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六年就這么平穩(wěn)的過去了,期間宜婳一直在府里養(yǎng)孩子,空余時候則去烏拉那拉府上探望阿瑪。
費揚古靠著驚人的意志力終于戰(zhàn)勝了感染和病魔,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趟又回來了,只是人蒼老了許多,頭上平添了不少白發(fā),消瘦的身材穿著袍子看上去空蕩蕩的。
好在他本人表現(xiàn)得很豁達(dá),身體稍微好一些就上交了兵符,康熙投桃報李給了一等公的爵位,掛了個閑差,只用躺在家里拿俸祿的那種。
徹底清閑下來的費揚古,開始從頭觀察自家的孩子們,加大了第三代的管轄,給他們緊緊皮子。
宜婳的三阿哥很好養(yǎng)活,什么都吃,吃什么都香,幾個月的功夫人就像是吹氣球一樣的膨脹了起來,皮膚變得細(xì)嫩光滑,眼睛大大的,看上去像是葡萄粒兒一般,德妃見過一次之后喜歡的不得了,見天的念叨讓宜婳抱進(jìn)宮里。
吃得好睡得香,小狼已經(jīng)沉得宜婳抱不住多長時間了,把他放在床上,他也不哭不鬧,自己和自己能玩兒上一整天。
六六有了親弟弟,稀罕的不得了,每天起來第一件事要去給弟弟一個親親,每天睡覺前的最后一件事也是去瞧弟弟。
別看六六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是對弟弟倒是非常溫柔,從來沒有不知輕重把弟弟拽疼的時候。
小狼漸漸的習(xí)慣了六六的陪伴,有時候醒的早了,他會探出頭來,等著姐姐的親親,每當(dāng)看見這一幕,宜婳的心就柔軟的不可思議。
弘暉和弟弟差了將近十歲,他看著小狼露著小屁屁在床上翻滾,有時候還蠢萌的咬自己的腳趾頭,覺得不忍直視,他堅決不認(rèn)自己也是從這個時候過來的。
胤禛冷著一張臉進(jìn)來,看見孩子們圍著宜婳,眉眼間和緩了不少。
打發(fā)走了孩子們,胤禛揉了揉眉心,顯然是有些疲憊,宜婳站在他的身后伸手給他輕輕的按摩幾下:“爺?shù)耐缃窨墒沁B我這個閨閣婦人都聽說了。”
“威名?”胤禛笑了一下,“福晉可是在看爺?shù)男υ挕!?
“爺這可就冤枉我了。”宜婳拿過一張紙遞給胤禛,上面是一堆人名和數(shù)字,“這都是最近這些天從三嫂、九弟妹、十三弟妹、十四弟妹還有烏拉那拉府遞過來的銀子,都讓我給退了回去。”
“這數(shù)目可不小,你不心動?”胤禛大致算了一下,這里加起來少說也有幾十萬兩銀子,這些人著實可惡,拿著官銀明目張膽的賄賂,有這心思還不如直接還了欠款呢!
原來,今年黃河暴漲,十幾道河堤缺口,上百萬的災(zāi)民流離失所,這是本朝最嚴(yán)重的災(zāi)情了。
康熙當(dāng)即下令開國庫給銀子放糧,胤禛在戶部當(dāng)差,一時間忙活了起來,那些時間他早出晚歸,連宜婳都很少能醒著見到他。
在查清錢糧實際數(shù)額之后,胤禛帶著賬本和奏折面圣,康熙震怒,追查國庫錢款去向。
結(jié)果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原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本朝官員無論官職大小都從國庫借款,小到給孩子娶妻,大到修繕祖墳,都是朝廷買單。
康熙看著這份調(diào)查結(jié)果,下了口諭,要求無論是皇親國戚還是七品芝麻官,凡借款者十日內(nèi)還清,有賴賬不還者,捉拿歸案,按律處罰。
如今已經(jīng)過了七八天,還沒有人帶頭還款,其實胤禛也借了,他當(dāng)初開府從國庫拿了五萬兩,至今也沒有還,所有人都在觀望。
康熙既然下了死命令說要收欠款,那除了命硬的不怕死的都做好了還的準(zhǔn)備了,只是還多少怎么還這還真是非常講究。
弘暉私下里給宜婳分析過,他說欠款的大致可以分為幾類人。
第一是本身不缺銀子,位高權(quán)重的人,他們大多數(shù)姓愛新覺羅,把國庫當(dāng)成了自己的錢袋子,今日買個古玩,明日置辦個園子,銀子流水一般的砸進(jìn)去,國庫買單。
第二是有資歷有功勞的重臣,他們往往都有康熙的恩旨,用著國庫的銀子擺排場,欠的沒有第一類人多,但也有個幾十萬兩。
第三是隨波逐流類的,他們是看大家都在問國庫借銀子,同朝為官,你不借,就是假清高,不合群,這一類大部分欠個幾萬兩就頂天了。
第四種是真的缺銀子,不得已才借之,數(shù)額也不大,零零散散的,幾百兩到幾千兩不等,只是借銀子的人很多,清算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
根據(jù)弘暉的分析,第四種借銀子的就屬于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這些人往往連養(yǎng)家糊口都勉強(qiáng)維持,沒有搜刮民脂民膏,還能算得上好官,就是把他們敲骨吸髓,也沒有銀子產(chǎn)出。
第三種人是還銀子意愿最強(qiáng)烈的,但是他們不敢先還,畢竟借銀子都是看著上峰的眼色,還銀子更得看上峰還了多少。
第二種仗著自己有功勞的老臣們,那是手里有錢,死也不掏的類型,逼急了在養(yǎng)心殿哭一哭,看在白花花的胡子份上康熙也得給他們幾分薄面。
第一種就更難了,都是胤禛的長輩們或是他的兄弟,不說別的,十阿哥就欠了國庫五十萬兩銀子,這還是在皇上和九爺是不是接濟(jì)之下的花銷,誰也不知道他銀子到底花在哪里了。
弘暉學(xué)著十阿哥和胤禛的對話,讓宜婳笑了好久。
“四哥,弟弟我的俸祿都不知道被罰到哪一年了,借銀子也是不得已為之,這銀子我還不了。”十阿哥直接耍賴皮,胤禛當(dāng)哥哥的還能逼著他不成?
胤禛不是康熙,根本不吃他這套:“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十阿哥瞪大了眼睛,看著胤禛嚴(yán)肅的表情,一時間傻眼了,不是吧,四哥和我來真的,可是那些銀子我真的拿不出來啊。
胤禛看著他,一字一頓的說:“你名下的產(chǎn)業(yè)都可以以資抵債,算下來朝廷不虧。”
“不行!”十阿哥用力的搖頭,“那些都是皇阿瑪賞我的,不能賣。”
“你在拿皇阿瑪壓我?”胤禛反問。
十阿哥連忙搖頭,剛想要辯解一下,被九阿哥拽了兩下胳膊,他看向老九,九阿哥動了動嘴,他仔細(xì)分辨,正是皇阿瑪三個字。
十阿哥恍然大悟,他一下子蹦了起來:“四哥,我去找皇阿瑪,他肯定能把弟弟的賬平了!”
說完,十阿哥直奔紫禁城而去。
宜婳聽著弘暉講述,就知道胤禛這是在暗中教導(dǎo)弟弟們?nèi)绾握_的賴賬,說到底國庫的銀子是屬于康熙的,他說不要了,誰還會硬去追究不成。
只是這樣的事可一不可二,還得兵貴神速,也只有在皇上心中向來憨直的十阿哥能成事,換一個人都得被棍棒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