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暖的頭疼病又犯了,這種疼法,是隱隱的一陣一陣發作,不記得去年冬天頭疼最嚴重的時候吃的是什么藥了,大概要去醫院問問,再開一些,偶爾吃一片緩解這頭疼禾。
坐在董偉川的車里,出去辦事,途經醫院,她剛想張口對董偉川說‘停一下車’,恍然閉嘴想起,在香港那兩天,還是少吃一些藥,沒很大副作用的也不想吃。從想要給左琛生個女兒那天起,每個月都在很注意身體,直到月經期到來,宣告沒有懷孕為止。
月復一月,如此進行著。
現如今母親那關已經過了,顧暖就更加期待,孩子的到來。
董偉川注意到她的舉動,溫聲關心地問,“剛才你怎么了?”
“沒有。”顧暖的淺笑在臉上一閃而逝,敷衍了一下妲。
車穿梭過廣場前那條街,行駛在轉盤道上,顧暖的手機響了,她有點困,接起來時眼睛因缺覺而有點微微的眼圈兒發紅,“你好。”
“我,林唯唯,這是我媽的號碼,我的號碼打你手機,竟然是打不通呢?黑名單了?”林唯唯自知這個問題有點可笑,可還是問了出來。
顧暖皺眉看著車外的街道,淡淡地說,“你的號碼我可以拉進黑名單,可是你這個人,我還是愚蠢的找不到任何辦法,把你拉進我生活的黑名單,你還是陰魂不散的一次次找上我。”
“那是因為你一次次的找過阿琛,如果法律允許,顧暖,我早要了你的命不止一百次。”林唯唯聲音平靜中透著狠意。
顧暖聽著,然后對她說,“林唯唯,法律允許不允許你也試圖要過我的命了。事實上你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傷害,起碼我人生中最痛的一次折磨,是你賜予我的。若我記仇,若我及得上你的心腸百分之五十狠毒,你還會是現在這樣嗎……”想起剛來到腹中便消失的孩子,仍會腹內抽絞的痛一次,如果不是流過產,懷孕也不會這么不容易。
“這么說,我要感激你的仁慈留我在這世上繼續跟阿琛一起?”
顧暖抿了抿唇,似乎是笑了一下,“別感激,我受不起,我只是跟很多人一樣,怕法律的制裁,怕嚴重的后果,而忍氣吞聲……”
董偉川握著方向盤,皺眉,神色復雜的看了副駕駛的顧暖一眼,然后,繼續開車。發現即使滿腔怒火,也不能說什么。能說什么?有資格說什么?這怒火來的無名,他在心里譴責自己。然后看向前方,紅燈了,他停車等燈。
顧暖并未察覺出董偉川的不對,心里活動往往都被董偉川掩飾的很好。時光匆匆,兩人都未太注意,彼此已經認識很久了。
“顧暖,你的話不要說得太……”林唯唯剛說,顧暖倏然截住她的話,“林總,打給我,只是閑聊?”
那邊的林唯唯似乎在斟酌,半晌,她用鑄錠地語氣說,“顧暖,把你當年和阿琛生的孩子給我撫養,我會善待他,無論如何我要定了你兒子!不管你藏在了哪兒!”
顧暖拿著手機笑的那么輕巧,可是這輕巧在心里卻沉重起來。林唯唯心里陰暗難測,能說出這種完全不可能達到目的的要求,必然是心里掂量過。否則,就是稍微懂事點兒的孩子,也該知道,伸手摘天上的星,那是不可能的。林唯唯想要她的兒子,豈不是同伸手摘天上的星星一個道理,更難達成目的嗎!
“你真的變成了一個讓人無話可說的瘋子!”顧暖音落,頭疼起來。
那邊林唯唯還在說服她,威脅她,林唯唯口中種種的話,利誘也要,逼迫也罷,她都不想聽。從知道這個電話里是林唯唯打來的后,顧暖就照例像往次一樣錄音,發給左琛。
到達目的地,董偉川和她下車,手機還是沒動靜,那可能是左琛還沒聽到,在忙。
左琛并沒有在忙,到外面去見董琴,車停在飯店外,手機也在車上沒有拿下來帶在身上。
飯店是董琴約的,左琛沒來過這種規模的小飯店,找的有些費力,桌上只有茶水,左琛被服務員帶到小包房,“先生,這里。”
“好,沒事了。”左琛清清冷冷地說。
董琴見左琛來了,又給自己的茶杯里續了點茶水。左琛單手按著西裝下數第一顆紐扣坐下,董琴說,“喝點熱乎的茶,外面天兒挺冷。”
“謝謝媽。”登記注冊后,左琛叫董琴媽,順口,不覺得別扭,許是因為心中早已迫切希望和顧暖共有很多親人,家人。
左琛猜不出董琴找他談什么,董琴不張口說話,左琛亦不會,哪怕心中明白知道什么。
他是個知道輕重的人,有些事,這輩子都該絕口不提。
董琴清醒正常時,心里明鏡兒一樣明白事兒,左琛和顧暖登記注冊后,很少來家里歸很少來,但只要來了,倒是和以前沒太大的差別,叫人挑不出什么能拿到話上說的毛病。但這疏離是有的,董琴心里的不安不是一日兩日了。
“阿琛,你忙……媽知道,也理解,可這一個城市住著,也得帶暖暖回來時常走動走動。媽不圖你們回來給我買什么,我這女兒長這么大沒離開過我身邊兒,舍不得呀……”董琴心里不舒坦,具體因何不舒坦,倒不見得是因為口中這話,心底想起了什么而難受的眼眶發紅,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左琛坐在對面,眉目不動地對董琴道,“媽,這樣,以后我盡量抽出時間帶她回去。”
顧暖每個星期總要回家好幾次,不走動談不上。
董琴也不存在想見左琛,姑爺和兒子的差別是有的。董琴口中這話顯然不是此次見左琛的目的。
董琴腰板兒坐的直,揚起眉瞅著桌子上的茶杯說,“美嗇是你妹妹,媽不是非得留她在這兒住,她喜歡喬東城,媽這也是想幫幫她,她在這邊兒住,喬東城時常的過來看我,也好給她們年輕人機會相處。你別多想,媽沒把她當保姆使喚的意思,也沒讓她干重活兒,在我這兒,委屈不著她……這房子,暖暖早就說過,是你給買的,抽獎哪有那么幸運,媽心里有數兒……”
“媽,您誤會了,沒人說美嗇在您那委屈,突然怎么提起房子。”左琛并非不擅長應付董琴這樣的人,是沒有太大的耐心而已。
董琴搖頭,不管左琛怎么說,她只說著自己的,“媽知道,嫁你是我們暖暖高攀了。這要是找個普通上班的,頂多也就是結婚時買套房子,寫的還得是男方的名兒,現在這房子、車、公司,應有盡有,我養了這一回閨女沒白養,當媽的很驕傲,人家相中了,不是跟我們暖暖隨隨便便處一段兒就拉倒。可這說回來……我這當媽的,跟著沾點光就行了,也沒要求太多,這年頭,享兒女的福也不容易。”
左琛已是不想再說任何話。
“回頭美嗇搬,是誰在外頭給她買房子租房子出招兒,那都跟我這個干媽無關。”董琴說著,抬頭看左琛,“阿琛,你要是對媽有成見,有看法,你就直說!我還是暖暖的媽,我這要是明天死了咽氣了,這話我今兒就不來說了,可這一時半會兒怕是死不了,你對媽有什么看法現在就說,別讓暖暖知道了再說。”
左琛何時應付過這樣的長輩?自己的父母他也不曾應付過,甚至父母吵架,會避開他,不會讓他知道,家中保姆更不敢給他打個電話。今日,卻……
面對董琴,左琛已是態度做到了最好的極限度,他蹙眉,舔了下薄唇,“媽,如果我做了什么讓您誤會,很抱歉,有任何欠妥的地方,您擔待,指出……”
董琴搖頭,似乎是想從左琛口中要一個答案,可左琛只是蹙起眉頭,耐著性子在跟這個丈母娘溝通。
這一刻,左琛知道,換做對面坐著的是另一個任誰的別人,他一句話都不會說,直接埋單走人,但這是顧暖的母親,生活中,最要顧及的,該是顧暖的感受為最主要。
左琛心中輕嘆,顧暖,一個重要的,親人。但凡跟她顧暖有點親情關系的,都能將他姓左的吃定,那么懂事的人,他在想盡辦法去疼愛。
最終,左琛提出送董琴回家,看了看時間,怕是顧暖要下班了,董琴見左琛準備走,就撒口說了心里藏得深的一句話,“阿琛,暖暖她爸的忌日……那天,可還記得?”
左琛征愣,“記得。”
“那天,你說你走錯路了,那就一條小道兒,怎么還能給走錯了?”董琴問,這句話似乎把左琛逼到了死角,是走不出去了,只能回頭別逃避,面對那里站著等他給個說法的人。
“不清楚,走著走著發現找不到墓地。”這似乎是最直白最自然的回答,如果清楚知道為何走錯,反而像是說了謊言不對嗎。
這回答,讓董琴一時再也無話可說。
從左琛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不同,董琴深呼吸著起身。
……
顧暖回到家中時,董琴一個人在家,美嗇在學院那邊的房子里收拾,樂樂下班就過去幫忙了,豪裝的房子里什么設施都齊全,就是缺了很多生
活用品的小物件兒,都要一次性買齊了。
上午顧暖聽了美嗇說的,心里就不踏實,心想母親是生氣了,回來趕緊勸,可是話還沒多說,董琴已經從眼圈紅通通到大哭了起來,顧暖伸手輕拍著母親的背,抽出紙巾擦母親的眼淚,嚇得聲音一股鼻音,也要哭了,低頭問董琴,“媽,有話慢慢說,我聽著呢,這是怎么了啊。別嚇我……”
顧暖哪能知道董琴哭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董琴哭了半晌,抬頭靠著沙發喘氣,不緊不慢地說,“媽老啦,這房子是阿琛給買的。我不住……這地段兒,這小區,這面積,得值好幾百萬,你爸年輕的時候還有點小錢,那也得是掂量再掂量才買得起,你這登記了嫁人了,美嗇也搬走了,你弟回來也要出國,媽一個人也住不了這么大的房子,賣了,媽不想虧誰欠誰,能動彈我就租著個小房子住,也不要這帶電梯的,住著不習慣,上下樓這腦子都暈乎,實在不能動那天,我就去敬老院,挺好,誰也不連累……”
“媽,誰說你連累人了?我沒說過,美嗇搬走是因為她上學方便,我和左琛在想辦法,不管怎么都不能讓您一個人在家住著,我也不放心哪。”顧暖心里亂了,母親一哭,她就也想哭。
母親這輩子沒享著福,年輕時要強,在單位和家里,都是拔尖兒的人,不服輸。醫生也說,這樣性格的人,再加上急脾氣,死心眼兒點,受了離婚的打擊精神出現問題的最多。
顧暖心里想過,母親指望享兒子的福,眼前是不可能了。顧博都得人照顧才行,哪會照顧人?母親苦了一輩子,也就是在她身上享點兒福,母愛小時候顧暖得著了,后來長大,諸多變故導致這些年過的挺苦,但就母親給了生命光這一條,也值得她好好感激回報。每次挨打,顧暖心里也是想著母親懷胎十月生了自己不容易,也就忍下了那種疼。
顧暖當晚在這邊住的,給左琛發了短消息,左琛打過來電話,顧暖接了,跟左琛說了一聲,就住下了。
第二天早上,顧暖得去上班,左琛打電話問她家里怎么樣,顧暖說沒事兒,合上手機回頭看母親,董琴正在廚房里做菜,聽到她跟左琛打電話,表情有點不高興。
不明白母親因何這樣,也許是心靈孤單的人不習慣身邊孤單,美嗇走了,她等于是嫁人了,雖然她和美嗇會輪流回來,但是否母親心里覺得,這是給女兒造成了生活壓力,而心里不舒服?
可對左琛的氣又有那么點說不過去,如果是因為左琛讓自己去外面住,這合乎常情,夫妻,豈有分開住的?讓左琛來女方這邊住那更是不可能。如果是因為左琛給美嗇租房子在校外,那也不對,當哥的照顧妹妹,給妹妹安頓好,也實屬正常。
帶著種種疑惑,顧暖早上去了恒科。
才得空喘口氣,給左琛打電話,左琛問起林唯唯昨天那個電話的事,顧暖說內容都在錄音里,后來沒有再打來過,但她覺得,林唯唯不會是想一出就說了這么一出,一定是有過什么打算才敢這么說。
行賄證據上林錚不敢跟左琛撕破臉,女兒又拴不住左琛,就想到來拴住左琛的兒子,可這兒子,林錚找不到。想到此,顧暖對上次和左琛去香港見左左,感到心驚肉跳,如果林唯唯說這話在前,看兒子在后,左琛再如何保證沒事,顧暖都是不敢去看兒子的。
左琛在電話中對顧暖說,“奪子,讓我想起了天超。”
那個可憐的孩子,顧暖說,“她是不是見過她爸林錚了?你覺得這會是她自己的想法么。對了,我一直想問問,她幫你參與行賄簽字的事,進行到多少了?”
左琛說,“左氏最后接的一個項目涉及四個中間人,都要她來簽字,錢已經打過去了三個,簽字她也簽了三個,還差最后一個人,最后一次簽字。”
顧暖心一顫,最后一次,如果林唯唯最后一次簽字參與了,帶有左琛名字的單據,該是如數毀掉了,從此就沒有任何把柄在人手中。但是,別說有林錚在出謀劃策,就算是林唯唯她自己,也不會傻到繼續幫左琛完成這重要的一次。
如果這最后一次就是洗清左琛行賄行為時,左氏也已沒有實力再接項目,資金已空,也不存在任何官商勾結的勾當發生。恒科這邊,做任何事,都干凈,小心。
PS:提示下哈,董琴跟左琛的隔閡,不是爭女兒這小事兒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