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頂山旁,翁藏等人坐在扁舟上,聽見海風(fēng)中傳蕩的聲音,心思各異。
翁藏一席白衣盤膝坐于扁舟,海風(fēng)拂起他的發(fā)絲與衣袍,有種飄渺的仙氣,他嘴角帶著溫和的笑容,詫異道:“神的手指!看來秦道友也知道這無頂山的些許奧秘,這次我們得到沙嶺赤藤,書院命我們?nèi)∫黄薀o頂山的土培養(yǎng)這條藤條,不過無頂山乃神的手指,皮膜堅韌,普通半神也未必取得山石,先前我等獨自獲取雷電源石而去,已是不義,卻也沒臉皮再和秦道友商議了,柯伏師弟,你有什么法子取得無頂山的黃土呢?”
柯伏長有三條手臂,平時最愛游歷天下或者待在藏書閣中,知識儲備在整個儒書學(xué)院都是一絕,若有疑難,柯伏解答不出來,其他人也十有八九不知道。
他左手掌捏著智慧手印,右手輕輕敲打著空氣,指尖落于虛空中,一層層漣漪朝著四周蕩漾,空間靜悄悄地,大家都很耐心的等待柯伏的回答。
“我曾經(jīng)從一本書籍中了解過,這無頂山乃是祖神手指所化,至于這祖神是何等存在我也不了解,但書中記載,無頂山有靈,若想取其身上一土一礫,只有受無頂山承認(rèn)方可?!笨路了剂季?,才說出這樣的答案。
阮鳳睜著眼睛,明亮的眸子閃過不屑,恥笑道:“柯師弟莫非在說笑,這無頂山無妖氣無人氣無神氣無魔氣,根本就不是精怪妖魔神仙佛等等修行之中,不曾有修為,何來靈智,若真有靈,這無數(shù)年來怎么不會賣弄神通術(shù)法,反而靜靜沉寂此地,想要一座死氣沉沉的山獲得認(rèn)可,無異于讓石頭孵化出生命!”
柯伏眼角肌肉跳動,心中對這師姐很是不忿,正欲說話辯解,卻見阮鳳全身顫抖,額頭冷汗涔涔,面色唰的一下從紅潤之色變成慘白之色,最終撲通一聲跌落海水中。
她狂呼幾口氣,狠狠的灌了幾口海水,差點就要岔氣,翁藏招手將她從海水中撈出來,就見她眼帶惶恐,神色有些茫然,嘴唇抖動,似乎在經(jīng)歷什么可怕的責(zé)難。
“這莫非是現(xiàn)世報?”紀(jì)明朝著四周飛快掃視一眼,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生命的氣息,他狐疑道。
柯伏眼中露出震驚之意,若說先前他對書中所說還半信半疑,也存在和阮鳳同樣的心思,認(rèn)為無頂山就是一座死去神靈的手指,哪怕是神的手指,但最終依然散去神異,變的普通不能在普通,此時見到阮鳳如此下場,他真正相信無頂山是一尊不可褻瀆的大山!
“師妹,你怎么了?”
“師姐,還好吧?”
阮鳳剛對無頂山說出大不敬之話,就陷入如此悲慘的下場,翁藏幾人也不由的緊張起來,緊張過后才連忙安慰阮鳳。
阮鳳似乎陷入十分可怕的心靈磨難中,她眼神無光,嘴唇抖動想要說話卻不能發(fā)聲,翁藏急忙將阮鳳攬入懷中,像哄孩子一樣輕聲安慰。
“師妹,沒事了,師兄在這里,沒事,沒事,放輕松?!?
他輕輕拍打阮鳳肩膀,語氣十分輕柔,阮鳳才慢慢回過神來。
剛才,她的靈神差點潰散。
在說出對無頂山的大不敬時,她心中莫名生出強烈的罪惡感,體內(nèi)的血脈也在沸騰,陡然蒸發(fā),從皮膚毛孔散逸出,才導(dǎo)致她的面色蒼白如紙。
似乎是她不夠資格擁有人族血脈!
良久,阮鳳才緩過神來,眼神慢慢恢復(fù)焦點,感覺溫暖的懷抱,她緊緊抱住翁藏,不愿放手。
她的五官美麗,一席青衣,此時面色蒼白,卻有楚楚動人之意,將腦袋貼在翁藏胸膛,感受那怦然有力的心跳。
這一刻,是她夢中都不敢想的時刻,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幻想在如今成真,她心中的恐慌也慢慢消失,只有幸福甜蜜在心頭滋生,只愿時空定格。
“師妹,你沒事了吧。”翁藏溫和出聲。阮鳳突然道:“師兄,再抱抱我吧。”
翁藏一愣,點頭抱了一會,讓阮鳳起身。
阮鳳戀戀不舍,卻也乖巧起身。
翁藏長身而立,看著不遠(yuǎn)處的無頂山,喃喃道:“無頂山,無頂山,果然是不可褻瀆的,師妹,一會在無頂山面前跪拜虔誠道歉。”
“是。”想起剛才的情形,阮鳳也知道這無頂山是不可褻瀆的。
五人踱步走向無頂山,初臨山腳,跪拜行禮,慢慢地,他們心中一片虔誠與尊敬,這是來自靈魂深處的尊敬,沒有一絲刻意,似乎無頂山本來就應(yīng)該受人尊敬。
山底處,秦青略高于翁藏幾人,跪拜無頂山。
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秦青甚至忘記了時間,漸漸地,他的靈神似乎與無頂山融合,一種回歸母胎的自由暢快感油然而生,那種舒適感讓秦青靈神顫栗。
恍惚間,秦青眼前模糊,看見無頂山嗡嗡抖動一下,他的血液中流入一縷神奇的物質(zhì)竄入無頂山中,同時,秦青就感覺,他可以攀登無頂山了。
豁然起身,秦青一步一步朝著無頂山之上走去,蝸牛和翁藏五人還在跪拜。
一步一步,身形最終隱入云霧之中,來到云霄之上,朝天望去,可以看見無頂山深入虛空雷霆,千百丈長粗細(xì)的雷蛇在無頂山上繚繞。
秦青遵循本心,一直往上攀登,每一步行走都帶著無比的尊敬之意。
這一日,陽光明媚,淡淡金輝灑落無頂山一角,暗灰色的巖石表面有著光芒流動,秦青竟然看見了植物。
碧綠晶瑩的青草,上面還有種透明圓潤的水滴,在葉子邊緣滾動,陽光下折射出光芒。
青草扎根山體之中,秦青感覺這是株神草,內(nèi)部潛藏著可怕的能量,葉子紋路間有神輝彌漫。
他也知道,這東西是不可采摘的,否則就是對無頂山的褻瀆,冥冥中的天道規(guī)則會直接降下懲罰,除非無頂山愿你采摘這株神藥。
來到無頂山,似乎連天道規(guī)則都變的不一樣,一切都以無頂山的規(guī)則運轉(zhuǎn)。
秦青搖了搖頭,繼續(xù)朝上行走。
三日緩緩而過,此時秦青攀登的位置已比造化星最高的山峰還要高上一絲,他知道,自己不能朝上攀登了。
他一招手,紫青松憑空出現(xiàn),秦青輕輕將它放在無頂山上,就發(fā)現(xiàn)紫青松的根枝自動深入山體之中。
只是一息間,紫青松嘩嘩嘩瘋張,不一會兒已有九丈之高,松針密集,顏色清翠欲滴,整棵樹都帶著神輝。
“多謝先輩!”秦青再次行禮。
某一刻,紫青松不再生長,分支也不再朝外伸展,它達(dá)到九丈九的高度,一層層似云朵疊加。
秦青取出一個小葫蘆,靜靜地盤膝坐在紫青松樹根處。
紫青松長在造化星東方最高位置處,卻不是每一滴露水都是第一縷陽光照射過的,秦青眼中浮現(xiàn)日月,一日日注視紫青松,在萬千光芒中分析第一縷陽光落在那一松針上,那一露水上。
葫蘆放在松樹下,一滴露水滴落,秦青招手,將其收入葫蘆中,這是七日來的第一滴第一縷陽光照射過的露水。
這露水看似和普通露水并無兩樣,卻在紫青松聚靈的本領(lǐng)下濃縮出靈氣,第一縷陽光又帶著絕對精純的紫氣,乃生命的本源,每一滴都無比珍貴。
當(dāng)收取第一滴露水時,秦青心神都在顫抖,身體禁不住抖動,為了這一滴露水,他不知道耗費了多么漫長的時間,經(jīng)歷多少苦難,從當(dāng)然的普通小屁孩成為現(xiàn)在的絕頂修者。
經(jīng)歷過無數(shù)劫難,終于成功,秦青隱約感覺靈神膨脹,似乎要羽化飛升,卻總差那么一絲契機。
那是他心里還有擔(dān)心,怕耗費無數(shù)苦難與時間卻救不醒奶奶,靈神念頭還不能達(dá)到透徹空靈的狀態(tài)。
秦青也不知道需要多少露水,他就盤膝坐在這里,一坐,竟然坐了三年。
這一年,一滴露水從紫青松上滑落,啵的一聲剛好落入葫蘆中,葫蘆口有透徹的露水蕩漾,三年終于將這手掌大的葫蘆收集滿了。
三年盤踞此地,不曾動彈,最多就是元氣收集露水,秦青終于起身。
他笑著撫摸紫青松的樹干,感受那褶皺的書皮,心頭充滿了感激。
“終于,終于,終于收集好了,奶奶……”
想起奶奶,他似乎快要忘記那和藹的容顏了,只能記起自己在最孤冷的時候是奶奶陪伴著他。
不知不覺間,秦青眼角濕潤,他擦干淚水,落出開心陽光的笑容。
“我在無頂山三年,栽下一株紫青松,收集一小葫蘆露水,如今重回走過的路……”
莫名的,秦青哼起調(diào)調(diào),瞎編一首打油曲,心頭輕松許多,朝著山地溜去。
來到山底,蝸牛竟然還在,也對,憑它的修為,是離不開無頂山的。
相比三年前,蝸牛體型龐大些許,蝸殼晶瑩如玉,整體的精氣神都提高許多,顯然在無頂山獲得一些機緣。
“哇,秦青,你終于下來了,我快無聊死了,我還以為你從山上掉下來摔死了呢!”
秦青額頭黑線浮動,敲打蝸牛貝殼,無語道:“走吧,小蝸?!?
一人一蝸朝著海洋飛去,離走前,秦青和蝸牛再次對著無頂山恭敬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