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做不了主, 等我問了郡王再說。”賈環被晴雯威逼著,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
晴雯緊抓著賈環衣襟的手,不禁一松, 滿臉問號:“怎么, 這事還得驚動郡王?”
晴雯盯著賈環吭吭唧唧地把事情交代了一遍, 沉默了半晌。賈環把晴雯從賈府帶出來是水溶的授意, 至于原因小胖子也是一臉問號。賈環伸出小胖手戳了她的胳膊一下:“你之前和我說過不想呆在賈府, 現在如愿了,為什么看起來不太高興?”
晴雯神色有些復雜,嘆口氣, 卻沒有解釋,只是使勁揉了揉賈環頭頂的兩個發髻:“你在王府里, 有沒有被人欺負?”
賈環耳朵一紅, 把自己的頭發搶救出來, 嘟著嘴小心地把發髻整理回原來的模樣,有點不樂意道:“我已經不是小孩子, 都說不要亂弄我的頭發了,”他一挺小胸脯瞪了晴雯一眼,“頭可斷發型不可亂。”
晴雯撲哧笑了:“這話誰告訴你的?”
“當然是我師傅。”賈環一不小心說禿嚕嘴了,連忙捂嘴。晴雯瞧著他欲蓋彌彰的掩飾動作,也不拆穿, 只笑問:“你師傅是郡王?”水溶原先并沒有收徒弟的打算, 難道被賈環打動了?晴雯摸著下巴沉吟。
賈環連忙擺手:“當然不是。我哪里有那么大臉。我說的是郡王身邊的隨從, 其實師傅是我自己認的, 他還沒答應過我呢。”賈環說著臉上一陣訕訕。
晴雯:……
兩人愉快地回了郡王府。
水靖領了他倆進門, 一面說道:“郡王不在府里,我先帶你們去給老王妃請安。”
晴雯沒有異議地點了點頭。
一路走來, 晴雯只覺得北靜王府與榮國府大不相同,整個府里有種沉靜的氣氛,來往的仆從不多,婢女也很少,衣裳多是素樸整潔,見水靖領著陌生人也只是微微點頭行禮。人人都有事忙的一副喜樂景象。府里的建筑擺設也都是古樸大方,甚至說得上太過簡單了,或許這和這府里只有一位男主人有關吧。
晴雯一路默不作聲,來了人家的地盤,多少不能露怯,碰見不懂的就暗暗記在心里,只打算以后再問賈環。
進了老王妃院子,有一條抄手廊。廊下掛著一個大鳥籠,鐵籠的小門敞開著,老王妃正仰著頭拿粳米逗一只鳥玩。見賈環進來,她便笑瞇瞇朝他招了招手,嘴里壓低了聲音,生怕驚到那只鳥:“快過來。”
不想她的話音未落,那鳥卻歪了頭看晴雯,兩只小小的黑眼珠子轉了轉,朝晴雯飛了過來,穩穩落在她肩膀上。正是喳喳,原來它在王府里吃香喝辣的,怪不得不愿意回去呢,晴雯對它挑了挑眉毛。
老王妃“哎哦”一聲拍著大腿笑罵它:“這小扁毛,還看人下碟啊!”
她瞧了晴雯一眼,晴雯彎腰福了一禮,曼聲道:“給老王妃請安。”
“哪來這么俊的丫頭,近前來,讓我好好瞧瞧。”
老王妃拉了晴雯的手又問:“你叫什么名字?”
晴雯抿嘴一笑,脆生生道:“晴雯,我叫晴雯,原來的主子給取的名字。”
“可有典故?”老王妃好奇地追問。
晴雯搖了搖頭:“不曉得呢,只是個拿來用的名號。”
老王妃這下便大有深意地上下打量她,又問水靖:“榮哥兒去哪了?”
水靖連忙回答:“郡王出門時留了話說,晚些時候回來,不要等他吃晚飯了。”
老王妃有點失落地垂下了眼皮,立馬顯得有些興致缺缺。晴雯便拿了喳喳放手心里,岔開話題道:“這鳥兒通人性,很聰明。”
老王妃勉強提起興致,一行人回了里屋,她讓丫鬟們上茶果,抓了把糖給賈環,又摸摸他的頭:“那小混蛋不在,晚上,你陪奶奶吃飯啊!”
賈環十分乖巧地一面接過糖果一面點頭:“奶奶,這只鳥以前是晴雯姐姐養的。”
“這可真巧了。”老王妃含笑。
晴雯把喳喳放在賈環的肩膀上,喳喳十分乖順地任她擺弄。晴雯對老王妃道:“等我叫它的名字。”
此刻賈環肩膀上掛著只鳥,站起身,佯裝往外走。晴雯對著他的背影喊了一聲:“喳喳,回頭。”
喳喳兩只爪子牢牢扣著賈環的衣服,蹲在他肩膀上,此刻頭朝門口,尾巴對著晴雯等人。聽到晴雯的叫喚聲,它猛地低下頭,腦袋從兩腳間的空隙里往后頭瞧,華麗麗來了一個“□□回頭殺”!晴雯頓時哭笑不得,她本意是讓它轉頭來著,不過這也沒有影響。
老王妃捧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腰,倚靠在炕上,“哎噢”叫了幾聲。屋里的丫鬟們也都用帕子捂著嘴笑。
晴雯忍不住滴下一滴冷汗:“環少爺,你回來吧。”
賈環一臉懵逼地走回來,半途中喳喳便撲撲翅膀又落到晴雯的肩膀上。
晴雯對老王妃解釋道:“這小畜生喜歡耍滑頭,它小時候被我養過一陣,后來它長大了就飛到外面,也很少回去,我以為見不到它了呢。”
“別瞧它是個什么都不懂的鳥兒,誰對它好它都記住了。有時候,人還比不過這鳥兒。”老王妃止了笑意,大有深意道。
她也不問晴雯的來歷,只轉頭對水靖說道:“晴雯姑娘的住處安排妥當了嗎?”
水靖道:“收拾了賈環少爺隔壁的一個小院子。”
“我是來服侍環少爺的,不必替我費心,讓我同環少爺住在一起罷。”晴雯連忙說道。
“可這是郡王吩咐的。”水靖有點為難。
老王妃一向不去深究孫子的事,略一沉吟,便微微一哂安撫晴雯道:“讓你住就大膽住下,別多心。今后府里人多了就熱鬧了,你們都來陪我玩。”老王妃左右看看賈環和晴雯,拉著二人在她身邊坐下,一邊坐一個,笑得心滿意足。
老小孩老小孩,人老了就越發怕寂寞了。
晴雯沒有帶喳喳走,仍把它留在老王妃的院子里。其實她不想承認,這鳥兒根本絲毫沒有跟著她走的意思,它知道老王妃是金主,跟著她有肉吃。晴雯一臉郁卒。
來了王府,晴雯便更自由了,雖然名義上她仍是賈環的婢女,但是賣身契就在她自己身上,她也自認為見了水溶把話說開了,水溶沒有理由阻止她。她便更加放松了,連S007化身的那只紅毛狐貍消失了好幾天,都沒引起她的警覺。
更讓人郁悶的是,水溶竟然不允許她去衙門銷掉賣身契。晴雯眨著眼睛瞪他:“這是為什么?”她已經被水溶的彎彎繞繞搞煩了,如果今天沒有給她一個確切的理由,她是不會輕易接受的。
水溶一臉不動聲色,溫雅一笑:“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實情,但是你很快就會知道,我不是不讓你去注銷賣身契,只是現在時機還未到。”
晴雯很不喜歡他這種一切盡在掌握,卻偏偏不告訴她的態度,她覺得自己的智商被嚴重鄙視了,但她此刻又沒有立場去反駁他。
她低垂了頭顱,失落道:“好吧,那你盡快吧,我還想準備開一家鋪子,自己當老板呢。”
水溶頷首表示已經記住心里了。晴雯猶自不放心地望了他一眼,從他眼神中得到肯定的答復,她才略略放下心。
“你這段時間就先在府里住著,當老板的事情先放一放,我給你找了幾位先生,你這段時間跟著學學。”水溶轉著大拇指的玉扳指,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
晴雯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神,突然反應過來,驚訝道:“給我找了先生?”她懷疑自己耳朵幻聽了。
水溶肯定地點頭。
晴雯:……
水溶一臉“你不必問,我已經都安排好了”的態度,揮手讓晴雯退下。晴雯只剩一臉懵逼,心里握拳:她不應該升級治愈術,應該去升級讀心術,這樣她才不會在一群狡猾的狼群里懵逼,只會秀蠢萌。欲哭無淚……
晴雯拜托賈環給吳貴和韓琦捎了口信后,便立馬開啟了水深火熱模式。倒不是她心急,而是水溶請的三位先生已經上門了。這會,她除了一手女紅尚可,其余各項都被嚴重鄙視了,每位先生進門時都會對她先狠狠皺眉,晴雯已經被打擊得不知道怎么拿筷子、怎么吃飯、怎么坐、怎么睡覺了。連走路都是一種罪過,因為她現在連手怎么擺都懵逼了。
教她禮儀的是老王妃身邊的一位老嬤嬤,聽說是以前宮里出來的,一張臉板得像冰冷的石碑,脾氣也硬得像茅坑里的石頭,晴雯懷疑她根本不懂得笑為何物。晴雯只要稍微有一個動作沒到位,她的教鞭就隨時往下落,她也不罵你,就看著你,你不改正,她就直接開打,簡單粗暴然而也挺有效的。呵呵噠。
還有一位老先生教她學字念書,從千字文開始學起的晴雯只想狂噴一口老血,面對一列列緊緊排在一起的漢字,密密麻麻沒有斷句沒有標點符號,她覺得自己可以選擇狗帶。至于教她雜學的那位中年女先生,她已經不想多說了。那位女先生是三位先生中脾氣最好的,但晴雯還是覺得自己愛不起,你讓一個手殘星人彈琴作畫,exo me
女先生笑瞇瞇說道:“以后別拿繡花針了,那會傷了你的眼睛還有你的手指。”
晴雯遭受暴擊,唯一拿得出手的技藝,原來是人家最瞧不上眼的。
晴雯被折磨了兩個月后,三位先生突然都一一辭了館,宣布她可以畢業,等晴雯向兩個月沒見面的郡王匯報完學習成果后,他們便可以功成身退。
晴雯瞪大眼睛瞧著坐在上首沉默不語的水溶,心里一陣嘀咕:他到底是滿意了,還是沒滿意?滿意了是不是就可以去注銷掉她的賣身契?
半晌,水溶嘴角浮現一絲笑意:“好了,勉勉強強可以見人了,你下去收拾一下,明天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一臉懵逼的晴雯,一定是她打開方式不對,這和說好的展開不一樣啊!
水溶笑,他本來就沒答應集訓結束就去注銷晴雯的賣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