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原本是想去南宮傅的住處尋人，卻在半路就看到那熟悉的紅衣銀髮，不禁有些緊張，卻在脣邊勾起一個笑容。

“去哪？”

虞美人看著眼前這個讓她生出恐懼感的男人，想到今日的獨處，很有可能對方的魔性大發，對她做出點什麼事情，也不會有人來救她，只能夠聽天由命了。

抑制住胸口的上下起伏，虞美人莞爾道：“去蝶梟崖底，我一直想知道那裡是什麼樣子？”

蝶梟崖底，南宮傅感覺到心口像被什麼刺了一下，本能的有什麼就要涌現出來，可是很快便消散開，什麼都沒有，像是剛剛靈魂想要跑出軀體，卻又被鎖住。

虞美人緊張的等待南宮傅的表現，他的眉心確實擰了擰，緊接著卻像是什麼都沒有變化，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對著她點了點頭，然後伸手攬著她的腰，瞬間向外面掠去。

南宮傅的速度，快得已經超出了虞美人的想象，看似輕功，實際上根本感覺不到對方是在用輕功，更像是用意念的瞬間移動，而且平素需要快馬行駛一天一夜的路程，他竟然用了不到半日便已到達。

蝶梟崖頂

和那日一樣，他們站在崖邊，只差一步，就是萬丈深淵，南宮傅清冷的聲音，隨著風聲呼呼刮過耳邊。

“我們下去吧。”

虞美人嚇了一跳，有些不確定對方的話：“你說什麼？”

其實並不是她聽得不夠清楚，只是她很清楚這裡的距離，那一次她在身上綁了繩子都能夠感覺到那股巨大的氣流，若人真是這般跌落下去，就算底下是水，在氣流和氣壓的衝擊下，也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她不知道南宮傅是怎樣難逃一死的，可是如今她若同他一同跳下去，一定會死得很難看。

南宮傅並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看了她一眼，只是一眼，他便已再次攬住她的腰，足尖用力一點，在虞美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騰空而下。

突如其來的恐懼，虞美人哪裡想過對方會真的這般瘋狂，已經失去了平素的冷靜，想要驚恐的瞪大眼睛，卻被那氣流衝撞的不得不閉上眼睛，就連聲音的宣泄也是薄弱的：“你瘋了嗎，南宮傅，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死的。”

南宮傅依舊沒有說話，虞美人感覺到下降的趨勢似乎被什麼阻礙，然後身體貼著對方的身體被猛地撞上什麼，她疑惑的睜開眼，讓她更加吃驚的是，南宮傅竟然藉著身體撞擊著石壁的力度，不斷的下降。

這個人瘋了嗎？她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可是眼前的男人竟然沒有絲毫痛苦猙獰的表情變化，如玉的臉上就只有一個四化萬年不變的冷冰冰的表情，是她瘋了吧，纔會陪著他這般胡鬧，這個瘋子的武功竟然已經達到了這般境界，虞美人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不斷的戰慄著，彷彿再近一點就能感覺到魔鬼的咆哮。

兀自發愣的時候，二人已經到了崖底，南宮傅看著懷中不知在想些什麼的女子，精緻美麗的小臉上有些蒼白的恐慌還未散去，心中忽而一軟，鬆開了對方：“到了。”

到了，虞美人擡起頭，這纔回過神來，到了嗎？她轉身看向四周，潺潺流水聲，那水面上氤氳著霧氣，映射出四壁的奇異的光猜，橙紅的，幽綠的，偶爾有幾隻鳥雀停留於水面，河水清幽，虞美人錯愕的看著周圍的一切，宛如另一個仙境一般，與想象中的有很大的出入。

原來湖底的景色竟然這般的神奇美麗，虞美人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轉過頭，對上對方清冷得沒有感情的眸子的時候，笑容便僵硬在了臉上。

“你，我，對不起。”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或許這場美麗的幻境對於南宮傅來說卻是痛苦的回憶，虞美人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對不對，不過畢竟她的確做了傷害過對方的事情，道個歉總是應該的，至少她也不會有那麼深的負罪感。

“你喜歡就好。”

南宮傅說話的時候始終不帶一點感情色彩，虞美人根本猜不透對方的的心情是好是壞，卻也不敢妄自下結論，她早已打定主意，要想讓南宮傅對過去釋懷，不那麼恨她，就一定要解開他的心結，所以之所以選擇蝶梟崖底，是因爲這裡曾經是他最痛苦的地方，她要在這裡讓他留下美好的回憶。

“這裡很美，你不覺得嗎？”

有些試探的開口，她知道自己在走一步險棋，卻堅決的執子落下。

“這種美麗，只想讓人毀去。”

意料之中的回答，卻不知道是在說它還是在說她，虞美人的手心裡捂出了汗，包括剛纔墜崖的時候緊緊抓住對方衣角留下的，這個時候她很難不緊張起來。

“美麗的東西都有存在的意義，爲什麼會想要毀去.....”

虞美人最後一個語氣詞還未出後，卻看見對方停下腳步，回過頭看了她一眼，那一眼說不出的森冷，陰寒之中似乎有什麼刺破她的瞳孔，穿過她的心跳，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後退，只是她卻硬生生的忍住心中的顫慄，走到對方身邊，伸手便握住對方的手。

南宮傅的手很冷，和她記憶中的一樣，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像死了許久的人一樣，她擡起頭，正對上南宮傅驚愕的視線。

虞美人露出一個笑容，感覺到握著的手似乎縮了縮，她卻緊緊的抓住，有些玩笑的開口：“你的手真冷，你還記不記得以前我冷的時候你就是這樣抓著我，不斷的輸入內力給我，這一次，就換我來抓你。”

南宮傅看著眼前的笑顏如花，似乎有一種莫名的感覺涌上心口，讓他那個地方又開始疼痛，和記憶中一樣的疼痛，讓他想要躲開指尖的溫暖，卻又忍不住任對方抓著，然後他別過臉去，不再看那有些刺眼的笑容，原本死寂的胸膛的地方，似乎有什麼悸動了起來。

虞美人見對方任她抓著手，忍不住暗暗的呼出一口氣，然後同對方一起沿著河水邊緣漫步，然後偷偷的去看對方的表情。

如果放在現代，他們的這個樣子或許真的像一對情侶，可是現在，虞美人心中很清楚她這樣做的目的，不知爲何她的心中有些酸的感覺，她的脣角向上翹了翹，轉過頭去衝著對方開口：“南宮傅，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曾在崖頂看夕陽，那是我第一次和一個男人去看夕陽，很漂亮的，你還記得嗎？”

南宮傅感覺心口像是被什麼壓著，他擡起頭看了一下天空的位置，他記得那一場夕陽，確實很美，可是他怎麼想也記憶不起那個時候的感情，似乎有什麼被遺忘了，想不起來，頭很痛，突然間像是裂開一般，他掙脫開對方的手，然後用力的抱住自己的頭。

虞美人感覺到指尖一空，原本站在身側的男子突然間蹲在地上，然後用力的抱著自己的頭，似乎在和什麼掙扎。

難道是魔性又復發了，虞美人像是被什麼擊破了恐懼的圓圈，那種感覺不斷的擴散開，衝擊著她的大腦，她的四肢，她想要逃跑，想要離這個帶給她恐懼的男人儘量遠去，可是接下來的動作連她自己也大吃一驚，她沒再多想，走過去用力圈住紅衣銀髮的男人，在對方的口邊說著類似安慰的話：“你別怕，如果想不起來，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了。”

像是有什麼要從腦袋裡面鑽出來，南宮傅痛得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可是緊接著，身體像是被一股很溫暖的東西包裹住，然後有人在他的耳邊低喃，讓他的疼痛漸漸的舒緩下來，他慢慢的睜開眼，側過頭，女子正閉著眼，在他的耳邊不斷說著什麼，很奇怪的感覺，瞬間涌了上來，他皺了皺眉，凝了許久纔開口：“我沒事了。”

男人聲音響起的那一刻，虞美人猛的睜開眼，立即鬆開手站在一邊，臉上暈開了一抹嫣紅，並不是因爲羞澀，而是因爲之前的恐懼緊張感。

“不知道在這裡能不能看到夕陽。”

虞美人擡起頭看向天空，剛纔她太過害怕，此刻的手腳都很涼，誰知這一次南宮傅接上了她的話：“看不到，這裡的天空太小，不過到了晚上會有很多星星。”

虞美人看著對方點了點頭，心想他這樣回答就說明他已經對她的態度改善了許多，那麼這裡或許對他來說沒有那麼厭惡了呢。

“南宮傅，你能不能告訴我，當初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忐忑不安的開口，其實虞美人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這個問題，畢竟當初想要殺他的人是她，害他跌落山崖的人也是她，如今她問這個問題，他又會怎麼想，難保不會激起他心中的魔性，問完這句話她也有些後悔，她今天來的目的本來很簡單。

“我不知道，我睡著的時候一直都在做夢，夢中的人一直都在殺我，一次又一次，我好恨啊，好不甘心，我想要找到那個人，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自己一定要找到那個人，於是我就醒來了，醒來的時候就在這裡，渾身痛到感覺被什麼撕碎了，卻不能動，只能看著天，看著天上的星星在飛，然後我又睡了過去，就這麼醒醒睡睡，一直到我忘記了什麼，體內有一股很強大的能量，我便活了下來。”

“那種感覺我永遠都不會忘記，虞美人，非子說你是我的夫人，可是你爲什麼想要我死？”

虞美人看著那雙突然間有些激烈感情的眸子，腳步向後移動了一步，然後站住，她看著眼前的男人，忽然間生出了一種罪惡感，她其實也想知道當初自己怎麼會就對他下了手，那一刻的感覺連她自己也很難解釋清楚，說是恐懼又不全是，複雜的她也很難理解。

虞美人搖了搖頭，看著對方心中有些苦：“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做錯了，如果能夠選擇，我情願從來沒有遇到過你。”

這一句話，是出自她真心，曾經無數次，她多麼希望她沒有遇到南宮傅，甚至沒有遇到過北丘尹，可是偏偏她最不想的卻是她註定遇上的。

“所以你選擇了，讓我去死是不是？”

有些激烈的話語，他的眼神透出刻骨的恨意，頃刻間穿透她心底的防線，讓她清楚的意思到原來她的確做了選擇，在愛與義之間，她毫不猶豫的就選擇了愛情。

“要說真的對不起你的事情，只是我沒有能夠愛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