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小學同桌
下雪的日子里,我的眼睛,總愛在那些深深淺淺的腳印里停留。——摘自蘭蘭日記
墳上由于積雪的覆蓋,宛如一個個白色的小蒙古包。
周金成把香燭插好,點燃鞭炮。
在“噼噼啪啪”的鞭炮聲里,蘭蘭和老大就給爺爺奶奶跪下了。
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周金成要蘭蘭和周文邊磕頭邊訴自己所求之事。蘭蘭沒有這么做。
不是不相信迷信,而是覺得不應該再去打擾老人的平靜。他們在生已經耗盡了全部的心血,為什么我們還要讓他們死后都還要背負我們生者的負擔呢?
讓我靠自己吧。成或敗,不怨不悔。
下山的時候,忽然一只小白兔從他們的身邊躥過。誰也沒有去追,因為也追不到。
走到山腳下,周金成和周文因為著急大棚的事,越走越快,很快就和蘭蘭拉開距離了。
蘭蘭漸漸地一個人在公路上走著,卻也不急。
生命中的一大部分時間,我們都用來趕路了,為什么不好好享受這份閑淡與從容呢?蘭蘭就這么想的。
那些車輪滾過去的印,把公路上的雪弄得很臟。天空不見蔚藍,灰蒙蒙的,看上去還會有雪下。
前面有個岔路口,慢點,小心有摩托開過來。
咦,他為什么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仔細看,還是一高大帥氣的小伙,戴著一副金絲眼鏡,圍著一條長長的潔白的圍巾!看樣子,還是不討厭。
難道我的臉沒洗干凈嗎?帥哥,別那么死盯著人家,我有自知之明,不是美女,不用你提醒好么?
當她就要和他擦身而過的瞬間,帥哥卻忽然開口說話了:“周春蘭,你果真不記得我了!”
蘭蘭站住了,再打量。一雙似曾相識的丹鳳眼,使他的整張臉都更有神采了。能夠叫得出自己的全名的人,當然是自己曾經認識的人。只是,搜羅記憶的寶庫,我怎么就找不出這張近乎完美的王子臉呢?這樣優秀的男人,我不應該隨便把他忘記的啊??
“抱歉!”無奈之下,只好問了。誰叫你把他從記憶里弄丟了呢?
“來,握握手吧!我的小學同桌!”
握就握吧!他說他是我的小學同桌,應該是他們幾個:周清、李廣、王玲……他到底是其中的哪一個?真的記不起來了!
“對不起!同桌,我……”
蘭蘭不得不又咽了一口口水,“也許,你的變化太大了一點。”
“也是。那時,我矮矮的,現在卻這么高高大大的了;那時,我還沒有戴眼鏡。記得那個雨天,你沒有帶傘……”
傘?一把傘?蘭蘭使勁地甩一甩頭,似乎看見靈光一閃,意識就隨著它飛回到五年級時那個特殊的雨天里,也把蘭蘭帶進了一個關于傘的童年故事里。
我是女生,任性的女生;你是男生,寬宏的男生。
那是一個炎夏日。
早上,還是艷陽高照,中午時卻風云突變,下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雷陣雨,全班同學都沒有帶傘。望著雨簾,蘭蘭沒有絲毫的猶豫,就沖進了它那無邊的懷里。不好意思,她喜歡下雨的天氣里淋雨和玩水……想不到吧?
當時的公路還是一條坎坷不平的石子路,坑坑洼洼的,蘭蘭仍然像今天這樣不急著趕路,大不了回去換一身衣服,被老爸老媽嘮叨一頓。
可是,她真的很喜歡赤著腳丫兒在每一個積水的凹地里頑皮地打著水漂兒玩。
正當她玩得開心時,忽然斜刺里伸過來一把雨傘,為她遮住了一片傘的天空,也遮住了一片傘的雨水。
蘭蘭吃驚地抬頭一看:是賈島!她的同桌!他住在學校,所以,全班只有他就有傘!看來,他也是下課后特地回宿舍里接了雨傘追出來的。
風有點狂,雨也有點急了,蘭蘭的心,卻停在了那把傘下。
“是你啊?賈島!好巧啊!”
“是啊!是好巧!還好,我還以為你早把我扔垃圾堆里了呢!”
“哪能啊?誰叫你附庸風雅取了一個和唐代苦吟詩人賈島一模一樣的好名字呢!”
“沒勁!到現在才想起我來,看樣子你還真的很記仇呢!是不是因為抱怨我喜歡跟你打雪仗,才故意把我忘掉的?”
“小氣鬼!你明知不是這樣。不過,這么多年過去了,你不也是一直沒改掉好計較的老毛病嗎?”
賈島還有急事在身,給蘭蘭留下了聯系方式。
風雪中,巧遇小學的同桌,而且還是他,一切來得太不可思議了!
賈島回頭看見蘭蘭還在那里看著自己,忽然間就特別感動起來。一沖動,他就又跑回來了:“周春蘭,我可以……”
“怎么了?”
“嘿嘿!我想來個哥們式的擁抱可以嗎?”
不會吧?暈!一見面就要抱抱?然而,心里卻微微地有些酸楚,感動在他那句“哥們式的”。沒有雜念!
“不可以就算了。拜拜!”男生在這種狀況下,也會敏感的。
“回來!抱吧。哥們!”一向保守的蘭蘭忽然張開自己的手臂。
為什么不呢?你我皆如一葉浮萍,飄來蕩去的,誰也不知道我們今天在這里相遇,明天又會在哪里各奔東西。就當是好朋友、兄妹一般,別把它上綱上線行不行?
賈島毫不遲疑地把這只小鳥攬在了自己寬大的懷里。輕輕地,在蘭蘭的耳邊細語:“蘭蘭,你可知我終于將少年時的最大的一個心愿實現了?呵呵!”
這個懷抱好寬大舒適啊!就好像、好像夏雨的懷抱一樣。呸!周春蘭,你怎么這么不爭氣,又想到他的身上去了?真沒志氣!
“謝謝你!”賈島輕輕地又把蘭蘭放開,手卻還拉著蘭蘭的一只小手,舍不得放。
蘭蘭一時之間也似乎產生了錯覺,仿佛拉著的不是什么賈島的手,而是夏雨的手。風雪之中,這一牽手,差點又惹出一段曠世奇緣,要不是蘭蘭心堅如鐵,就真做了賈島的女友。
賈島走了。蘭蘭一回頭:老媽!她站在門口,這么說,剛才那個擁抱,她都看見了?
老媽,你的眼睛真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