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兮瑾進宮後只匆匆見了上官平一面,就被安排在後宮的一個角落——瓊花苑裡住下。
瓊花苑是個很有意思的地方,因爲它一面毗鄰著宮裡自帶的小佛堂——靜安閣,另一面卻又挨著一大片梨園,而梨園深處就住了這個宮裡的名伶藝人。他們每天在梨園裡練習技藝,在瓊花苑,遠遠的也能聽到一點餘韻。
瓊花苑裡不小,雖然上房普通,建築並不宏大,但是院子佔地很是寬廣,裡面種了很多的丁香海棠和其他高大的樹木,雖然是冬季,走在其間的甬道上依然能讓人感到大自然的清幽寧靜。
鳳兮晴被送來這裡之後很意外的桂公公只留了兩個小太監他就帶人離開了。
院子很大很空曠,周圍除了一個佛堂就是樹林,若是膽小之人難免會有些害怕。
好在鳳兮晴藝高人膽大,根本沒在乎這裡的荒涼之感,問過兩個小太監的名字之後,就帶著他們走向了瓊花苑的上房。
上房裡主屋有五間,兩側各有五間偏房,鳳兮晴自然是在主房裡選了個房間住下,兩個小太監住在了西偏房,看著空寂的院落,鳳兮晴很有種真出家爲尼的感覺,這裡也未免太安靜了。
好在九戒不負鳳兮晴所託,帶著荔枝很快尋來,這讓鳳兮晴多少不再感到那麼孤單了。
荔枝見房間裡好似已經很久沒人居住,被褥也都不是新的,就悄悄拿了銀子讓兩個小太監去內務府賄賂了一些嶄新的日用品回來,順便帶回了院子裡幾個人的午飯,瓊花苑的等級低,自然不能自己有小廚房,吃食都是大廚房裡分出來的。
荔枝和兩個小太監忙碌了整整一下午,才把鳳兮晴住的房間裡外打掃一新,然後讓鳳兮晴住進去休息,他們各自也把自己的住處收拾乾淨了。瓊花苑纔算正式進入了日常生活。
鳳兮晴一走進自己的房間沒做別的打算,直接合衣上牀,她很疲憊,需要休息。
自從上官景被誣陷以來,鳳兮晴就沒有一天輕鬆過,每天都在思慮著怎麼救出上官景。後來上官景終於沉冤得雪了,她又每天變著法的給上官景製藥,讓他的身體儘快恢復。
可是等他真的恢復了健康,尚書香又衝了進來,這纔是讓鳳兮晴徹底疲憊的原因。
有了一個尚書香,鳳兮晴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管了也不是,不管也不是,真是****懸著心,****的左右爲難。
上官景的心腸太軟,連一個尚書香的娘都對付不了,更何況處理好尚書香的問題了。鳳兮晴真的是太累了。
如今一下子進了宮來在了這個荒涼的所在,好似和外面的一切都斷了聯繫,鳳兮晴終於可以放輕鬆的睡個安穩覺了。
這一覺竟然睡的十分香甜,十分的綿長,從那天午後一直睡到了次日天明。鳳兮晴才悠悠然醒轉過來。
沒有喚醒荔枝,鳳兮晴自己起身去院子裡打了冰冷的井水自己梳洗打扮,換了乾淨的衣服,看看天色剛剛破曉,院子裡一片安靜,鳳兮晴就知道,荔枝和兩個小太監於安於順還都沒有醒。
便來了心思想要自己出去走走,就真的披了一件大氅,施施然的走出了瓊花苑。
沒有拐去今天一定要去的靜安堂,鳳兮晴去了另外一個方向——梨園。
果然是深冬季節的景緻,梨園裡面一片蕭瑟,但是鳳兮晴還是走了進去,看看這棵樹,摸摸那棵樹,一種田園之情油然而生。
鳳兮晴忽然覺得要是自己請旨出家一輩子都住在這裡也是一個不錯的好主意,最起碼人生不用那麼疲憊,每天只要唸經拜佛就夠了。
就在鳳兮晴的思緒這樣離譜的想著的時候,一陣斷續的琴聲傳了過來,那是很有特色的古琴琴聲,彈的是一首晦澀難懂的古曲,有一下沒一下的響起,卻又每一下都吊在人的心頭,讓人的心沒來有的酸澀。
這奇特的琴聲吸引了鳳兮晴,鳳兮晴輕身而起,直接上了樹梢,想看看是誰在撫琴。
幾個起縱,鳳兮晴離琴聲越來越近,終於在看到了撫琴人身影的時候,鳳兮晴落了下來,那是一個十分清瘦的男子的背影,他坐在一顆梨樹下,面對著一張十分破舊的古琴,神情專注的彈著那首曲子。
鳳兮晴輕輕的走過去,離他三步遠站定,卻沒有出聲,因爲琴曲太過哽咽,鳳兮晴不想打擾這個人撫琴。
那個人太過專注,也沒有發現鳳兮晴的靠近。
一聲又一聲的琴聲繼續響起,琴曲竟然變得像是一個人在痛哭一般,鳳兮晴的心也跟著難過下去,像是親人離散,只剩了孤家寡人一般的難過。
那種悲傷壓在人的心頭,讓人難以承受,難以自拔。
鳳兮晴被琴聲感染,不自覺的想起了自己在現代的孤身一人和魂穿到古代熱熱鬧鬧一大場現在依然是孑然一身,竟然在不自覺間被淚水打溼了胸前的衣衫。
琴曲漸漸的進入了尾聲,卻沒有峰迴路轉的跡象,更有了幾分哀鳴。鳳兮晴的心越發的難受,難道這個作曲人最後死了嗎?怎麼有這種哀傷的氛圍?
就在鳳兮晴思索之際,忽然一個譏諷的聲音自遠處響起,“吊死鬼,大早上的你在這裡奏什麼哀樂?”
一個身影從正前方走過來,一搖一晃的,十分的愜意自得的感覺。
彼時,早上的朝陽正從東方升起,那個身影正好罩在那團晨光裡,十分的明亮耀眼。
他在光亮裡走過來,快速的走近,直接衝了前面那個撫琴人而去,一邊走還一邊說著:“曲不離,你是不是有病啊,那麼多好聽的曲子你不彈,總是彈這個難聽‘離散’做什麼?你家人就是全都死了,你也不應該難過成這樣啊,你大可以再找一個女人,再生一堆孩子,帶著他們熱熱鬧鬧的過日子。”
他絮絮叨叨的說著,前面彈琴人的曲子因著他的出現而突然停了下來,但是他走近了卻突然直愣愣的站在那裡,什麼也不說了,一動也不動。
因爲,他看到了鳳兮晴。
晨光照射下的鳳兮晴彷彿是舞臺上被特意照射出來的仙女,一張素面卻是絕代嬌顏,身上披了一件紫色的大氅卻遮不住她脫俗的氣質,頭髮只是簡單的挽起,斜插了一根玉簪卻更顯得她烏雲秀麗,膚白似雪,這樣美麗出塵的女子讓見慣了後宮佳麗的玉堂春也被驚豔的呆怔在那裡。
只是,此刻,不止這個男人在打量鳳兮晴,鳳兮晴也打量著這個男人,他竟然穿了一身好似女子穿的長袍,上面罩了一層白紗,一張面美豔絕倫,嬌豔比女人更勝三分。
烏黑油亮的長髮只扯了少部分在頭頂打了個結,其他全都飄散在腦後,襯得那張臉更有了幾分傾城之姿。
他身材高挑,行動起來卻有女子的嫵媚之感,真是一種介於男女之間的中性美,讓見慣了美男子的鳳兮晴也不由得感嘆,原來男人也可以生的比女人更女人!
兩個人互相對望著,都在驚歎對方的美麗,那個彈琴人感到了氣氛的不尋常,回過頭看向了鳳兮晴,只是看了一眼,他冰冷的丟過一句話來:“哪裡來的野丫頭?擾了本山人撫琴的雅興。”
說著,他站起身來,抱了琴,十分的不悅的離開了。
鳳兮晴啞然的看著那個撫琴人,回味著剛剛看到的那張臉,那是張毫無表情的面龐,十分清冷的眼神,明明長的很英俊卻由於過分的消瘦而給人一種病態的滄桑,連同他那好似大風一刮就能颳走的清瘦身材,鳳兮晴職業病的斷定,這個撫琴人有病,還是很難治癒的隱疾!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這裡除了名伶就是尼姑,你是哪一種?”
撫琴人雖然走了,但是對面那個俊美如畫的男人還在,他的聲音也十分的好聽悅耳,滿眼是笑的看著鳳兮晴問道。
鳳兮晴淺淡道:“第三種人,等待成爲尼姑的人。”
說完,不再理他,轉身離開。
就聽嬌美的男人馬上說道:“喂,別走,告訴我,你這麼美爲什麼還要當尼姑,是不是太可惜了?要不咱們互相認識一下,我來娶你好不好?我叫玉堂春,是有名的唱青衣的,後宮裡的人都知道我,你叫什麼名字?喂,別走,我還有話要問你呢……”
他在後面喋喋不休的說著,好似追了過來,鳳兮晴不知爲何不想被他追上,一個縱身而起,上了樹梢,飛快的跑開了。
再回到瓊花苑的時候,鳳兮晴的心裡有了一分異樣,感覺這裡沒那麼荒涼了,竟然在心裡想著,或許這裡的生活也別有一番情趣。
荔枝看到了自己找了一早上的鳳兮晴突然出現了十分高興,快速的迎上來,不滿的說道:“小姐,你出去走走怎麼不帶上荔枝,荔枝找了小姐一大早上了,嚇死荔枝了。還以爲大小姐出了什麼事呢。”
鳳兮晴看著喋喋不休的荔枝輕笑道:“這是在後宮,能出什麼事?皇上不會看上我的,我很安全。”
荔枝被鳳兮晴逗得撲哧一笑道:“剛纔隔壁庵堂的小尼姑過來傳話,要大小姐用過早膳就過去,祈福也是有規矩的,要一點一點的教給大小姐。”
鳳兮晴輕聲的應了回了房間,荔枝重新給鳳兮晴梳洗了一番,換上了剛纔小尼姑送過來的尼姑衣服,一件青黑色的海青,又莊重的束了頭髮,用木簪別了,才簡單吃了早飯,去了隔壁的庵堂。
雖然是後宮中的小佛堂,但是也並非過分的小,佔地也很大,只比和瓊花苑小一點點,只是這個院子裡沒有樹,只用青磚鋪地,正面和兩個側面都蓋了大殿,裡面都有佛像供著,香菸渺渺。
鳳兮晴走了進去,馬上有尼姑過來接應,示意荔枝離開,由她單獨接引了鳳兮晴進去。
走進了正殿,纔看清原來裡面已經等了五個尼姑,看到鳳兮晴走進來,爲首的一個老尼姑走過來開口道:“貧尼廣慈,負責教導大小姐祈福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