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大營將靈霧山偷襲蒼壁城一事上報王城之后,王城下達了一條命令:由靈霧山附近的三座州府聯合出兵,合力圍剿靈霧山,親手斬殺鬼魅君者,賞金千兩!
此令一出,那三座獲令的州府皆是摩拳擦掌,點兵點將,浩浩蕩蕩上萬人馬,往靈霧山而去。原本所有人都以為,上萬人馬對付一個靈霧山,怎么算都足夠了!即便靈霧山再難纏,也纏不過人家上萬人馬的輪番攻擊啊!
可事實卻讓人有點出乎意外,不到三日的時間,那上萬人馬竟然就折損了大半,更離奇的是,折損大半也就罷了,連靈霧山的山門都沒有攻破!那三座州府的大將沖著鬼魅君的人頭而來,結果人家鬼魅君根本連面也沒露,就那樣信心滿滿地端坐在靈霧山薄霧繚繞的山頂,傲世天下。
幾名大將眼看獲勝無望,又心疼自己的士卒白白葬送了性命,三日之后,多無斗志,都指望著其他州府出力,自己好得漁翁之利。然而世間哪有這等便宜事?五日之后,三座州府紛紛上報王城:靈霧山地勢險要,且高手云集,又多毒蛇猛獸,久攻不破,慘敗而歸。
洛文穆和百里敬氣得牙癢癢,奈何各城君入王城朝見的日子又快到了,一時間他們竟也分身乏術,束手無策。因此圍剿靈霧山一事,也只好暫時擱置,留待以后商議。
這邊西陵府得到消息,谷叔連聲贊嘆,對西陵瑄道:“我還想著要不要安排些人馬暗中支援,想不到鬼魅君根本不需要啊!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他是怎么做到的?我聽說,他們的傷亡不足百人,而對方,死傷數千啊!這個鬼魅君,幸虧是自己人,要不然,還真是讓人有些膽戰心驚呢!”
西陵瑄將手中的書冊輕輕放下,淡然笑問:“你已經把他當作自己人了么?”
谷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之前我對他確實心有防備,他這個人行事詭異,對誰都一臉冷冰冰的樣子,不過這次,他殺了郭奉,又放火燒了將軍府,我才真的相信,他不愧是段承煜的后人
,心中還是有大義的。”
西陵瑄輕輕一嘆道:“他心中確實有大義,他也和我們一樣,恨極了洛文穆,恨極了這腐敗的朝政。可是別忘了,他心里有一個人,是別人永遠碰不得的,若是誰碰了,是敵是友就難說了。”
“您是說,小悠?”谷叔皺了皺眉。
西陵瑄點點頭,站起身走向窗邊。遠遠望去,花園中的空地上,小悠正在教阿漾練劍,阿漾一個不小心摔了個大跟頭,小悠哈哈大笑,捂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西陵瑄看得出了神,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一日地牢中,鬼魅君對他所說的話語:西陵瑄,我一定會證明,證明她選錯了!到那時候,我會義無反顧地,帶她回靈霧山!
如果真到了那時候,只怕什么大義,什么家國天下黎民百姓,那個人都會放在一邊,棄之不顧吧!
谷叔順著西陵瑄的目光看過去,當他看見小悠的身影,不禁輕輕一嘆:“主君,這次西陵府能安然度過此劫,真是多虧了小悠丫頭,在她心中,大概再沒有什么比您更重要了,您真的已經決定好了嗎?”
西陵瑄的手微微一緊,一時間竟然沒有說話。
時至今日,又還有什么是由得了他決定的呢?這幾個月,楚淵一直在研制各種靈藥保住洛流蘇的最后一口氣,他等的無非就是洛文穆一紙承諾!兩日前,洛文穆終于布告天下:能尋得藥引救活洛府小姐者,賞黃金千兩,王城府邸一座,進出王城腰牌一枚。
常人在意的,是那黃金千兩,而他西陵瑄在意的,卻是那座王城府邸,以及進出王城的腰牌!十三年前那場蒼稷之亂后,他西陵氏作為逆臣之后,除了每年一次的朝見,不得擅入王城,一旦違令,視為謀逆!
不入王城,如何靠近洛文穆一招致勝?不入王城,又如何讓王上信他忠心而不至于重蹈當年蒼稷之亂的覆轍?所以十年前,楚淵獻計利用赤焰毒與賀蘭氏嫡女鮮血獲取洛文穆的信任的時候,他才會點頭答應
。
只是那時候,他們誰都沒有想到,這一局棋竟然走了整整十年!而且他們更沒有想到的是,那顆本應游離于指端與棋盤的棋子,在靈霧鎮的某一個午后,就已經走進了他的心。
如今要讓這顆棋子歸入棋盤,于他而言就是剜心剔骨。可即便是剜心剔骨,他也只能承受了。
也不知就那樣看了多久,他才緩緩地轉過身,滿眼疲憊地問谷叔:“城南大營那邊,怎么樣了?”
谷叔清清嗓子,道:“百里敬已經下了命令,由百里忌接任郭奉,任蒼壁城守城大將。看來啊,那百里諺一死,百里敬也就徹底放棄了他這位三公子了,大名鼎鼎的魔靈將軍不派去征戰沙場,倒守在這蒼壁城里,連旁人看了都覺得可惜。”
西陵瑄微微沉眸,道:“事情只怕沒這么簡單。”
谷叔道:“我雖也覺得有蹊蹺,但是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我聽說百里諺死后,百里敬變得沉默少言,行事更是讓人捉摸不透。派百里忌守蒼壁城也就罷了,連他那二公子百里頡,最近也被他從邊疆調回了王城。”
“百里頡回王城了?”西陵瑄倒是有些驚訝。
谷叔點點頭,道:“百里頡回到王城之后,一直在王城御衛營供職,百里敬對外所說,是要讓百里頡在各城君入王城朝見的這段時間,親自守衛王城的安全。可是這在往年,可是從未有過的事。”
西陵瑄眸光微動,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帶一絲嘲諷地淺淺地上揚。這么多年了,百里氏終究也太平不下去了么?
他暗暗一嘆,問谷叔:“去王城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妥當了?”
谷叔說:“已經安排妥當,明日動身。”
西陵瑄雙手無意識地一握,然后看向窗外那仍在嬉戲的身影,問:“告訴她了么?”
谷叔說:“還沒呢,我想著,這事還是由您親自跟她說比較好。”
西陵瑄沉默著,點點頭,片刻之后,向外面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