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樣不急不緩、不緊不慢地,兩個人也慢慢變得熟絡起來。沒有了剛來時的拘謹,兩個人相處得也越來越自然。每天早上軒轅燏陪姜麒練完劍後便回房去睡回籠覺,姜麒則去書房看會兒書,等早飯上桌。
兩人都非常享受當下這種細水長流的生活。雖然剛開始姜麒不願軒轅燏陪自己練劍,怕對方睡不飽。但每當看到對方委屈的表情瞬間就妥協了,想著練完劍後對方會回去睡回籠覺也便隨她去了,況且誰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魅力。
自此,每當姜府僕人起牀時,必會看到軒轅燏爲一旁剛練完劍的少爺擦汗,這也成了整個姜府心照不宣的默契。
這天,姜麒同往常一樣到園中練劍,卻遲遲不見軒轅燏。他在練劍的過程中多次調整身子面向院子門口,以便第一時間捕捉到自己心心念唸的身影。即便有些招式無法面向院口,他也會用餘光望向院口,或急急地轉換招式,以便院口一直處在自己的視線之內。他雖疑惑對方今天爲何沒來,但想著可能是對方貪睡,便不再細想。但直到早飯上桌他才意識到今天對方不會來陪自己了。看著桌上的那一副孤零零的碗筷,他竟孤獨地喘不上氣來。一個人吃飯確實可憐。
管家看著站在正廳門口的少爺絲毫沒有進餐的意思,陰沉的臉似乎要結出冰來,便匆忙向前告知少爺說:“軒轅公子今天想多睡一會兒。”
管家今早一出門便看到了在東籬小築當差的馨兒,也就知道了軒轅燏不來吃飯的原因。但因自家少爺不喜僕人私自靠近樸風園,所以管家只得在正廳門口等著。本來這些小事他只需差個小廝告訴少爺便可,但一想到自家少爺對那位女扮男裝的軒轅公子的態度,他便只得親自在此等候少爺。
感覺自己的身體回暖了一些,管家微微鬆了口氣,心裡想著以後要對那位軒轅公子再恭敬些。
“薛管家,你去吩咐廚房熱著點吃食。”姜麒想了一下怕軒轅燏想吃甜食便繼續吩咐道,“另外再做些蓮蓉糕。等燏兒醒了,記得拿給她。”管家一時沒反應過來燏兒是誰,後知後覺才發現少爺對那位軒轅公子竟連稱呼也改了。看來姜府要有女主人咯。
吩咐完管家後,姜麒心裡仍有些不安,想去看看對方卻又怕唐突。疇蹉之間竟不自覺地來到了軒轅燏所住的東籬小築前。雖然東籬小築就在他隔壁,雖然燏兒現在是女扮男裝,但想著終究男女有別,便不敢貿然前來,只能自己躲在房間內偷偷地想念對方。可是他忘了,每當軒轅燏去找自己的時候,自己心中什麼男女有別的想法統統都見了鬼。
因此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他還是第一次踏足這裡,竟覺得此處比自己的樸風園不知好了多少倍。若說自己的院子像位沉穩老成的少年,那東籬小築便是位明豔活潑的少女。看著這院子自己的心情也如午後陽光般明媚起來。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個院子更適合住人,想想自己的院子確實有些沉悶了。
院裡的丫鬟看到他走過來,忙上前打招呼,心照不宣地說:“少爺,軒轅公子未曾起牀。”
“嗯。”姜麒微微點頭,自然而然地說道:“等她起了,記得去廚房端些吃食給她,還有一份蓮蓉糕也一併端來。”這語氣活像位寵愛著妻子的丈夫。
“是。”丫鬟回到。
姜麒擔憂地向院內看了一眼,便回到了自己的樸風園。在坐立不安中度過了整個上午,就連來詢問商鋪事宜的管事都看出自家主子有些心不在焉,但在其雷厲風行地處理完各項事務之後,管事又覺得是自己多想,只告了聲少爺多保證身體,便回去了。
姜麒笑自己什麼時候這麼愛胡思亂想,連從不多事的管事都忍不住來提醒他,看來自己當真是無可救藥了。
軒轅燏剛進府的第一個早上便知道姜麒會在丑時起牀練劍。神獸嘛,耳力自然是好的,更何況對陌生環境本能的高度警覺,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起她的注意。
剛過丑時,她便聽到隔壁院子房門打開的聲音,不多時院子內便響起刀劍劃過風幕的聲音。但她法力過於低微,因此並不能清楚地探知隔壁院子的具體情況。害怕自己的良人有危險,她馬上起身瞬移到姜麒的院子門口。
其劍如刀又如綾,揮手而來,出手而去,似有靈在其中。輕如髮絲,亦可斬落於劍下。軒轅燏覺得這是全人間最美的舞劍,雖然她沒有見過別人舞劍,但想來肯定是比不過姜麒。
在得知姜麒每天會在丑時起牀練劍後,看姜麒練劍便成了軒轅燏每天必做的事情之一,這也是她每天最期待的事情。開始那幾天她還帶著馨兒特意爲她準備的蓮蓉糕,可後來發現自己竟一口沒吃,著實浪費。也實在不好意思再讓馨兒早早起牀。她便跟馨兒說不必再做。雖然這之後馨兒每天依然會在她起牀之前等在她的門口,但終究是沒再做蓮蓉糕。
軒轅燏今早像往常一樣爲看姜麒練劍早早便起了牀,但剛起牀的瞬間她便感覺一陣眩暈。糟了!不敢多耽誤,她便強撐著打開了房門,馨兒早已候在外面。她有氣無力地對馨兒說道:“今天我想多睡一會。”不等對方迴應她便要將房門關上。
馨兒察覺她臉色有異,擔心地問:“公子,您沒事吧?”
“困。”她含糊不清地回答到。隨即關閉了房門,隔斷了丫鬟的疑問。
馨兒想著她面色有異可能是因爲太過疲憊導致,便轉身去找姜府的管家知會了一聲。
軒轅燏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異時,便知道自己要發病了。她自小便體弱,不然也不會被父母送上山自己孤孤單單地過了三百多年。父親原是告訴她,成年後便可下山,但後來因她的身體並沒有什麼起色,父親也沒再提下山的事,似乎有意讓她在山上待一輩子。
因爲父親的說法是,自己經常陷入昏厥,是因爲自己體內天生很難聚集靈力,導致靈力稀少不足以支撐起身體的消耗,致使身體羸弱。只有將自己這副病怏怏的身體養在靈力充沛的嵐昕山,靠源源不斷地吸收外在的靈力,才能支撐身體的運行。
她想著若自己真的因爲需要外來的靈力而被變相地囚禁在嵐昕山,那她寧可舍了這一山的靈力,痛痛快快地活一場,哪怕離開嵐昕山她只能活兩個月,她也不願虛度兩千年,於是她逃了。
當她離開嵐昕山的時候,她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遲早會有那麼一天,外來的靈力漸漸消耗殆盡,陷入永久的沉睡,直到生命的盡頭。所以她帶了很多靈草,本來還以爲這些靈草定能支撐著自己陪良人走完他的一生。但現在……軒轅燏覺得自己忽然沒了信心。
顫巍巍地掏出一大把靈草,慌忙吞下。在昏厥的前一刻她還在想:別現出原身才好。
鄰近午時,姜麒去廚房問了一句發現東籬小築那邊並沒有人來拿吃食,他心中的不安愈發濃重,便親自提著食盒往東籬小築而去。還未到院子門口便看見一個丫鬟急匆匆往這邊跑來,看見他丫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急切地向他喊道:“少爺,軒轅公子他……”丫鬟還未說完,便感到一陣疾風從身邊刮過,再看前方除了被打翻在地的食盒,哪裡還有自家少爺的身影,顧不上收拾殘局,便又延來時的路匆忙往回趕。
此刻的姜麒看著躺著牀上面無血色的軒轅燏。“啪!”他意識到這是自己動手扇了自己一耳光的聲音。“去請大夫!”姜麒吼道,似乎只有拼盡全力的喊叫才能壓下自己心中的不安,他突然覺得眼前的人似乎要長眠不醒。
“已經去請了。”丫鬟害怕自己晚答一會兒自己便活不成了,連忙開口應到。
“那爲什麼還不來?!”姜麒冷冰冰地問到。周圍突然寂靜的可怕,連樹上的鳥兒都不敢再多叫一聲。
姜麒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甚至在大夫來之後主動爲大夫讓了位置,只是整個過程他沒有再說一句話。
來的大夫雖說見過大世面,但姜家公子陰沉的臉還是令他有些膽顫。顫巍巍地開始爲軒轅燏把脈,這脈象分明是命不久矣,看姜家公子的神情,此人定與其關係極好。不知自己是否有命活著離開,想到這大夫的額頭滲出了一層薄汗。
“怎麼樣?大夫。”將其急切地問道。看著大夫因爲自己一句話而更加緊張的神情,姜麒心裡的不安似乎要破體而出。他不知軒轅燏爲何會突然昏倒,更不知她究竟是不是得了病。但當他看清大夫臉上的神情時,攥緊的雙手開始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面上卻愈發地冷靜。
“撲通!”膝蓋碰撞地面的聲音,在寂靜的院子裡顯得尤爲清晰。大夫痛苦地回道:“姜公子,恕老夫無能。”
“去,通知姚濟之。”姜麒冰冷地向暗中吩咐道。說完這句話,他便慢慢走到牀邊坐下,將軒轅燏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中,溫柔而又堅定地看著他的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