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葉勤拿著當天的申報來到藍公館。這時藍競軒已經起了，一身深巧克力色的睡袍坐在客廳裡，等著李嬸準備早餐。顧曼筠也從她房裡出來，換了身水藍色的厚旗袍，外面搭了件白色流蘇的針織披肩。微卷的秀髮就散落肩頭，說不出的風情萬種。“葉勤，怎麼這麼早？”走下樓梯她走到客廳沙發，招呼著葉勤坐，自己挨著藍競軒坐了下來。
“競軒哥，你看下這份報紙。”葉勤將那份申報遞到藍競軒手裡，上面登了幾個日本人在街頭互毆打架致死的消息。葉勤剛看到這個消息，第一反應就是冷笑，這些日本人窮極無聊了嗎？但突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聯想到昨天他險些要出手的時候，藍競軒拉住了他。於是他覺得這件事跟藍競軒必然是有聯繫的。
“呵呵。”藍競軒看著報紙上的黑白照片和文字，只是笑了笑。“狗咬狗啊。”他攬了曼筠入懷“曼筠，來看看這條新聞，早飯都有胃口了。”
“要你真的有胃口才好。”顧曼筠蹙了一對好看的娥眉“李嬸早上煮了瘦肉粥，還做了豆花和小籠包，軒哥你最喜歡吃豆花的哦？”之後看向一邊的葉勤“葉勤，一起用吧。”
“是啊，葉勤，一起用早餐吧。”這會兒工夫李嬸過來說早餐準備好了，三人移步到餐廳。天氣漸漸涼了，早上還有霧，顧曼筠早就不許藍競軒在屋外用早餐了，更不許他早餐只喝咖啡。三個人坐在餐桌前，李嬸幫顧曼筠和藍競軒分別盛了瘦肉粥和豆花“葉先生喜歡吃什麼？”
“李嬸，給葉先生盛碗瘦肉粥吧。”顧曼筠開口。她感覺到葉勤正在看著她，眼神那樣的熾熱。她是知道葉勤喜歡喝瘦肉粥的，她們之前一起吃過飯。然而就這樣一句簡單的話，不止葉勤，藍競軒的眼神也投到她身上。兩個人男人，四道目光同時看向她，她躲不掉，也不想躲。
李嬸並不是很瞭解他們三個人之間有什麼，只是按曼筠的話盛了碗瘦肉粥遞給葉勤。“謝謝李嬸”葉勤接了過去。不再去看顧曼筠，他只是默默的吃著碗裡的粥。顧曼筠也不再開口，夾了只小籠包吃，只是味同嚼蠟。藍競軒只是笑了笑，夾了一隻小籠包放到葉勤面前的碟子裡“別客氣。”
“競軒哥，你自己也吃。”葉勤發現藍競軒只是吃著碗裡的豆花。
“曼筠知道，我並不喜歡吃這個，而且，她現在都不許我吃太鹹的東西。”隨後看向顧曼筠“是不是，曼筠？”
“你知道就好。”顧曼筠見藍競軒碗裡有些見底了，端過他的碗要再去幫他盛。卻被藍競軒攔住，曼筠有些不解“軒哥？”
“不用了，我不餓了。”突然間沒什麼胃口。
“才吃這麼少。”顧曼筠發現他最近胃口一直不是很好，也不敢勉強他，只是莫名的心疼。
“你多吃點就好，當是幫我吃了。”知道曼筠是關心自己，藍競軒笑著握了她的手。
三個人都吃的差不多了，藍競軒拿過餐巾擦了擦嘴。看向葉勤，“等下去我書房聊吧，我上去換下衣服。”站起身，他離開餐廳。上了臺階馬上要到二層的時候，他手突然握緊了扶手，停了腳步，深吸了口氣才向自己房間走去。
顧曼筠幫著李嬸要收拾餐具，被李嬸攔了下來。客廳裡剩下她和葉勤兩個人，聽藍競軒剛剛說要和葉勤在書房裡談事情，曼筠囑咐了李嬸燒水準備好西洋參茶還有葉勤的茶。葉勤的眼神一直跟隨著顧曼筠的背影。曼筠一邊和李嬸說著什麼，一邊往客廳走一回神卻險些撞上葉勤。即使不擡頭，她也能感覺到他現在正用什麼樣的眼神看著她。“你。。。。。。你坐會兒，軒哥馬上就下來。”
“曼筠，能不能不要這樣躲我？”葉勤的眉心蹙得緊了“我說過，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
“我沒有”顧曼筠偏過頭去不去看他。
“如果沒有你爲什麼不看著我？”葉勤想到剛剛吃飯的時候，曼筠竟然記得他喜歡吃的東西，又見她此刻的神情，眼底閃過一絲神采“曼筠，你還是有一點喜歡我的是嗎？”
“葉勤。”要她怎麼告訴他？
“是不是？你只要回答是還是不是。”兩個人的聲音都壓的很低，幾乎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如果你覺得爲難的話，你點頭或者搖頭。”
“葉勤，你不要逼我。”她是不能背叛藍競軒的，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要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沒想過要離開他。
“我不會逼你，我。。。。。。咳咳——咳”葉勤再次掩住脣咳了起來，他背過身去，手扶著通往樓上那旋轉樓梯的扶手，咳的猛烈。
“你沒事吧？”看他又咳的那麼辛苦，曼筠想到昨天在餐廳他咳血的那一幕“很不舒服嗎？”
“你是關心我的，你明明是關心我的，是什麼讓你這樣難以決定？”他的聲音因爲剛剛的咳嗽暗啞了很多“你覺得和我在一起，會對不起他嗎？”葉勤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麼樣的理由，什麼樣的原因，能讓曼筠這樣的痛苦，這樣掙扎。
“葉勤，你。。。。。。”顧曼筠剛要開口，聽見了藍競軒的腳步聲。她轉身走去廚房，去端藍競軒每天要喝的參茶。從廚房出來的時候，藍競軒果然已經出現在客廳內，那件竹青色的長衫，顯得他身材更加修長挺拔。可爲什麼她覺得原本合身的長衫此刻卻有些肥了呢？他瘦了，就是這段時間，這樣的發現讓她心裡疼的難以抑制。
“軒哥，把參茶喝了。”顧曼筠將手裡的茶遞到藍競軒手裡。怎麼了？他上去換件衣服的工夫，怎麼看上去氣色不太好。“早上吃藥了沒？”她敢打賭他沒有。
“我和葉勤去書房談些事，談完了再吃好吧？”藍競軒接過她手裡的西洋參茶，溫柔的笑容依然，只是看著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他並不是故意要聽他們的對話，他們兩個人說話的聲音確實也不大，但他就是碰巧聽到了。真的像葉勤說的那樣嗎？曼筠之所以拒絕了葉勤，其實是因爲怕傷害他，會覺得是背叛他。好傻的女孩兒，他從來不覺得曼筠是他藍競軒一個人專屬的。只要是她想要的幸福，他都會盡力去滿足她，她的心願，他會盡力去幫她完成。他從來都不想曼筠因爲他對她好，因爲他幫過她而帶著報恩的心態留在他身邊。如果她愛他，她說她需要他，那麼無論如何他都不會離開她。直到他這個身體再也不能保護她，直到他嚥下最後一口氣，他都不會放手。但如果她有了他以外的選擇，那麼他會放手，他會笑著祝福他們。
“每次都這樣，我上去把藥給你拿去書房，吃完藥再談。”顧曼筠先行轉身上了樓。
“走吧，上樓，去我書房。”藍競軒帶路，兩個人上了二樓進了藍競軒的書房。書房很大，書櫃很大，窗子也很大，這時候全敞開著。藍競軒每天起牀都會把書房的窗戶打開透氣，只是今天風大，而且今天的霧也很大。他走上前去關了窗子，不著痕跡捶了兩下左肩。轉身請葉勤坐在自己對面的椅子上，自己也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來。顧曼筠拿著藥端著水，敲了門走進來“把藥吃了”。藍競軒看了看曼筠，接過她手裡的水，和裝藥的小容器“你先出去吧。”語氣溫柔卻不容反駁。顧曼筠張了張嘴要說什麼，始終沒開口，走出書房，幫他們帶上了書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