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葉使君,嘗嘗這西湖醋鯉,可還是正宗風味?”楊亮節用筷子給葉應武夾了一塊鮮嫩的魚‘肉’,“葉使君或許有所不知,這翠旖舫的西湖醋鯉可都是每天白天游湖之時新鮮捕撈,以漁網放養于湖水中,烹飪時方才宰殺,最是新鮮不過!”
葉應武點了點頭,他穿越之后,走遍江南半壁,各處美食確實吃了不少,但是偏偏這杭幫菜,因為當時從臨安走得匆忙,倒還真的沒有品嘗過。(無彈窗廣告)。wщw.更新好快。
七百年前這西湖醋鯉別看只是一條鯉魚,卻也是美味佳肴,畢竟這鯉魚都是每天從湖中捕撈上來的新鮮野生鯉魚,而且因為西湖中魚的多少不一,所以并不是每天都能夠吃得上,要是放在后世,怕是千金難求。
和西湖醋鯉配套的還有宋嫂魚羹,這兩道杭幫菜當中壓箱底的,正是在南宋早年開始流行,隨著南宋定都臨安而聲名遠揚,葉應武如果早穿越兩三百年,可沒有口福吃得上。
另外龍井蝦仁、東坡‘肉’等杭幫菜當中的招牌也是赫然在列,點菜的時候葉應武可是袖手旁觀,全都是楊亮節負責的,足可見這位楊國舅是費了一番心血的,這一桌怕也得千百兩銀子。
“葉使君高升,兄弟自當敬葉使君一杯酒。”楊鎮見到楊亮節給葉應武獻殷勤,當下里也不甘示弱。
葉應武笑著和他碰杯,對于楊亮節和楊鎮,葉應武可沒有興趣在這兩位當中橫‘插’一腳,畢竟這是他們老趙家自己的事情,葉使君向來是能少一事絕對不多一事,更何況皇親國戚之間內斗,他這個外人還是兩邊都不要得罪為好。
楊亮節坐在葉應武左手邊,楊鎮坐在葉應武右手邊,兩人一側做的都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人,雙方隔著桌子,貌合神離,讓坐在主賓位置上的葉應武總是感到別扭,仿佛兩邊人隨時都可能面對面廝殺起來,然后將她這個坐在中間唯一的外人撕成碎片。
“今日兄弟能夠入主樞密院,和大宗正的鼎力支持、楊將軍以及諸位的全力攘助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葉應武臉上帶著笑容,看向楊亮節,而能夠感受得到另外一側楊鎮暗暗咬牙,“來,還請楊將軍不要客氣,這杯酒葉某人一定要敬你的。”
楊亮節頓時感覺臉面生光,甚至顧不上酒液都已經灑在衣袖上。看過去仿佛不是葉應武因為楊亮節的幫助而登上樞密使的位置,而是葉應武作為樞密使沒少提拔楊亮節,分明就是受寵若驚的樣子。
葉應武顯然也怔了一下,旋即揣摩出來什么,暗暗嘆息一聲。這楊鎮和楊亮節背后分別代表著全皇后和大宗正,針鋒相對,互不相讓,所以別看葉應武是他們捧上去的,但是他們誰都想得到葉應武的支持,從而能夠壓倒對方,成為皇親國戚當中真正的掌權人。
畢竟葉應武可不是一個人坐在這里,站在他背后的是臨安城外天武軍五千‘精’銳,是襄陽贛北和鎮江府四支宋軍最為‘精’銳的主力大兵,以及還有曾經能夠隱隱和賈似道分庭抗禮的江萬里一黨。
或許葉應武在臨安勢單力薄,但是一旦出了臨安,就是他的天下!
這樣兵權在握的地方重將,楊亮節和楊鎮可都想以為己用。
看到葉應武主動給楊亮節敬酒,楊鎮心中錯愕的一會兒,不過很快就平靜下來,并且在分明有些驚慌的一眾親信那里掃過一眼,讓他們不要自‘亂’陣腳。楊鎮知道的內幕要比這些平時拉來占場子、湊人數的親信多,全皇后是怎么對付葉應武的他很清楚。
若是連信安公主那等天姿國‘色’的‘玉’人親自上陣都不會讓葉應武動心,那么楊亮節也沒有什么能夠讓葉應武動心的。更何況對于趙云舒比自己曾經‘艷’絕天下的妻子還要‘精’致三分的容顏,楊鎮還是信心十足,畢竟葉應武就算是功名赫赫,大半年前不也就是這臨安‘浪’‘蕩’子!
對于就連和楊淑妃這個親妹妹都是貌合神離的楊亮節,楊鎮還是有很大勝算的,哪怕是現在楊亮節憑借著資歷老而占據上風。
只要能夠把葉應武拉過來,他就沒有半點兒的上風可以占!
葉應武很爽快的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穿越一來他的酒量在江鎬他們的磨練下不知不覺長進了不少,又因為每次戰后慶功宴,都是軍中烈酒灌下去,比這種文人士子喝的淡香酒液濃厚多了,所以這點兒酒還沒有什么好害怕的。
臨安還是當時的臨安,但是葉應武已經不是當時的葉應武了!
酒過三巡,葉應武當先開口,首先看向楊鎮:“咱們都是自己人,自當掏心掏肺,沒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打開天窗說亮話。”
葉應武臉上泛起死死酒暈,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說話都有些繞舌頭,不過楊鎮還是把“自己人”這三個字聽得一清二楚,頓時心中竊喜,知道十有**趙云舒已經把葉使君拿下了。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即使是葉使君也難以例外啊。只是可惜了宗室有如此美‘玉’,卻便宜了這個家伙。
那邊楊亮節也沒有察覺到葉應武這句話里還有什么深層意思,畢竟他和自家妹妹楊淑妃并沒有外人眼中來往頻繁,對于內宮中的事情,楊淑妃也往往以皇后娘娘負責作為借口推脫,自稱不知,讓楊亮節一直暗暗怨恨。
轉而看了楊亮節一眼,葉應武含笑說道:“諸位把某從沿江制置大使直接送上樞密使這個位置,為的自然是和賈似道一決高下,只是某畢竟之前從未參與過朝堂議事,在這方面不啻于嬰兒,除了家父曾經有所熏陶,實在是沒有多少計謀,還請諸位指點一條明路,葉某應該如何對付這位權傾朝野的賈相公?”
楊鎮反應很快,這個時候就是在看誰給葉應武留的印象好,畢竟楊鎮可不認為像葉應武這樣梟雄般的人物,會因為一個‘女’子而決定自己的方向,尤其是當這一邊的人表現不佳的時候。
所以楊鎮要讓葉應武看到,自己這邊不是只會用美人計,還是有那么幾分真才實學的:“葉相公何須驚慌,這賈似道實際上并沒有葉相公想象中那樣難以對付,這些年在朝堂上囂張,主要也是依仗著先皇時候著重培養的黨羽人數眾多,從而使得大小事宜上面都能夠呈現出傾軋之姿態。當今圣上雖然英明,卻是賈相公一力保扶登基,所以難免會偏向賈相公。但是只要葉相公據理力爭、再加上有某等為葉相公之羽翼,賈似道就算是有三頭六臂,也難以把葉相公如何。”
“趁著和賈相公上下相持的功夫,”楊鎮話音未落,坐在楊鎮下首的外宗正并提刑兩浙東路趙吉甫搶在楊亮節之前開口,“葉使君完全可以培養自己的親信,尤其是葉使君若是能夠相助我等奪得新一年科舉主考之職,培養出來之進士,既為我等所用,也為葉使君所用,豈不妙哉!”
葉應武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多謝指教。”
楊亮節明顯臉‘色’微變,而楊鎮和趙吉甫臉上都是流‘露’出喜悅神情。只不過葉應武卻是腹誹一聲,這些家伙還真以為某只是一個什么都不會做的傀儡?讓你們去主持科考,然后人才為我所用?騙騙傻子還差不多,可是某葉應武可不是傻子,那些進士也不是傻子。
見到楊鎮明顯是贏了一局,楊亮節暗含一口怒氣,這個楊鎮還真是不識相,并且對于當今官家甚是愚忠,否則他們兩個姓楊的外戚強強聯手,哪里用得到現在來給葉應武笑臉看,真是不可理喻。
正當楊鎮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樓下突然間傳來喧鬧的聲音。
只見剛才起身前去更衣(上廁所)的宗室小輩趙由轕驚慌失措的跑上樓,甚至還險些摔倒在地:“走水了,樓下走水了!”
話音未落,滾滾濃煙已經順著樓梯翻涌上來,伴隨著還有火焰****木頭制作的樓梯發出的噼里啪啦的聲音。
短暫的平靜之后,整個二樓瞬間就像炸了鍋一樣!
走水了,竟然走水了,而且還是在這個時候。
除了葉應武依舊端坐在那里,所有人都是驚慌的站起來,即使是楊亮節和楊鎮都不例外。誰能想到防火措施向來完善的西湖畫舫竟然會走水,而且更為可怕的是竟然是從樓梯處點燃的,下面人根本沒有辦法上樓救火!
大家都是又害怕又擔心,誰都看得出來這火焰從下而上,親衛根本沒辦法沖上來救援,所以他們除非把火撲滅,否則就只能自求多福了。這西湖畫舫百年以來走水的次數屈指可數,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中午好好地一頓飯說沒就沒了,晚上這還沒有酒過三巡又碰到了這種事情!
火焰升起來的很快,樓下船上的水龍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搬出來,發現大事不好的吳楚材和那些楊亮節等人的親衛,紛紛帶著人開始用水桶挑水,這個時候抓緊把火撲滅再說。
“湖上有船!”站在外面望臺上的幾名親衛同時發現了在清亮的月光下出現的影子,紛紛下意識的按住刀柄。
西湖上畫舫向來是各有各的一條路線,從來不會重疊甚至距離很近。更何況這幾個隱隱約約的影子都不大,而且如同離弦之箭來得很快,根本不可能是慢吞吞的西湖畫舫。
湖上空曠,夜晚明月的清輝灑在水面上,‘波’光粼粼,而那一艘艘小舟就像是從水中躍出來的蝦兵蟹將,與月光下張牙舞爪。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命令,站在最前面綽綽約約的人影同時抬高手,手里端著什么東西看不清楚。
“砰砰砰!”一陣連續而密集的響聲傳來,望臺上已然沒有了聲響,那幾名放哨的親衛全都倒在了血泊中。
不過他們臨死前終于知道那不是什么書生的折扇,而是奪人‘性’命的勁弩強矢。
有刺客!不用再有人喊,楊亮節他們就知道發生了什么,紛紛抄起來本來就掛在一側的刀劍。而楊鎮一眼看見火光中低著頭的身影,更是明白了什么,飛快上前一腳踹到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趙由轕:“你小子身為大宋宗室,吃里扒外不說,竟然還投靠了賈似道那個‘奸’賊!”
楊亮節等人也明白過來,不過趙由轕是楊亮節這邊的人,他可不像這種丑事發生在自己人這里。可是讓他失望了,還不等楊亮節說話,膽子不大的趙由轕就已經抱住楊鎮的‘腿’,鼻涕和眼淚全都涌了出來:
“楊駙馬,小王知道錯了,小王知道錯了,楊駙馬,楊駙馬大恩大德,饒了我這條走狗吧,我要是知道······知道竟然說點燃就點燃了,哪里還敢做這事。小王下一次再也不敢了,十萬銀子全都給楊駙馬!”
“十萬銀子就把你給收買了?”楊鎮震驚之余,更是怒火中燒。
沒想到宗室當中竟然還有如此敗類!
火焰帶著濃煙撲面而來,將楊鎮等人的臉龐映襯的紅彤彤的,顯然在氣頭上,楊鎮一腳踹開趙由轕,揮劍刺穿他的‘胸’膛,鮮血如箭噴涌出來,灑在地板上,不過漸漸地已經被火焰吞噬。
趙由轕的尸體佇立了片刻,一個小罐摔落在地上,隨著蓋子打開,一股濃烈的酒香撲面而來。頓時桌上人都已經明白過來,這家伙十有**是在更衣的時候偷偷把烈酒灑在樓梯上,然后正好撞倒樓梯口的蠟燭。
千算萬算,甚至都已經躲到了這畫舫上,誰能想到賈似道竟然還會在他們當中埋下釘子,又有誰曾想到,楊鎮、楊亮節這樣的外戚尚且忠誠于皇室,倒是趙家皇室自己人率先背叛。
造化‘弄’人,世事難料,往往如此。
“有刺客,快點兒把火撲滅!”樓下傳來吳楚材焦急的聲音。
透過半掩的窗戶,可以看見足足五六條小舟猛地靠上畫舫,火光映襯下隱約可以看見湖水上漂泊的尸體,多數都是楊亮節等人的親衛,而百戰都士卒的尸體一個都沒有。
“放箭!”畫舫兩側原本緊閉的窗戶同時打開,手持勁弩的百戰都士卒扣動了扳機。
如此近距離根本不用瞄準,也無須動用神臂弩,密集的箭矢足夠把所有小舟全都洗禮一邊。慘叫聲在月‘色’和火光中分外清楚,令人不寒而栗。只不過百戰都在畫舫上也不過二三十人,而更多的小舟已經蜂擁上來。
吳楚材他們也顧不得救火了,‘抽’出佩劍和那些如同螞蟻一般攀爬上來的刺客捉對廝殺。這些刺客當中更有一人手持大刀,開闔間竟然無人能夠阻擋。也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吩咐,百戰都士卒全都繞著他走,并沒有想要上前較量一二的意思。
一劍‘逼’退一名刺客,吳楚材飛快退后,勉強靠近正被火焰吞噬的樓梯:“使君,樓上諸位相公!刺客來得猛烈,某等只能拼命阻擋,還請諸位稍安勿躁,若是實在迫不得已,還請從舷窗跳湖,某等盡量接應!”
聽到吳楚材無奈的聲音,楊鎮和楊元亮臉‘色’都是大變,而其他皇親國戚更是手腳麻利的直接向著望臺跑去,這個時候寧肯跳湖尋得一線生機,也比被這大火生生吞噬為好。
在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面前,人的恐懼已經不用掩飾。
“啊!”望臺上一聲慘叫,卻是一名手腳麻利的年輕宗室被一支利箭釘死在了墻壁上,眼睛瞪大,滿滿都是不可置信。他可是大宋宗室,是皇親國戚,竟然會有人敢下手殺他!
而艙廳當中的人都是詫異的回頭看去,滿臉的震驚。竟然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在臨安殺人,而且還是大宋宗親。
剎那間楊亮節和楊鎮發現自己好像低估了對手。
那個人從來都不是病貓,從來都不是好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