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走進皇宮的時候,因著身上帶了太后賜予的腰牌,侍衛也不敢阻攔。
雖是如此,但此刻自己穿著一身男裝出現在宮中,若被人瞧見了難免會落下話柄,只好尋得約好的一處較為隱秘的亭子坐下,雙手支著下巴,漸漸的有了睡意。
迷迷糊糊間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抬起頭,揉了揉眼睛,看到北丘尹如玉的笑臉,不禁微微一愣,即刻便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臉上一熱,連忙理了理額前的碎發,然后再次抬起頭,笑的如花燦爛。
“我……”
“等很久了嗎?”
虞美人剛剛開口便聽到北丘尹的聲音,一顆心像小鹿亂撞,突然間想起早上秀好的香囊,伸手摸向腰間,笑容很快便僵在臉上,低下頭,那原本應該放香囊的地方,竟然空空如也。
“怎么了?丟了什么東西嗎?”
那生音如春風般柔和,虞美人抬起頭,想必那香囊秀的當真是不好,丟去便丟去吧,這么想著便搖了搖頭,心中難以抑制的失落起來。
還沒開口,就聽見對方的聲音。
“美人,我這次找你來,是想讓你幫我?!?
虞美人抬起眸子,凝著那張有些遲疑的俊顏,心底微微疼痛,卻不禁啞然失笑道:“我哪一次沒有幫你?”
“你不怪我?”
“為何要怪你,明知你心系天下,卻要阻你,我是不是太閑了,我不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女人,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會竭盡全力助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等到那時,我再向你討了我要的東西?!?
虞美人說完伸手從對方腰間抽出那只從不離身的玉笛,背過身去:“把玉笛送我可好,就當是你給我的承諾,等你說話算數的那天,我再還你?!?
北丘尹聞言微微愣了一下,此刻腰間已經空空如也,那玉笛本也不是什么貴重的物品,是他幼年的時候母后送他誕辰的禮物,本也只因喜愛此物,所以格外珍惜,并非心頭之物,若是能換得天下,也算物之所值了,當即便笑了笑:“好?!?
虞美人聽到對方開口,心中像裹了蜜糖,早知這玉笛是那蚯蚓的心愛之物,如今一句話邊給了她,那么她在他心中必定也與尋常人不同,想到這虞美人轉過身,一張笑臉笑意盈盈:“蚯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解決不了了?”
北丘尹見此刻虞美人的心情大好,隨即也放下心來,開口道:“父皇的身體已經藥石難醫了,我得到可靠消息,平素父皇都是靠藥物維持,卻將那身子徹底拖垮,估計十日內便會……”
說到這北丘尹稍稍一頓,眉心染上一抹凝重之色,緊接著道:“父皇這一生,戎馬天下,倒也算傳奇,只可惜他的眼中只有五哥,五哥的性子太過溫順,擔當不了整個天下社稷,估計這兩天太后便要將你指給五哥,所以我要你十日內都在他身邊監視他的一舉一動,我會暗中同你聯系,美人,你信我,只要十日,必不會讓你嫁給他?!?
北丘尹說完,突然間伸出雙手,握住虞美人的雙肩,那神色中全然一片赤誠,讓虞美人呆了半響,才回過神來:“我信你,我要是不信你,你說讓我答應嫁給五皇子的那刻便不再理你了,你放心,我定會幫你。”
虞美人說完,瞧見北丘尹似是吁了口氣,松開了手,然后執了她的手,拉著她走到亭子邊,像是許諾:“美人,等到來年這芙蓉滿塘,我必將親手為你戴上鳳冠霞披。”
深深地吸了口氣,嗅著那荷花雅香,虞美人的唇邊不禁勾起一個笑容,是了,就像那晚不知是真是夢,聽見那般低語“我便將那桃樹砍了,為你種那滿園芙蓉可好”。
偏過頭,北丘尹安寧美好的側臉,夕陽下散發著柔和的光芒,似有一種淡若無世的從同,讓她的心里逐漸寧靜起來,緩緩將頭靠向他的肩膀,凝向那滿塘的荷花,淺笑嫣然。
“蚯蚓,如若你得了這江山,其他的皇子,你會怎樣對待?”
夕陽已經淡去了余輝,虞美人抬起頭,不禁開口問對方,歷史風云,不斷上演著骨肉相殘,成王敗寇的故事,千古一帝,哪個不是踩著自己父兄的血肉爬上皇位的,虞美人不能確定,北丘尹會不會是他們中的例外,只是她寧愿相信他是特別的那一個。
“他們若不負我,我便不會負他們?!?
北丘尹并沒有看她,模棱兩可的話,虞美人只是笑了笑,想起三國中曹操當年的那一句話:“寧愿我負天下人,也不愿天下人負我?!北鼻鹨?,是否也抱了這樣的心態,如此偏偏竹公子,當他真的踩著自己父兄的骨血登上皇位的時候,便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心中一寒,不由得苦澀起來,那年她9歲,而他16歲,桃花樹下,驚艷于那遺世獨立的風華,僅僅是一個背影,那男子執著長簫,白衣勝雪,長袖臨風揮灑,那簫聲如泣、如訴、如怨、如慕,卻又掩不住胸中丘壑,如泉水幽幽,飛花陣陣,回首間,醉了紅顏緋色。
而此刻,反復著心中的猜想,驀地一痛,卻聽到北丘尹的聲音。
“如若他們真的負我,只要真心悔過,我便既往不咎,朝堂上行君臣之禮,私下里兄弟相待?!?
聽聞此刻,虞美人才稍稍放下心來,轉念間那擔憂又急劇而上,如若,如若……總有那么多如若,若是他們不肯悔過,那么……
虞美人不敢再想,卻見北丘尹看著她,全然一片溫柔之色,勉強扯出幾分笑容:“蚯蚓,我相信,你會是個好皇帝?!?
這句話更像是在說服自己,北丘尹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美人,北丘尹不會負你,這天下間只有你能與我舉案齊眉,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切忌同五哥在一起時,不要露出任何破綻,五哥那人心思不同于常人?!?
“我知道?!?
童非暖點了點頭,凝了對方許久,才抽回手,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