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出來後,又過了一個時辰,王家的侍女和僕人全都起來了,聽聞老爺居然死了,個個大驚失色,悲傷不已。而後便在趙管家的吩咐下,全部行動起來,準備王博喪事的諸多繁瑣事宜。
趙管家出去安排喪事後,大堂內便只有王夫人、王嘯母子二人,還有,一具死的不明不白的屍身!哭了一夜,二人的情緒都已稍稍穩定了下來,但二人都是眼眶紅腫,面色滄桑!母子二人都靜靜地跪在王博屍身不遠處,神色極度悲怮而又疲憊不堪!
“嘯兒,你去自己臥室睡會兒吧!”王夫人突然聲音沙啞地開口道。
王嘯微愣,倔強道:“不,我不休息,我要陪著爹!”
王夫人似極爲疲憊,有氣無力道:“嘯兒聽話,你,先回去休息!我想,單獨陪陪你爹!”
王嘯一見母親如此憔悴,只得點頭應允,輕聲退出大堂,回自己臥室休息。一回到臥室,王嘯便爬到牀上躺著,漸漸地,便在悲傷中,睡著了。
將王嘯從王博殞命的大堂趕了出去後,王夫人便起身關緊大堂之門,來到王博屍身邊,輕輕伏在他的身體上。只是,人還在,骨已寒!回首自己夫妻二人相識、相知,都宛如昨天!初遇那日,他回首望她,她對他嫣然一笑,世界彷彿都活了過來!新婚那日,他爲她向天地立誓,她爲他遠離父母家人,只爲雙宿雙棲!那時,他們曾說過,滄海桑田,斗轉星移,此情不渝!他們曾說過,在天願爲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但僅如轉眼,二人便生死兩隔!陷入往日回憶中的王夫人,臉上掛著蒼白無力的笑容,眼中卻不斷流出淚水,你不是說不離不棄麼?爲何如今卻要留下我一個人,形單影隻?你不是說要看著嘯兒成家娶妻,抱抱孫子麼?爲何如今卻又拋下我們母子在這蒼涼的人世間?
王夫人靜靜伏在亡人胸前,苦澀的淚水不停地流出,沾溼了王博胸前的衣襟。王夫人淡淡開口,語氣飄渺,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對情人輕聲呢喃,“夫君別急,請在那寒涼的黃泉路上等等我,我這就來找你!只是苦了我家嘯兒,才十五歲就沒了爹孃,從此就是一個人,受盡這世間滄桑,人情薄涼!我捨不得嘯兒啊,也捨不得你。幸好還有趙伯,可以爲嘯兒照料一二,不然叫我如何捨得那孩兒,隨你而去?……”
深情地說完一番話後,王夫人緩緩立起身,於大堂角落裡尋出一條長綾,走到房樑下,俏臉掛著清淚,微笑著搬來一木凳,將長綾懸在樑上,打了一個結,緩緩地將頭伸過去,再次將目光落在王博的屍身,目色柔和,露出一絲莫名卻有嫵媚的微笑,接著便堅定地一腳踢開了墊腳的木凳,在半空中懸掛著。掙扎片刻,香消玉殞。
是誰,在月光下,輕訴情話?
是誰,在樹林內,細說思念?
是誰,在閨房裡,淡抹妝容?
是誰,在寒骨邊,勾勒回憶?
是誰,在長綾中,執追陰曹?
風聲再次響起,似天地爲這對苦命夫妻,輕聲哀嘆!
日過晌午,大堂外,叩門聲輕輕響起:“夫人,夫人,出來吃口飯食吧!”原來是忙碌了半天的趙管家前來喚王夫人吃午飯了。見無人應聲,趙管家以爲王夫人因太過疲倦,無意中睡著了,便加重了叩門的力度,聲音也大了一分:“夫人,已經晌午了!夫人,出來吃口飯吧!”依舊無人應答,趙管家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心中焦急,顧不得尊卑禮節,直接使勁兒將門撞開,疾步走進大堂一看,便見那媚麗的人兒,此時正懸於樑下,輕輕飄蕩,怕是已經身隕了!趙管家大驚失色,慌亂衝向樑下,解開那條長綾,輕輕放下王夫人,手指往那瑤鼻下一探,毫無聲息!王夫人,已經身赴黃泉了!
趙管家佈滿血絲的渾濁雙眼,再次涌出淚水,痛苦道:“夫人吶,怎麼連你也去了?你去了,少爺怎麼辦吶?”哭了一陣後,趙管家稍微克制住即將崩潰的情緒,將王夫人的屍身輕輕搬到王博遺骨邊,重重地嘆了口氣:“老爺,夫人,如今,你們可以在一起了!生生世世,永遠也不會被分開了!你們放心,老奴死也要讓少爺安然無恙地長大成人!”
說完這些,趙管家輕聲退出大堂,關緊大門,以免有人擾了亡人安寧!走出大堂,趙管家心亂如麻,他不知道如何對王嘯訴說此事,也不知道王嘯知道連母親也離去後會有多痛苦傷心!
果然,王嘯一聽聞自己母親自盡後,情緒頃刻崩潰,狀如瘋癲,面如死灰,嚎啕大哭,淚水怎麼都止不住,撕心裂肺地狂喊著爹、娘,正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那些丫鬟紛紛垂淚,連王家那些陽剛堅毅的男性僕人也都背過身去,偷偷擦乾臉上的淚水!趙管家一直繃緊的神經也傾然坍塌,顫抖跪地,淚水直墜,仰天怒問道:“老天爺啊,我家老爺心地善良,時常接濟潦倒貧民!夫人待人和藹,月月虔誠叩天拜佛!你是瞎了眼嗎?天底下無數惡人奸賊你不收,無數貪官污吏你不收,偏偏要收我家老爺和夫人?爲何偏偏要收我家老爺夫人吶?”一時之間,王家所有僕人、丫鬟紛紛放聲大哭,悲聲動天!
過了一會兒,王嘯猛然轉身,看向趙管家,掛著淚水沙啞著喉嚨堅決道:“趙爺爺,你說,如何才能修煉?”
趙管家一驚,低聲勸說道:“少爺,老爺和夫人都希望你……”
“你若不說,我便隨爹孃而去!那仙人殺死爹,又害死了娘,此仇不報,枉爲人子!”王嘯打斷趙管家,目露瘋狂之色,咬牙切齒地說道!
衆人聞言,紛紛大急,搶言道:“不要啊!少爺切勿做傻事!”王嘯卻不搭理,眼神堅定不移地盯著趙管家,目光悲慼卻又有著灼熱!趙管家一見王嘯如此決絕,痛苦道:“既然少爺執意如此,老奴便告訴你吧,老奴年輕時曾外出遊歷,聽聞距廣明州數百里的淨元州,有一仙山,喚爲青靈宗,具體在淨元州何處,老奴便不知了。你若想修煉,可去該宗一試,但能否找到仙山,能否被青靈宗收爲門下,就看你自己的機緣了!”
“好,待爹孃頭七一過,我便啓程去淨元州,尋那仙山!沒有找到,誓死不歸!待我修煉有成,必定要屠盡仇人全家上下!”王嘯身上猛地爆發出一陣煞氣,目露兇光道。
時光如梭,不知不覺中便過了王博夫妻的頭七。是日,趙管家對衆僕人吩咐了一番,將王家之事打點好,便隨王嘯而去,他要親自護送少爺去那淨元州!畢竟路途遙遠,王嘯又只是十五歲的少年,他,不放心王嘯獨自遠行!
王嘯終究還是向著修真世界去了,這對他來說,究竟是福?還是禍?這些問題,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