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西陵瑄繼承蒼壁城的城君之位,繼承了西陵氏的爵位,從那時起,整個西陵府淡然處世,極少參加城內其他官員貴族舉行的宴會,也極少舉辦宴會宴請其他人。但是每年西陵瑄的生辰,卻是唯一的一個例外。
每年這一天,西陵府張燈結彩,大設宴席,請帖遍布城內,既有文官武將,也有商賈貴族。盡管所請之人,大約有一半不會前來,但是這個慣例還是保留至今。
今年,同樣如此。
一大清早,整座府邸就忙碌開了,婢女仆從進進出出,張燈結彩,慶樂聲聲。谷叔更是忙得不可開交,一會兒招呼廚房那邊準備好宴席,一會兒又安排侍衛門在門外迎接貴客。
從小悠進入西陵府,還從未見過這等場面。如今她輕功見長,因此拉著阿漾飛上了屋頂,兩人趴在屋脊上興致盎然地打量著院子里的一切。
小悠說:“來的人可真不少啊!”
阿漾搖頭:“那是因為你沒見過先城主舉辦宴會的時候。”
“你見過?”小悠不信。
阿漾卻道:“沒見過聽過啊!我以前聽谷叔說,先城主有一年壽辰,幾乎整個蒼壁城的百姓都前來祝壽,不僅有達官貴人,還有尋常百姓,府內坐不下了,他們就站在府外,然后對著先城主的方向磕頭祝壽。”
小悠有些訝然:“先城主,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阿漾道:“當然是一個非常非常好的人咯!你沒聽人說嗎?他治理蒼壁城的那些年,蒼壁城民風質樸,官員清正廉潔,百姓安居樂業。有一年大旱,他甚至變賣了西陵府值錢的東西,籌集糧食救濟百姓。若是他走在路上,遇到孤苦無依的孩子,他也會帶回來收留在府中……”
說到這里,阿漾湊近小悠,悄悄說道:“如歌姐姐就是那時候,先城主從路上撿回來的。”
小悠似乎一怔,又似乎恍然大悟。
難怪月如歌講起那些往事的時候,會那般激動悲傷!難怪西陵旭逝去多年,像唐銘那樣的官員還會銘記他定下來的為官之道!難怪事到如今,蒼壁城的百姓即便冒著危
險,也要在歸靈節燒紙祭奠……
西陵瑄的心里,應該也是想成為他爹這樣的人吧?
小悠輕輕一嘆,微微凝眸繼續看著屋下的花園。
花園里,賓客已經陸續進來,西陵瑄站在園中,仍然穿著一件素白的袍子,唯有衣襟闊袖上繡著銀色的流動花紋,簡單卻不失雅致,質樸卻貴氣天成。
他時而拱手還禮,時而淡然微笑,低語寒暄,一舉一動,都是那般風姿優雅,俊逸不凡。
阿漾說:“主君大人一定是神仙下凡,僅僅只是看一眼他的背影,我都覺得心跳加速,快要暈厥了。”
小悠也癡癡地看著西陵瑄,他的笑容依然溫潤淡然,猶如春風拂面,可她知道,他的笑容背后隱忍著痛楚,他的淡然深處滿是傷痕……
小悠的心忽然隱隱一疼。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道洪亮的通傳:“郭將軍到!”
小悠和阿漾抬眸看去,只見小徑盡頭,郭奉步履沉穩地向這邊走來。今日的他,雖然沒有像平時那般一身鎧甲,可是眉宇間卻依舊帶著一抹肅穆威嚴。
花園里所有人都恭敬行禮,西陵瑄也迎了上去。
堂堂一城之君,生辰宴會的主人,竟然要移步去迎一個守城將軍!這樣的情景,除了蒼壁城,只怕整個云熙王朝也是絕無僅有。
阿漾似乎已經習以為常,小悠卻覺得心里悶悶的,似乎再也看不下去一般,拉著阿漾便從屋頂另一端跳了下去。
不曾想兩人才剛落地,一個叫碧嬋的婢女便急匆匆地向她們跑來,臉上全是焦急慌亂之色。
阿漾驚訝地問:“碧嬋,你今天不是在廚房幫廚么?怎么跑這里來了?”
碧嬋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說道:“廚房那邊出事了,如歌姐姐讓我速來喚小悠過去。”
“出事了?”小悠和阿漾幾乎是異口同聲。
碧嬋道:“掌勺的杜師傅突然暈倒,此時去叫半爺先生怕是來不及,小悠,你快隨我去吧。”
小悠和阿漾相視一望,然后飛快地朝著廚房那邊跑去。
此時的廚房內,熱氣籠罩,香味撲鼻,爐灶中還燃著火,鍋內還蒸著菜,可是十來個婢女仆從卻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而在他們中間,年近半百的杜師傅躺在地上,面色紫紅,昏迷不醒。
一個婢女哭道:“這可怎么辦啊?杜師傅,杜師傅醒醒……”
另一個婢女道:“如歌姐姐,不如先去稟告谷叔吧,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啊……”
月如歌的神色依然冷靜,可是眸色深處卻也隱含擔憂。此時谷叔在前廳,貿然前去稟告只怕會驚擾賓客。若是派人去請半爺,就算是快馬加鞭也來不及。小悠,只能等小悠……
外面傳來婢女的聲音:“如歌姐姐,小悠來了,小悠來了!”
月如歌走至門邊,看見小悠飛奔而來。
“小悠……”
“如歌姐姐,杜師傅呢?”
“在里面,隨我來。”
原本圍著杜師傅的婢女仆從讓出一條路來,小悠看著雙眸緊閉的杜師傅,臉色微微一凝。下一秒,她躬下身子看了看他的眼眸,再探了探他的脈搏,隨即抬頭對眾人道:“快,把他抬到外面通風陰涼的地方去。”
眾人一驚,不約而同地看向月如歌,月如歌卻點點頭道:“按照小悠說的做。”
眾人聞言,這才立刻將杜師傅抬了出去。
小悠又問:“可有新鮮薄荷?”
一個婢女道:“廚房外面的花圃里就有。”
小悠說:“快采些薄荷葉來,研磨成汁。”
婢女應了一聲,不多時便將薄荷汁液端了過來。
小悠半跪在杜師傅身邊,一邊命人徐徐扇風,一邊親自用手指蘸著薄荷汁液,輕輕揉抹在杜師傅兩側的太陽穴處。
月如歌問:“可是犯了什么急癥?”
小悠搖了搖頭,道:“算不上是急癥,只是這兩日過度操勞,再加上這廚房溫度過高,杜師傅年紀大了,一時間承受不住才會暈厥過去。之前半爺先生教過我,薄荷性涼,可緩解體表熱度,又兼有醒腦之效。我想,用不了多久,杜師傅應該就會醒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