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打量這幾個人,左丘知秋輕咳一聲,道:“時間應該會很長,美雪小姐,我們可以開始了吧。”中島美雪點了點頭,跟著左丘知秋來到辦公室的會客圓桌旁,她身后的一名黑衣隨從將手中提著的木箱子打開,從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張材質古樸的圍棋棋盤和兩個沉甸甸的棋盒擺在桌上。
中島美雪開口道:“左丘先生,我們是不是還按照老規矩來下這三局棋呢?”
左丘知秋點點頭:“既然是約定好的,那就按照規矩來吧。”
“那好,我重復一遍規則。棋一共下三局,三局棋中左丘先生只要輸了一局,那就視為輸掉比賽,必須履行我們之間的約定。而我每輸掉一局,則將那三個盒子中的一個輸給你作為賭注。”中島美雪說著向旁邊一示意,另一個黑衣男子向前站了一步,將手中捧著的三個匣子略抬了抬。
“左丘先生可要先驗看一下。”中島美雪又開口說道。
左丘知秋搖了搖頭:“不必了,我信得過黑龍會這塊招牌,也相信盒子里的東西不會讓我失望。”
中島美雪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以一個優雅的手勢揭開了棋盒的蓋子。棋盒一打開,一股涼意迎面而來,我雖然身在五、六米外,但還是忍不住激靈靈打了一個寒戰,待到左丘知秋也將棋盒打開,辦公室里的原本悶熱的暑氣一下子消散無蹤。我的好奇心大漲,這是什么棋子?居然有降溫澄暑的妙用。再看屋子里的其他人卻都渾若無事,仿佛什么都沒感覺到。
我現在算是稍微弄清楚了一點狀況:左丘這小子把辦公室當成了賭場,而那個叫作中島美雪的大美女則是不遠萬里從日本來和他賭博的,他們兩個賭博的方式倒是十分高雅——下圍棋,當然正式的名稱應該叫做“對奕”。
中島美雪這邊的賭注是三個不知裝著什么東西的木盒子,而左丘知秋則是不知道答應了中島美雪什么事。至于賭具就是那副散發著陣陣寒氣的不知為何物的怪棋子。
我想來想去,唯一明白的就是這件事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這間辦公室里的人也都完全沒有關注我的存在。雖然被無視的感覺很不舒服,但現在離下班時間還早,無聊的辦公時間里能看看美女下棋應該算是打發時間的最佳選擇了。當下我決定靜觀其變,正所謂“觀棋不語真君子”。
左丘知秋和中島美雪之間再沒有更多的客套,左丘知秋執黑開局,第一子先占了星位。中島美雪跟著下在旁邊的小目,一來一往十幾回合,幾乎沒有長考,看起來他們對彼此的棋路都很熟悉。我對圍棋一道只是一知半解,僅有的一點常識來自《體壇周報》上的圍棋專版,那也是將籃球版、足球版翻得爛熟后可有可無間看來的。以前曾經看別人對奕過幾局,多是皺著眉頭思考半天才下一子,像今天這樣的快棋我還是頭一次看見,眼花繚亂的同時也根本評判不出二人棋力的高低。
眨眼間棋到中盤,左丘知秋的一條黑龍蜿蜒而出,中島美雪的白棋兩邊封堵力求不使黑棋的大龍做活,此時我也已經看出,這條黑龍已經成了決定此局勝負的關鍵。
說時遲那時快,黑棋向下將要探到棋盤底部的時候突然向左側一接,白棋立時一扳,黑棋的龍頭向左側中腹而去,竟已成了扭羊頭的不利之勢。此時可以說黑棋已經通盤皆活,白棋再沒有反撲的余地。
中島美雪仿佛特別執著于棋局的勝負,苦思良久方才一嘆,將白子輕輕放在棋盤之外,投子告負。
左丘知秋微微一笑道:“承讓了。”
中島美雪笑得有些苦澀:“左丘先生布棋真的很高明。我從三歲起就學棋,但和你相比還差得很遠。”
“不是還有兩局嘛,你只要贏下任意一局,便可達成目的,不必如此沮喪。”
中島美雪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向旁道:“來,將這局的賭注拿來給左丘先生看看。”
左丘知秋一擺手:“不必了,等三局棋都下完再說吧。”
誰知中島美雪不由分說,從隨從手中捧起摞在一起的三個盒子中最上面的一個放在桌上,然后慢慢解開系著盒蓋的絲絳,將盒子完全打開在左丘知秋的面前。左丘知秋向盒內看了一眼,原本淡定的臉上突然有些變色:“你居然將它帶來了,難道你拿不出更差的了嗎?”
這句話我聽得莫名其妙,盒子里的東西是中島美雪輸給左丘知秋的賭注,對于左丘知秋來說當然應該是希望越貴重越好,怎么會問出“有沒有更差的”這句話呢?
我的好奇心隨之大盛,稍稍站起身,向盒子里面探頭望去,只見那木盒中只有一塊黑色的塊狀物,大小如桃核,形狀并不規則,看上去非木非鐵,毫無光澤,還隱隱散發出一種難以名狀的氣味。就這么個不起眼的東西不知有什么魔力卻令左丘知秋如此動容。
對于左丘知秋的問話,中島美雪笑而不答,轉頭說道:“看過了,我們就開始下一局吧。”
“好。”左丘知秋很干脆的答應著,將手邊盛著黑子的棋盒推向中島美雪一面,中島美雪卻站起身來。
左丘知秋一皺眉,中島美雪已搶先道:“我們的規則中好像沒有不許別人代下這一條吧。”
左丘知秋眉毛一挑,恍然道:“哦,原來如此,看來你請了高人來,是誰呢?”
“曹先生。”中島美雪扭頭叫道。
一直在后面沉默不語的那名儒雅老者走了過來,略一頷首示意,便代替中島美雪坐在座位上。左丘知秋上下打量了老者一番,臉色突地一變,向中島美雪說:“你居然可以將他請來,看來你對于取勝是志在必得了!”
中島美雪不以為意道:“這沒有什么,我等得已經夠久了,更何況你的棋力這么高,我這么做也實屬無奈。”
那老者在一旁向著左丘知秋開了口,與中島美雪不同,他的普通話說得非常生澀,但是一開口就嚇了我一跳:“你要我讓幾個子?”
“讓幾個子?”好大的口氣,我在一旁盯著那老人看,越看越是覺得面熟,我一定在什么地方見過他,只是一時想不起來,是誰呢?我在心中反復琢磨,忽然靈光一現,抓過辦公桌上昨天出版的《體壇周報》,三兩下翻到“奕壇春秋”欄目,瞄了一眼后我徹底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