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已生飛鳥外,落霞更在夕陽西。
虞美人跟著南宮傅爬上山頂的時候,半邊天空已經呈現出一片橙金色的光芒,那溫暖的顏色慢慢融入白雪的晶瑩,煥發出如夢似幻的光。
虞美人看著那一處微暖的山巒,忍不住笑了笑:“怎么,就是讓我來陪你看夕陽啊。”
“以前有人陪你看過嗎。”
五指相扣,微微用力,虞美人搖了搖頭:“我自己都不記得去看,又怎么會想到讓別人陪我呢。”
“這么說,我是第一個,就算你以后和別人一起看夕陽,也會想起我。”
虞美人閉上眼,唇邊依舊保持之前的笑容,松開對方的手,張開手臂,寂靜的溫暖,突然之間勾勒起她前世的記憶。
鋼琴舞曲,燈光奢華,本來應該是一場騎士與公主的邂逅,于悅是大學舞蹈系的系花,人長得漂亮,身材也是極好的。
于悅出現在這場校交際舞會上,很快便成了人群的焦點,牧晨曦,那個笑容陽光有些靦腆的男孩,她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樣的勇氣跟她表白的,一杯清酒,撒了自己一身。
可愛到夸張的表白,尷尬的想要避開,于悅卻被這個笑容好看的男孩打動了,公主和騎士的的交往,很快引發了在那個舞會上看到公主的王子的妒忌,王子設計玷污了公主的純潔。
于悅,她終于從一個高傲的公主變成了一個處心積慮想要謀奪彭家財產的女人,她表面維持著彭太太這個優雅高貴的身份,背地里卻對那些覬覦她丈夫的女人施加壓力。
因為那場被人設計的命運,她放棄了她原本摯愛的舞蹈,改學了心理,她學了心理,用盡心思去設計那些圍繞在他丈夫身邊的女人,直到失去丈夫的愛,她才發現自己從來沒有愛過。
一場精心演繹的自殺,她最終賭掉的是自己的生命。
臨死的那一刻,她看到的那個畫面,鋼琴舞曲美麗動人的演繹,燈光舞臺唯美浪漫的邂逅,大男孩臉上陽光靦腆的笑容,她極度想要抓住那個一閃而過的畫面,她還沒有開始就已經逝去的愛情,她本來可以擁有的幸福,終于只是一場華麗的夢境。
虞美人慢慢睜開眼,夕陽僅留下的那道光線,讓她的心底微微的疼痛起來。
“你知道為什么我會不顧一切的想要用傾盡天下去換那個人許給我的鳳冠霞披嗎?”
南宮傅聞言轉過頭,女人安靜的笑容,柔和著夕陽的余光,美麗的讓人不敢褻瀆。
“為什么?”
“因為怕痛,怕自己后悔,我不是不會后悔,我曾經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放棄了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的機會,人這一輩子,可以選擇很多種活法,以前的時候,我為了一個并不出自本心的目的,機關算盡,最終只是一場噩夢,夢醒了,我終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我發誓,如果遇到我喜歡的人,我一定會去努力,爭取自己的幸福,不違背自己的心,就不會后悔。”
“你以前?”
虞美人愣了一下,不知不覺,她差點就將前世的故事說出,立即改了口:“是我的一個夢,我夢到了我的一生,怕夢境變成現實,所以哪怕是飛蛾撲火,我也會去努力的追逐那個人,不過話說回來,你真的肯放我走嗎?”
虞美人轉過頭,看向南宮傅。
“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南宮傅側過身,眼底的笑容依舊,唇邊的笑容邪肆狂傲:“不過我相信,你很快就會回來。”
南宮傅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駕定的光芒,讓虞美人疑心大起,不由得眉心一緊,疑惑的問道:“為什么?”
“我雖然嘗試假設自己是你,可我畢竟不是你,虞美人,你再不走,等我反悔了,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南宮傅說著,眼神中閃爍的邪冷的光芒,讓虞美人心中跟著一跳,便不再問下去,看了不到兩眼,立即轉過身去。
這魔頭說的不錯,這段時間的相處,南宮傅的性情她多少了解,這個人陰晴不定,誰知道什么時候高興了就放過他,說不定下一秒不高興了,就又抓他回去,就像那日折斷她的手指,用了不知道多少名貴的藥物,她的手指依舊不能如同之前那般靈活,傷疼了,不知道多久才會好。
更何況,她騙了他那么久,他又怎么會放心把她留在自己身邊,若是再次讓她沒有絲毫內力,她便真的無計可施,那么呆在他的身邊,還有什么意義,不如先回那條蚯蚓身邊,倘若這南宮傅真的有心天下,她還能夠想辦法保護他。
想到那條蚯蚓,虞美人忍不住心中一暖,多久了,怕是不久就要等來春暖花開了吧,他呢,有沒有像她這般想過她,又何時才能實現自己所說過的話,她并不是真的想要那鳳冠霞披,只不過他給她愛情的取名,從來都是那樣的名字,就像,她所謂的傾盡天下,只不過是用他想要的方式,代替了一句她一直想要說出的“我愛你。”
是了,他應該同她一樣,就像那個魔頭,也只用了一句我輸了,表達了那樣的感情,想到這腳步不禁一滯,虞美人回過頭,遠遠看去,那一身紅影背對著她,整個天地間渾然一體的雪色,似乎再沒有什么能夠奪去那身火紅的華彩。
忽然間,啞然失笑,轉身間,心底突然間出現一個念頭,如果可以,這一世,她都希望自己再也不要見到他。
南宮傅,不論那個魔頭的真心是什么,不論那個魔頭是否有什么目的,她都不希望自己再和他想見,因為見面后,她和他畢將是一場或生活死的廝殺,就像最初的那場香艷的刺殺,以及無數次爭鋒相對的獨處,她會慢慢的忘記,從此生命中不會再有那般妖麗無雙的紅影。
虞美人不知道的是,當她走出很遠很遠的時候,遠的只剩下一個紅色的小點,南宮傅才轉過身,風撫亂了他的長發,那妖嬈如罌粟的面容,冷峻的如一尊雕塑,在這個冬季最后的寒風的山頂,僅留下一抹冷寂的暖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