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老叟闖蕩修真界百十載,不止一次聽聞過入微奇術,心里忽又起了擔憂:“這座靈缸也不知遺存了多少年,恐怕早于懸浮山融為一體,如果你施法把石殿化小,會不會引發禁制崩塌,導致我們困在山體之中?”
“自然存在這個可能性,不然老夫直接取走靈缸,豈不省事?”巴髯老道所講是實情,并不是嚇唬他。
他生性謹小慎微,但是碰上寶貝,偶爾也會富貴險中求,心想此地不是開辟的小結界,僅是挖掘的山窟,即使崩塌,也最多把他掩埋,他修有護體蠻術,破山并不困難:“那你取罷!”
抬手咬破指尖,結成六枚血符,打進墻壁之中:“咱們都是浩原城散士,修行不容易,今次同闖無花宮,本該攜手進退,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與你撕破臉,但假如你敢耍心眼,可別怪我辣手無情,我已經在靈缸上種了追蹤法印,出山后你老老實實交換這批寶物,否則追你萬里,我也絕不罷休。”
巴髯老道心知他言出必踐,怕是最終免不了要與他做過一場,沉聲說:“你先撤出去,我這顆入微珠是那位猿道友煉制出來,只能驅使一次,如果入微靈缸失敗,那就只能打碎這座懸浮山。”
牧野老叟轉身遁走,重回了魔焰通道,豈知伏擊早在這里候著他,焰火吹刮一陣青綠妖氣,一下縮小他的肉身,他正詫異這種驚變,掌中擒拿的蛟妖被一劍擊中洞穿頭顱,辟邪金光頓時消退,讓他置身在滔滔魔焰的焚燒里。
巴髯老道專心攝取靈缸,并未察覺到發生在通道內的斗法,等他驅使寶貝收了靈缸,所處空間開始轟隆晃動,似有崩潰跡象,他不敢遲疑半刻,火速朝外撤離。
“牧野道友,山要塌了,你不要在這里暗算老夫……”
從魔焰通道躥出來,他環顧一看,聲音戛然而止。
他落入了一道伏擊圈內,頭頂懸浮一張金絲網,三柄法器環繞周圍,結成一座血氣繚繞的霧門,那門中鬼爪外露,對他蓄勢待撲。
迎前望去,見一頭青猿正盯著他。
“原來是你!那彎月咒竟然沒能殺死你?”巴髯老道極是驚愕,金燈皇子背景深厚,別說是區區一頭妖將,即使妖師恐怕也難逃蠻修咒殺,但這頭青猿卻活的好好的,甚至一點損傷也沒有,此猿的本領非同一般。
他注意到青猿的左腳,踩在牧野老叟的頭顱上,頭顱旁邊癱著蛟妖尸體,這一人一妖都已經斃命,他脫口問:“是你殺了他們?”
袁河漠然不應。
他吃不準袁河心思,只能繼續說:“牧野手上有幾千條妖族性命,你殺他也是應該,但這位蛟道友與你同出一族,你殺他又是為何?難道是為了閃香酒與果鳴缸?老夫可以把這兩寶交給你。”
“你最好不要動,動一下就要陪著他們死。”袁河出言警告。
“老夫不怕死,但你須告訴老夫一個理由。”巴髯老道說:“你中彎月咒的時候,老夫給你提了醒,老夫對你沒有惡意,反而幫過你,即使你要殺老夫,也該讓老夫死個公道罷。”
山體的轟轟之聲更為猛烈,碎石開始從上空掉落。
“公道?”袁河挑挑嘴角:“殺你是為了滅口,死道友好過死貧道,這是你們人族修士的法則,天公地道!”
“……”巴髯老道噎了一下,滅口不止是杜絕他把消息擴散出去,也為了防止他被外人所殺,搜魂時走漏金燈皇子的死因,他自嘲一笑:“我死好過你死,確實不算不公道!那你還留著老夫做什么?”
“把酒缸拋入你頭前的法網內。”袁河朝他指了指。
“閃香酒也給你!”巴髯老道立刻照辦,心想他真是為了寶物而來?不會這么簡單罷,拋酒時,他忍不住拉交情:
“這位猿道友,老夫認識一位與你樣貌相類的青猿,他長了一雙圓耳朵,也和你一樣本領通玄,他曾一棒敲死一位玄胎后期修士,而且能接住金丹前輩的三招攻勢全身而退,在西澤青騰山脈闖下偌大名氣,召集群妖占山為王,自稱‘青天大圣’。
他深恨人族修士,從不與西澤的散修來往,但老夫是例外,老夫的結義賢妹與他是故交,兩家長輩有上百年的交情,老夫沾了吾妹的光,做過他的座上賓,還望你看在這份薄面上,放老夫離開罷!”
自古以來,只有超脫妖王的妖修才敢自稱大圣,但那頭青猿只有妖將修為,他把旗號亮出來,曾經招致西澤群修的一致嘲笑,并不是什么光彩的美譽,當然這種內幕巴髯老道并不會對袁河明言。
袁河并不回應他,直接召回金絲網,把那座縮小的果鳴缸托在掌心,問道:“你到底使了什么法術把此缸入微的?”
“不是法術,而是青天大圣贈送的寶貝!”巴髯老道此刻已經明白過來,袁河只擒他而不殺,目的是為了拷問入微神通:“那位大圣能施展一種入微術,他取了一絲猿血煉制一顆入微珠,交予老夫攝取魔烽猿毛,驅使一次,猿血就要耗空,再無法使用了。”
“他深恨人族,竟然把猿血交給你,看來你與他確實有交情!”袁河心里卻想,這是極其愚蠢的做法,如果猿血被歹毒修士所得,能夠利用猿血施展咒術,到時會有性命之憂。
“其實老夫沒有這么大的面皮。”巴髯老道嘆著說:“吾妹是一頭狐妖,她老祖曾被青天大圣的老師所救,兩家算是世交,但因為吾妹吞服一顆化形丹,變為人身,不被青天大圣所喜,往常不怎么來往,后來吾妹受傷,登門去求青天大圣,他看在兩家長輩的情面上,這才贈了入微珠。”
袁河一聽,忽然覺得不對勁:“狐妖?她是什么根腳?”
哎呦!碎石越墜越多,巴髯老道被砸了一下,吃疼大叫,卻也不忘回答袁河問題:“她本體是一頭白霜狐,百年前從青黎長河逃難而來,大約五十年前被我賢弟李敬之所救,兩人情投意合,結為夫婦!但是人族與妖族勢不兩立,我賢弟敬之本是名門古螳派的真傳弟子,也因此被逐出師門,哎,都是冤孽!”
“古螳派?”袁河聽過這個門派,傳承的法術多與御蟲有關:“這門派的弟子是不是擅長培育靈蟲?”
“不錯!”巴髯老道說完話,發現袁河已經不知所蹤,山就要塌了,必須離開,卻沒有打殺他,讓他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