都做好了。
如錦這麼想著,也不勉強(qiáng),收回了手中的銀子道:“好了,都出去吧。”
“姑娘,奴婢們?nèi)トゾ突亍!?
白英是個急性子,拉了拉白芍的手臂就同如錦告了辭出了廂房。
如錦坐了會,就走到掛著的如來佛像的牆前看畫。正望得入神,卻聽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
如錦疑惑地走過去,開了門見著外面站著的人卻是嚇了一跳,張口就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