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珂躍下馬,隨著李衝往驛館裡面走去。
她往昔的六位大侍女和喜娘、媒人之類的已經都在房裡。
屋裡堆積著聘禮,喜娘將禮服拿出來替她比對。林珂恍恍惚惚地,一切顯得那麼不真實。
林珂穿著一身灰塵撲撲的男裝,一身男子打扮。蝶舞將林珂頭上的男子冠帶取下,將她的髮髻打散。林珂披著直直的長髮,靜靜坐在梳妝檯前,銅鏡光亮,照出她的臉來,她的臉上果然頗有風塵勞碌之色,遠不如當年嬌養在親王府的時候嬌豔。
蝶舞拿出髮簪、綵帶之類,準備替她挽發。
“我不喜歡青菜色,那根翠玉簪子就算了!” 拓跋宇出現在放門口,對著正在替林珂梳妝的蝶舞說道。
“殿下,婚禮之前見新娘子是不吉利的。”侍女們和官媒將他七手八腳推出門去。
“離婚期還有一個多月,都不能見新娘子?”拓跋宇瞠目結舌,苦笑問道。
“是啊,是啊,以後可以見一輩子,殿下,不要心急。”侍女們將他趕了出去,拓跋宇退後幾步。侍女們將大門關了。
林珂頭轉了過來。她忽然幾步走到大門口。
“殿下,你離開沒有。”她背靠著大門,幽幽問道。
“在!”
“殿下,放我離開,我不想嫁你!”林珂平靜地說。屋裡的侍女們和官媒臉色都變了,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原來官驛那麼多侍衛守著,居然是看守新娘子的!
“爲什麼?你愛上那個和你同路的人了?你準備嫁給他?”
“沒有,我們兩的事情和別人無關,我決定從殿下身邊逃開時,我都不認識他。只是嫁給殿下,意味著還要過從前那些血腥的日子,也意味著沒完沒了的妻妾爭寵,也意味著又要眼睜睜看著殿下和別人卿卿我我。殿下已有妻子,將來只怕還要娶姬妾,萬一做了皇帝,三千佳麗,我實在不願意過這樣糟心的日子。我不想看到殿下和別人的恩愛,那樣我會恨你。我們爲什麼不相忘於江湖?何苦綁在一起做一對怨偶?”
“我不會有什麼三千佳麗,你也可以再跑,我也可以追,我會把你抓回來。”
“殿下,這是何苦?”
“你也可以嫁給別人,不管是誰,我會殺了他!哪怕他對我有救命之恩。”
“你!我也沒有殺了你妻子!”
“你要是不想嫁給我,想要跑,除非你踩著我的屍體離開,這對你來講很容易,因爲你要找機會殺我易如反掌。我永遠不會防範你。”
“憑什麼!”
“因爲我不像你。你還是小姑娘心性,有什麼東西是你珍愛的,如果破損了或者污濁了,你寧願將它徹地摔碎,重新來過。你和我之間有了齷齪,你就會跑,不願意過這種煩惱的日子。在外面你和李君玉慢慢遊歷,總有一天,你會忘了我,開開心心和他好好生活下去。”
“既然珍惜這段感情,與其兩個人互相討厭地在一起,還不如留在心中。好聚好散。”
“兩個人不在一起,有感情又有什麼意義?你冷了,我不知道。我受傷了,你也不知道。兩個人的感情正是在一點一點的生活裡慢慢建立的。也正是靠一輩子的在一起維持的。不管多麼相愛的兩個人,四五年不見面,可能連對方什麼樣子也模糊了!”
“殿下,既然這麼愛我,當時爲什麼要娶別人!你明明知道我會受不了!”林珂咬著牙,冷笑道。
隔著這個房門,她也能聞到他身上別的女人的味道,那讓她作嘔的味道。
“我承認我這輩子最愛的不是你,你也不是我唯一珍愛的人,所以有些事情傷害了你。我現在甚至不能確定你心裡是不是已經有了別人。但是即使如此,我也會和你在一起一輩子,和你生兒育女,白頭到老,因爲你是我最愛的女人。即使我們倆的感情有了裂痕,我也願意慢慢去修補。就算修補不了,我也願意抱著這份有了裂痕的感情過一輩子。我這個人,珍惜的東西不多,一旦珍惜,不管它多麼千瘡百孔,我也要得到它。南詔國的江山多麼風雨飄搖,我也要掌握它,發展它。不管你多恨我,我也要將你一輩子留在身邊。無怨無悔,至死方休!我說過,想要離開我,只有一條路,就是踩著我的屍體離開!”
“殿下,這是下定決心了?”
“我從來沒有變過這顆心,又何談下定決心?你是我的女人,必須在我的庇護下,在我的照顧下,過完下輩子。至於我們兩之間那些煩心事,我們可以一起去對付它,讓它們不再那麼煩。而不是因爲有這些煩心事,就往外面跑!就算你逃跑成功,嫁給了李君玉,將來你也會有很多煩心事的。”
“可是我早就有些恨殿下!”
“就算你已經恨我,在以後的幾十年裡,你可以重新學習愛我,你依然會愛我。”
“殿下,男人建功立業、保家衛國,有很多種方式,和親只是下策而已。說到底,殿下不過是覺得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平常,所以毫不在意地迎娶別人,我不用學習愛殿下,因爲到現在我也只愛殿下一人。但是我不會嫁給殿下!”
“我沒有!如果三妻四妾是平常,我何苦到現在也只有一個正妻?你不要這麼固執,何苦這樣折磨彼此。”拓跋宇將語調放軟,替自己辯解道。
林珂背靠著門,滿腦子混亂不堪!
即使有了那些煩心事,即使兩個人互相有了怨恨、猜忌,兩個人也還要在一起嗎?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將兩個人曾經的感情藏在心裡,各自好好過。
還是像他那樣,寧願抱殘守缺,至死不悔,也要相愛的人相守一輩子?
“殿下,讓我想想,你先走吧。”林珂幽幽說道。
拓跋宇嘆了一口氣,慢慢走遠。林珂依著門,聽著拓跋宇由重到輕的腳步聲,心裡亂糟糟的,一片紛亂。腳步越來越遠,漸漸沒有了腳步聲,她轉過身,打開門。
拓跋宇從房樑上一躍而下,將她抱住,她心慌意亂,急忙往後面退去,他跟著她往前走著。
“退下!”他高聲下令,侍女和媒人們被驚得目瞪口呆,連忙往門外驚慌失措地跑去。
她被他忽然的擁抱驚得面紅耳赤,連忙將頭低下。
“殿下!”她扁著嘴,急迫地埋怨著,真丟人!
他緊緊抱著她,他以爲她一定會像以前一樣回抱他,誰知道她將他使勁往外推去。
“殿下,離我遠點,就算嫁給王建之做妾,我也不會嫁給你!”
“你說什麼!”
“嫁給王建之做妾,不管他娶幾個,我心也不會有一絲痛楚,我可以笑著和他相處,說不一定可以和他白頭到老。嫁給殿下,一看到殿下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就會立即想要殺了殿下,到頭來我們互相怨恨,又怎麼旦夕相處?殿下,求你了,讓我走吧。”
她雙手拼命推開他,他將她雙手捉住,向她吻去。他比她大了七八歲,武功和氣力都比她強太多,他一直比她厲害太多,她動彈不得。
她眉頭一皺,一狠心,牙齒使勁一咬,他感到舌頭一陣劇痛,鮮血從嘴裡流出,他吃驚地放開她,舉起手就準備打她。
“殿下,只要你強迫我,我就立即咬斷自己的舌頭,就算死不了,下輩子也不和你說一句話。我永遠不會殺你,但是我會殺了自己。你當然有千萬種能讓我就範的方法,但是不管怎麼樣,我也不會原諒殿下!若是有了孩子,我寧可不要!”她昂著頭,豪不懼怕,對他怒目而視!
“你!”拓跋宇大怒,舉起的巴掌,終於沒有落下,他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