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承遠把填好的表格交到魏老師手里,魏老師結果掃了一眼,臉上浮現出謎之笑容。正好碰上王武鋒也來交表,二人目光對視一眼,旋即閃開。朱承遠用余光瞟到,魏老師貌似很滿意地對王武鋒點了點頭。出得門來,王武鋒主動湊上來和他聊天:“看魏老師剛才笑那么開心,你肯定也是選擇直博了吧?”
朱承遠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我和你不一樣,你讀博,歡欣無限;我讀博,人憎狗嫌。他對你笑是在歡迎你,他對我笑是在歡送我。”
王武鋒有些驚訝:“原來你放棄碩博連讀了?唉......真是很遺憾啊,像你這樣強的競爭對手也是不多的。說實話,我曾經很討厭你。不過現在想來,如果有你在的話,我也許能做到更好。”
朱承遠倒是有種輕松的感覺:“通過這幾年,我也算是活明白一些了。讀書讀到碩博階段,真不是光有志向,光靠努力就能成的。還得有興趣和天賦,要是我博士讀出來,變成老魏和老楊那種人......”
他朝老師辦公室張望了一下,壓低聲音說:“捧著上頭,踩著下頭。我自己都會討厭自己。我確實沒有這種八面玲瓏左右逢源的天賦,到時候學術沒做出來,自己人格倒分裂了。”
王武鋒聽到朱承遠這么肆無忌憚地評價老師,甚至有點暗暗影射自己的意思,剛準備反駁,卻聽得朱承遠繼續說道:“人總不能把所有好事都占完了,博士學位,還是等著你的好消息吧。對了,胡靜她打不打算繼續讀博?”
王武鋒見朱承遠表情如此坦然,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說道:“我跟她現在很少聯系了,你還是親自去問問她吧。”
作為一個女生,胡靜真可謂是個奇女子了。在讀博這個問題上表現尤為明顯。當朱承遠過來問她時,胡靜幾乎脫口而出:“當然不能讀博啊,一個工科女博士,江湖人稱‘滅絕師太’,以后誰肯娶我,你么?”
說得朱承遠臉色微紅,他咳嗽一聲掩飾住尷尬,說道:“還好,你和我選得一樣。”誰知胡靜轉頭就把要求讀博的表格交給了魏老師。魏老師接過表格時也吃了一驚,畢竟出了李逸玉那檔子事兒以后,學校里已經很少有女生如此勇敢地報讀工科博士了。不由得贊賞地盯了胡靜一眼:“看不出來啊,你還挺有勇氣的。讀博可是很辛苦的,你想好了么?”
胡靜俏皮地一笑:“我要是沒想好,能這么晚才交上來么?”
轉眼就到了端午,草木蔥蘢,梔子飄香。一個生機蓬勃的夏日又展現在人們面前。在這個萬物生長的節日里,321寢室的每個人都有喜事臨門:連著好幾天的牛市一掃此前股市低迷的陰霾,讓賀鑫凱持有的股票迅速從套牢變成了盈利。望著全線飄紅的股指,賀鑫凱一反他沉穩持重的形象,在寢室里發出興奮的怪叫,讓周圍寢室誤以為這里飼養了什么危險動物,也招得宿舍管理員幾次過來查寢。
遠在大洋彼岸的美利堅,此時也有好消息傳來:柳天豪的感覺并沒有錯,他以優異的成績通過了美國注冊會計師考試,拿到了這個他夢寐以求的黃金證書。柳天豪變得像范進中舉一般魔怔,反反復復地念叨:“我考過了,我可以拿證了!這可是有全球簽字權的,不只是美國,很多國家都會認可!到時候紐約倫敦任我飛,巴黎羅馬不稀奇,萌妹子都會到我碗里來,哈哈哈~”因為有了證書撐腰,在父王威壓之下老實了沒幾天的柳天豪重新開始放飛自我,又成了實驗室里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隱形成員’。
朱承遠雖沒遇著什么大喜事,不過他的第二篇期刊論文也順利投稿。三人都感到命運之神又開始寵愛自己了,否極泰來的喜悅感洗凈了前段時間的霉運,充斥著整個寢室。
為了熱烈慶祝三人這段時間取得的勝利成果,拋掉前段時間的不愉快。賀鑫凱提議利用端午假期安排一次輕松愉快的團建活動。本著勤儉做人,節約做事的基本原則,柳天豪逐一否決了KTV、溫泉、體感游戲、密室逃脫等諸多方案,最后決定選擇去農家樂。
這令朱承遠和賀鑫凱很是不滿。賀鑫凱在一旁抱怨:“你一個海外富家貴公子,啥時候變得這么摳摳搜搜了?也太不爺們兒了。”
柳天豪一臉苦笑:“還海外呢,我已經被海外給經濟制裁了!再不摳搜一點,我下半個月指著你給我賞飯吃呢?”
原來柳爸不知從哪里得知自家少爺遠赴美國考注會的事情,對這一‘違旨忤逆’的行為相當震怒,決定自本月起將匯款金額削減50%,以示薄懲。“不知道是吳老頭還是姓秦的,還是我那個愛嚼舌根的后媽在我爸那兒進了讒言,哼!要是讓我查出來,我整不壞他!”柳天豪恨恨地自言自語。
朱承遠有心調侃他幾句:“柳少,你不是有美國注會黃金證書護體么?證書一亮,自有金銀滾滾來,怕什么經濟制裁!”說完還夸張模仿著:“到那時候,紐約倫敦任我飛,巴黎羅馬不稀奇......”
柳天豪顯得不好意思起來:“事物的發展總是有一個過程的嘛,前段時間是我太莽撞了,要辯證,要低調......”
他現在也不得不承認,從拿證到賺錢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現在這種情況,只能勒緊褲帶,渡過難關了。他腆著臉說道:“這段時間,我就得靠二位兄弟過活了。你今天打賞我點吃的,你明天再打賞我點吃的,后天......”
柳天豪的指頭輪流點來點去,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逗得二人哈哈大笑。賀鑫凱豪爽地表示:“這次牛市,我賺了個盆滿缽滿。要是你沒錢也沒關系,哥有的是錢,把你包養.....不,養起來還是不成問題的。”
柳天豪想把活動安排在農家樂,還有另外一層意思。他趁著朱承遠小解的機會,偷偷跟著他去了廁所。在朱承遠即將解開褲腰帶的關頭拍了拍他的肩膀,朱承遠嚇得脖子一縮,還以為碰上了什么變態。定睛一看是柳天豪,這才松了一口氣:“謝謝,我上廁所不用人伺候。”
卻見柳天豪一副神秘莫測的表情,壓低聲音說:“遠哥,拜托你點事兒。到時候你把你們實驗室那個姓羅的小姐姐一起約出來行不行?”
朱承遠差點笑噴:“柳少,她都那樣對你了,你對她還沒死心呢?”
柳天豪閉著眼睛很沉醉的樣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自古以來就是人之常情嘛......”
朱承遠有些遺憾地表示:“我幫你約約看吧,不過丑話說到前頭啊,我可不保證一定能約出來。人家現在仰慕者眾多,你小子競爭對手可不少呢。”
“不是熱門我還不屑于追呢~”柳天豪高傲地一仰脖子,隨即覺得不大合適,又低聲下氣地說:“好兄弟,幫幫哥們......”
等到去玩的那天早上,羅潔詩果然如約而至。不過來的可不止她一個,而是......四個:羅潔詩、孫超、胡靜、王武鋒。柳天豪一看這陣勢就有些懵了:“這是吃大戶呢?咱們的預算可有點不夠啊......”
賀鑫凱扯了一下他的衣角,示意他趕緊收聲。不過內心也對這樣的場景感到震撼,內心為柳天豪的英明決策暗暗鼓掌:幸虧這家伙選擇去農家樂,要是真選了那些高消費的項目,自己就算炒股賺再多錢,也經不起這樣撒幣了。不禁用埋怨的目光看向朱承遠。朱承遠也傻眼了:怎么會發展成這樣?原來朱承遠邀約羅潔詩一起去的時候,孫超在旁邊聽了一耳朵,立刻成了羅潔詩的跟屁蟲。羅潔詩覺得自己一個女生有點尷尬,又把師姐胡靜給拖了去。王武鋒又不知從那兒得到了消息,暗戳戳地跟上了胡靜......就這樣一連串的偶然加必然事件,造成了強烈的蝴蝶效應,硬生生地把一個朋友小聚郊游活動弄成了一個旅游團。
賀鑫凱望著這個龐大的團隊,暗嘆了一口氣,畢竟這個計劃是自己先提出來的,只能主動擔當起導游的職責,帶著大家一起出發了。
到達時已近中午,大家開始了第一項旅游活動:用午餐。吃過飯,大家發現并沒有接下來的行程規劃,一個下午的時間又不知如何安排。賀鑫凱很沒新意地提出打麻將,居然得到柳天豪的熱烈響應。這個家伙已經完全把朱承遠辛苦約來的小姐姐給拋在腦后,摩拳擦掌地準備在牌桌上大顯身手。
朱承遠對打麻將這類事向來不感興趣,便打算自己在附近田園里走走逛逛。羅潔詩也說:“你們這些人真是太沒意思,大老遠跑到這里來,竟然是來打麻將的。你們咋不直接在寢室里打麻將呢?”孫超雖然也有點想打麻將,不過看到羅潔詩做出這樣的表態,立即改旗易幟,屁顛屁顛地跟著出去散步了。
胡靜覺得羅潔詩說得有道理,剛想跟著,卻被柳天豪攔住:“哎,不能再走了。再走咱們這兒就三缺一了。”說著嬉皮笑臉地把她請回座位上。胡靜有點勉強地答應了,誰知一開打,她的手氣好得出奇,接連贏了幾把,幾個男生輪番向她進貢。也就樂此不疲了。
朱承遠、羅潔詩和孫超三人走在綠草如茵野花遍地的鄉間小道上,迎面吹來的風里夾雜著夏季植物特有的甜香,四野一望,溪流滑暢,湖水澄碧,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蛙鳴。欣賞著眼前的美景,羅潔詩不由得贊道:“這景色真漂亮,看膩了實驗室里的試管燒杯容量瓶,再看看這個,真是太洗眼睛了~”
朱承遠的表達方式卻別具一格,他站在田埂邊極目遠眺,朗聲吟道:“初夏芳菲時,逍遙自山中。一湖映百樹,萬綠綴千紅。錦鱗戲碧水,垂柳迎清風。得遂田園樂,人與天地同。”
聽得羅潔詩點贊不已:“你居然還會寫詩?一個工科男還把詩吟得有模有樣的,這種隱藏技能簡直是撩妹利器啊。我都快被你圈粉了~”
今天的羅潔詩穿著一套淺色的連衣裙,被風一吹,飄飄然如仙子狀,讓一旁的孫超看得目瞪口呆。羅潔詩轉臉對孫超說道:“嘿!你看看你朱師兄,會考試會做實驗會寫論文,吟詩作賦也這么厲害。你跟著他那么久,怎么一點才氣也沒沾上?”
孫超正在認真欣賞羅潔詩衣袂飄飄的綽約風姿,完全沒有關注到其他的事情,此時被猛然一問,迷迷糊糊啥都說不出來。羅潔詩撇了撇嘴:“唉,跟你說這些干嘛,一點生活情趣都沒有......”
孫超收到女神這樣的負面評價,又著急起來,搜腸刮肚地尋找‘生活情趣’,想要刷新自己在女神心中的形象。過了半天,他突然冒出來一句:“要不......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羅潔詩此時正和朱承遠聊得興起,忽然聽到這么一句,頓時轉過頭來,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盯著孫超。孫超還在解釋:“你不是......要我有......生活情趣么?”
羅潔詩先是一愣,隨即發出一陣爆笑:“哈哈......你的反射弧可真長,謝謝你了,這是我聽到的最好笑的......冷笑話。”孫超看羅潔詩笑得如此開心,便以為是自己的情趣起了作用,也開心地笑了起來。
端午期間正值雨季,天上風云瞬息萬變。這邊還在笑鬧,一團墨色的烏云已在不知不覺間遮蔽了整個天空,風的力道加大,濕氣和土腥味也變得更明顯。朱承遠見勢不妙:“快下雨了,咱們還是快點回去吧。”
待他們幾人趕回農家樂時,天上已經響過幾聲悶雷,可這幾位麻壇戰友渾然不覺,還坐在農家小院的天井激戰正酣。只見柳天豪臉上貼滿了白條,顯然已經輸紅了眼,忽然興奮地吼了句:“哇!別動,我**了!”
正準備得意地炫耀一番。忽然又是一聲炸雷響過,暴雨如瀑布一般傾盆而下。眾人被迫撤回屋里。柳天豪一邊狼狽地擦著臉上的水一邊嘟嘟囔囔地抱怨:“這個老天爺也太不給面子了,小爺我輸了那么多次,總算能體驗一把**的興奮。忽然兜頭一瓢水澆下來,把我的激情也給澆滅了,真掃興。”
朱承遠塞給他一碗熱姜湯:“拿著,農家樂老板送的。大補元氣溫腎養陽,喝完之后你的激情又回來了。想和誰激情就和誰激情。”
夏天的雨就是這樣,來得快去得也快,沒過多久已是云銷雨霽彩徹區明。羅潔詩指著遠方像個孩子似的興奮:“快看,彩虹!”其他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遠處的天際線有一道弧度彎彎的七色光。絢爛的霞光映照著羅潔詩的臉龐和裙擺,顯得她仿佛自帶了圣潔的暈輪,一旁的孫超看得呆了,不自覺地憨笑起來。羅潔詩轉臉盯過來:“你笑啥呢?”
朱承遠急忙補上一句:“雨停了,他有點開心。”
柳天豪也說:“就是就是,趕緊把麻將牌再擺上,小爺我再和你們大戰三百回合!”
可其他人卻說天色已晚,還是早些回去的好。回去的路上,柳天豪一直在抱怨這鬼天氣沒讓他打麻將打盡興。朱承遠心里暗笑:他似乎早就忘了,當初約羅潔詩出來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