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畢業(yè)典禮的臨近,研三同仁們的校園生活也開始了倒計時。不過對于朱承遠和柳天豪來說,這段倒計時卻是整個碩士生涯最愜意的時光。畢業(yè)論文已經提交,畢業(yè)手續(xù)也辦了個八九不離十,也沒有誰來催著他們搬離寢室。雖說朱承遠的‘優(yōu)秀畢業(yè)論文’評選還有些活動需要他參與,可他覺得這事兒只是在幫夏教授和魏老師等人臉上貼金,和自己關系不大,索性來了個不予理會。
每天二人吃完飯就去校園里閑逛,博物館校史館紀念館一間間逛下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呆了這么久的學校還有如此多風景線沒有參觀過。柳天豪尤其興奮,因為在閑逛過程中,總能邂逅不少美女學妹,令他心猿意馬甚至垂涎欲滴。雖然他的搭訕方式過于簡單粗暴以至于一無所獲,但光是這樣的不期而遇就足以明顯提升生活的幸福感。就這樣悠游自得地過了幾天,柳天豪忽然覺得少了點什么,拿起手機給賀鑫凱打了個電話。
賀鑫凱此時正在自己的出租屋小天地里一邊對著電腦笑看股市風云變幻,手上不停地操縱著買進賣出;一邊和新交的女友縱論近期市場走向和投資策略的調整。突然柳天豪的追魂奪命call駕到,讓沉迷于股場和情場的賀鑫凱差點把手機給摔地上。
“嘿,凱哥。你是不是在你自己的豪宅里一邊賺錢一邊聊妹呢?”賀鑫凱一驚,趕緊拉上窗簾四處張望,不知這貨是在自己的房間里安了攝像頭還是在旁邊裝了望遠鏡呢,說得如此精準。
正想著,電話那頭柳天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哈哈,你過得如此逍遙快活,肯定把321寢室的兄弟們都忘了吧。提醒你可不要重色輕友哦~這樣吧,你說說你的豪宅在哪兒,我和遠哥過來拜訪拜訪,順便見見嫂夫人啊。都要畢業(yè)了,你不想念哥幾個,我還想念你呢。而且說到底,你可是咱們寢室頭一個脫單的,還是可喜可賀啊......”
賀鑫凱掃視一眼自己的居室,衣服和內褲團成一團堆在一起,就像發(fā)過酵的酸菜一般;沒洗過的襪子和用過的衛(wèi)生紙在地上隨處都是,肉眼都很難分辨二者的區(qū)別。這樣的環(huán)境還怎么見人啊?而他的女朋友猶自緊盯著電腦上的股市行情表。賀鑫凱一陣煩躁,幾乎想沖口罵人,卻又硬生生止住。這個女孩本來就是他事業(yè)上的導師和貴人,又不是來給自己當奴才作老媽子的,哪兒能在這個問題上指責呢?那邊柳天豪還在鍥而不舍地問著他的住宅地址。
他知道拗不過這個難纏的家伙,只能哀求道:“好了好了,今天晚上我到321寢室來。”柳天豪這才滿意地收了功:“好了,這才是我們的好基友,晚上等你過來~”掛完電話,賀鑫凱又趕緊向女友告?zhèn)€假,好在他女友自詡為新時代女精英,在男友管理方面一向秉承寬大為懷的政策,也沒說什么就批準了他的申請。于是這個晚上,賀鑫凱又回到了久違的321寢室。
一進房門,就看見柳天豪和朱承遠二人似乎正在討論著什么。柳天豪見賀鑫凱進來,大大咧咧地示意他坐下,頗有會議主持人的風范:“凱哥來得正好。這不要畢業(yè)了么,我們正在商量著怎么能在這最后時間增加點儀式感。”
“儀式感?”賀鑫凱聽得一頭霧水。見柳天豪說得不得要領,朱承遠補充道:“我們這幾位都是沒有讀博想法的,這一畢業(yè)就意味著徹底告別校園生活了。雖說這幾年研究生讀得很憋屈,不過咱們的室友情誼還是很值得紀念一番的,所以,咱們畢業(yè)時是不是該做點什么?”朱承遠說這話時吞吞吐吐的,顯然表達這類情感對于一個大男生還是有些障礙。不過賀鑫凱算是聽明白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嗨,二位大兄弟,把我叫過來就說這啊?學校里不是有畢業(yè)典禮么?這就是儀式感嘛,咱去參加不就結了。”
柳天豪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幾個官老爺上去念些不痛不癢的八股文就是有儀式感?凱哥,你可太容易滿足了~”
“要不,我們在網上查查?”賀鑫凱掏出手機一搜,隨即彈出一大堆‘畢業(yè)前要做的幾件事’。他頗有些表功的興奮感:“我來給你們念念啊。第一,穿上學位服,拍幾張最有趣的畢業(yè)照......”
朱承遠嫌棄地看了一眼扔在一旁的學位服:“穿學位服......這也太不靠譜了吧?話說這玩意兒可真難看,也不知道是誰設計的。看起來跟中世紀巫師的袍子似的,穿著出去跳大神么?或者月圓之夜騎著個掃帚出去參加妖精聚會?”
其余二人深有同感,柳天豪說道:“也是啊。以咱們這種校草級的帥氣外形,穿上后瞬間化身為走街串巷賣狗皮膏藥的江湖騙子。也不知道那些普羅大眾蕓蕓眾生能不能駕馭得了這款造型......這一條不用考慮了,過過......”
賀鑫凱繼續(xù)對著手機念道:“第二,和同學們一起吃頓散伙飯,一定要醉一回,也許可以痛哭流涕,也許可以大膽表白......”
柳天豪聽到這里連忙擺手:“這人是喝醉了來寫的這個吧,聽得我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是想著酒壯慫人膽么?就不怕酒精對神經系統(tǒng)的毒性啊,當心喝多了腦子不好使......”
柳天豪侃侃而談說著喝醉酒的壞處,什么‘傷腦子’啦,‘毒害肝臟’啦,‘窒息風險’啦,講得不亦樂乎。可賀鑫凱也是個嗜酒之徒,柳天豪就這樣當著面指桑罵槐,也實在有些尷尬。想到這里,朱承遠急忙扯了扯柳天豪的衣角,柳天豪還一臉無辜地嚷嚷:“嘿,你拉我干嘛,我說得不對么?”
回頭看著一臉黑線的賀鑫凱,這才后知后覺地恍然大悟:“凱哥你......繼續(xù),繼續(xù)。”
“第三,和同學們好好告別,互贈禮物。因為大家在最青春的歲月里彼此陪伴,因為大家都足夠單純,因為這段緣分值得珍惜......”
聽得朱承遠撲哧一笑:“學校里的人單不單純我不知道,這個小編還真是足夠單純,讓他來讀個幾年,保證那幫人精不會把他整個七葷八素。”就這么一條條數(shù)下來,大部分都被嗤之以鼻。
柳天豪拖長了語調:“哎~這些網絡文章,除了煽情就沒有別的營養(yǎng)了,我隨便寫點啥都比這強啊。算了,我有些乏了,去查查我的造價工程師考試過了沒~”賀鑫凱訕訕地收起手機,準備告辭。卻聽見柳天豪在床上發(fā)出一聲怪叫:“我X!我過了,我真的過了!”
剩下兩人還在發(fā)愣,柳天豪卻已經翻身下床,一把攔住賀鑫凱:“凱哥,你別走。今天咱們一醉方休。我過了這個考試,又可以掛靠賺錢了。我又有聊妹的資本了......”賀鑫凱一臉懵:這家伙剛剛還在大談特談喝酒的壞處,怎么轉眼間又要‘一醉方休’呢?這打臉也打得太快了吧?但朱承遠心里雪亮,柳天豪這次考試正好碰上畢業(yè)季的一堆糟心事,感覺發(fā)揮得相當糟糕,原本是不抱希望了,沒想到卻順利通過,自然是喜出望外。
那邊柳天豪已經興高采烈手舞足蹈,用五音不全的破鑼嗓子荒腔走板地大唱《愛拼才會贏》:“哎扁夾艾牙~”望著已經有些瘋癲的柳天豪,朱承遠波瀾不驚地說道:“柳少,你有幾個錢就開始得瑟了?省著點花,以后勾搭美女的預算還沒出來呢~”
這句話不啻于一劑清醒藥,瞬間讓處于狂熱狀態(tài)的柳天豪冷靜下來:“是哦,是哦。一醉方休還是算了,這錢確實得省著點,現(xiàn)在物價高,妹子不好撩,我得從現(xiàn)在起做好理財規(guī)劃。不過凱哥,你還是別走了,在這兒住一晚上吧,我們還有很多東西可聊呢。這是最后一個晚上了,以后咱們想見都見不到了......”
望著他那副夸張的表情,賀鑫凱哭笑不得地答應了:“得得得,我答應你還不行?說得那么凄慘,好像明天就要舉行遺體告別儀式似的。”
說完他掏出手機,給‘家里那位’打電話請示匯報。柳天豪又開始大驚小怪:“哎呀,凱哥你個東北爺們現(xiàn)在咋混得這么慘呢,連出來見兄弟都得跟家里媳婦兒申請報備呢?生怕你夜不歸宿啊?等以后結了婚......這個地位可有點夠嗆啊。”
賀鑫凱倒是不以為意:“入鄉(xiāng)就得隨俗,現(xiàn)在都是新時代了,咱也得學會尊重女性~”電話接通,賀鑫凱瞬間化身暖男,柔聲細氣唯唯諾諾的畫風,簡直讓二人看了瞠目結舌。不過他的女友也是個開明人士,經過這道手續(xù),也就爽快地口頭批準了。
賀鑫凱如蒙大赦,如開了鎖的猴兒一般渾身松快了下來。柳天豪趁機問他:“怎么樣,我上次獻的那條計策應該是成功了,你家的二位高堂應該接受了你的未婚妻了吧?”賀鑫凱提及這個也很興奮:“對對對,你想的這個辦法真的很管用,我爸媽很快就接受她了,也不在乎她是個職業(yè)股民,也不在乎她沒有‘正經’職業(yè)了。你簡直神了~”
柳天豪此時一臉運籌帷幄的篤定:“是啊,你爸媽現(xiàn)在肯定在想,我家孩子現(xiàn)在沒毀容沒殘廢沒后遺癥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哪兒還顧得上什么體面光鮮的工作,什么門當戶對的婚姻呢?人心就是這樣,幸福感從對比中來,滿足感從降低期望開始......”柳天豪此時條分縷析地講解著人心世道,和剛才那個人來瘋的‘頑童’簡直判若兩人。
三人就這樣躺在床上進行臥談會,一直聊到深夜凌晨。他們談到了今后的計劃和前景,柳天豪已經訂好了去美國的機票,攜考試成功的余威去異國他鄉(xiāng)繼續(xù)征戰(zhàn),爭取考上美國的金融名校,開啟他的財富之夢;賀鑫凱除了繼續(xù)在股海中拼殺爭取財富自由外,還有在女朋友監(jiān)督下戒煙限酒,遵循健康生活方式的小目標。談起未來,每個人都有一肚子話。但朱承遠只有一句話:“畢業(yè)后先休息一會兒再說吧。”
和他們比起來,朱承遠什么都不缺,但缺了兩樣最關鍵的東西:矢志不渝的愛好和為夢想堅持的勇氣。面對未來,他是迷茫而悵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