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心情不錯呀，姚大夫?！避庌@燏看著春光滿面的姚濟之打趣到。

聽到的人嘴角微微上揚：“彼此彼此。”

“唉~”軒轅燏輕輕嘆了口氣，情緒有些低落。對自己答應姜麒成親這件事她還是有些顧慮，自己的身份問題一直橫在兩個人面前，這使得她無法完全享受即將成親帶來的喜悅。

姚濟之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突然心事重重的軒轅燏，意識到軒轅燏在苦惱如何將自己的身份告知於姜麒，畢竟姜麒之前一直在調查軒轅燏的身份他也知道的。

“告訴他吧。”姚濟之建議說，隨即他又想了想說，“或者……我幫你找一個人界的身份?！?

聽完姚濟之的話，軒轅燏有些驚訝於對方的敏銳，她仔細沉思片刻，說道：“我想跟他說實話。”

“嗯?！币c點頭便是同意。他看到軒轅燏略帶疑惑的看著他，便問道：“怎麼？以爲我會反對？”

“對呀，畢竟人族不知道仙靈界的存在。”軒轅燏理所當然的回答。

“若是別人，自然會反對，即便你說了我也會清除他的記憶。但若是姜麒，便不會。”姚濟之說。

“爲何？”若是剛纔軒轅燏有些疑惑，那麼現在是真真切切的驚訝。

姚濟之沉吟片刻，吐出了一個令軒轅燏百感交集的秘密：“因爲我送你的那本書是燃若……也就是現在的姜麒託我轉交給你的。”

姚濟之看著對方複雜的神情，安撫道：“先別急，我慢慢與你說?！?

故事要回到曾諳消散的兩千年後。當年天帝在處決曾諳時，原是想將彼時的濟之二殿下困在朝琴宮，直到一切塵埃落定後再將他放出。卻不想濟之救人心切，竟拼盡靈力衝破了天帝親自設下的限制並一路打到了碎靈臺。天帝震怒！隨即當著濟之的面下令碎了曾諳的靈魄。

親眼看著自己心愛之人煙消雲散的濟之承受不住打擊，當著衆仙家的面與天帝決裂，併發誓永生不再踏進仙靈界半步，從此仙靈界便再無二殿下。

離開仙靈界的姚濟之拒絕了魔靈界的邀約來到人界，因爲曾諳在世時常與他說想去人界。如今對方走了，他只能帶著對他的思念一個人在人界遊蕩，這一遊蕩便遊蕩了兩千年。

彼時的他正坐在距人界與魔靈界交接處不遠的小鎮上喝茶，許是因爲靠近魔靈界的緣故，整個小鎮似乎籠罩在巨大的陰影之中，氣氛壓抑得令人有些窒息。但是他絲毫不在意，經歷過如刨心般的痛苦後，這種壓抑對他的影響微乎其微。

“兄臺也是仙靈界之人？”低沉的聲音從桌子對面傳來。但姚濟之並未回頭，而是繼續端著早已冷掉茶水一動不動地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沒有得到迴應的少年鍥而不捨地問道：“兄臺若不介意，可否容我在此一歇？”

見對方仍然沒有任何反應，少年提高了些音量：“兄臺？”

姚濟之煩躁地點點頭，想著：要坐便坐，廢話真多！

少年明白對方不想理會自己，坐下後便也沒有再向姚濟之搭話。而是要了一壺茶，拿出一些紙，默默地在上面寫著什麼，似乎是在寫有趣的事，因爲少年的嘴角揚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雖然姚濟之無所謂少年的行爲，但不知爲何，他忽然想到了曾諳，若此時他在自己身側定會好奇對方在寫什麼，想著姚濟之便有些生澀地開了口：“敢問……兄臺在寫什麼？”

少年看著剛纔還一臉不耐煩的人忽然對自己友好起來，微微有些疑惑，但感受到對方不是什麼奸佞之人，便答道：“在記載一些人界見聞?！?

“哦？兄臺是要寫書嗎？”若曾諳真的在姚濟之身側，定會責怪姚濟之爲何學他的語調說話。

少年聽到對面人的疑問，明白對方定是誤會了他寫書的目的，於是便解釋道：“我寫書僅爲了一人?！?

“爲了一人？”這次的姚濟之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已經消失了兩千年的情緒。只因對方也同自己一樣，心裡住著一個人。

“是啊。她自出生起便從未去過其他地方。我想做她瞭解外面世界的門。”說著少年便從書稿上擡起頭來看著姚濟之，“看兄臺的樣子，似乎來人界已久。想來定是有許多有趣的見聞，不知兄臺可否與我分享一二？”

是個癡情的，姚濟之想著便說道：“在下姚濟之。喚我濟之便可?！笨吹缴倌暝诼牭阶约好謺r轉瞬即逝的驚訝，姚濟之瞭然地笑了笑。這個名字認誰聽了都聯想到天族的二殿下，可是他不想改，他怕改了曾諳便找不到他了。所以他只是在名字前添了人界常見的姓。

二殿下這個稱呼和濟之這個名字在仙靈界是禁忌，對了還有曾諳和海族也是禁忌。他並不關心爲何這兩個人會成爲禁忌，想來也與自己無關，卻不成想竟在人界碰上了禁忌之一，一時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擔心自己反應過激傷害到對方，便努力用毫無波瀾的語調回道：“在下燃若?！?

姚濟之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隨即他又想起對方的請求，不禁感嘆道：“那人在燃若心中定是十分重要吧?！币妼Ψ叫Χ徽Z，姚濟之便自顧自地回答道：“我來人界倒是有段時日，不敢說有許多有趣的見聞，但人界朝代的更迭倒是知道些。你若願意，我可說與你聽。”

“當然！多謝兄臺。”燃若十分開心地迴應道，“哦，不！應該是多謝濟之?！?

“兩千年前……”姚濟之悠悠開口。

從此，兩人因故事成爲了彼此相伴而行的知交好友。

漸漸地，燃若知道了濟之與曾諳的故事，也知道了仙靈界一直盛傳的前海族族長利用二殿下篡奪天帝之位的傳言有誤。而真相則是，前海族族長曾諳去參加仙靈宴一直未歸，族民十分擔心，族內的元老派人外出尋找，卻探聽到族長在宴會上得罪了二殿下的消息。因海族勢弱經常被其他大族以各種理由欺負，這次罪名如此嚴重，於是他們便想認爲族長兇多吉少，甚至還會連累整個海族。即使後來收到了曾諳的傳音，族內的元老也堅持說是族長是被逼迫的，元老利用族民長期受到歧視的悲憤心裡，鼓動族民攻打天族。然而勢弱的海族怎麼可能是強大天族的對手，其結果可想而知。

海族大敗，天帝便要冰封所有的海族以示懲戒。海族族長不忍族民受冰封之苦，便攬下了所有罪責。天帝仁慈，被海族族長的愛民之心感動，答應放海族一條生路，只是下令將海族領域封鎖，其族民不得離開領地半步，違令者殺無赦！

故事到這兒本是皆大歡喜，海族僥倖撿了一條命，仙靈界也沒有經歷多大的浩劫。然而誰能想到，這所有的一切，只不過是天帝在發現自己的小兒子與海族族長關係不一般後設下的局。海族的元老中，原本便有天帝身邊的人，也可以說許多族內的重要人物或多或少都與天帝有些聯繫。於是一切便在預料之中，天帝壓制了海族，處置了曾諳。除了突然出現在刑場的小兒子在自己的神怒下，親眼看著自己心愛之人煙消雲散。從此，父子反目，再無和解之日。

姚濟之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平靜地講出的一切，更沒有想過講出一切後緊接的下一句是更加平靜的：“該你了。”

“嗯。”燃若應到。他知道對方並非像表面那麼平靜，也知道對方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傾聽。所以在對方試圖將話題引到自己身上來時，他沒有拒絕。

燃若與軒轅燏之間的羈絆由來已久。軒轅燏並不姓軒轅，畢竟仙靈界沒有姓氏一說，之所以會有軒轅燏這個名字，只是因爲麒麟族族長在人界雲遊時，偶然間聽到“軒轅”二字，只覺得這二字甚是好聽，便拿來當作女兒的名字。軒轅燏出生那天，燃若作爲族長友人的孩子有幸親手抱過這個可愛的小麒麟。那時他才二百歲，不明白爲什麼族長大人和自己的父親看見這個小麒麟時會不開心，但不管別人高不高興，他都會一直喜歡她。

然而他還未歡喜幾天，軒轅燏便被送上了山。他雖小，卻也明白小麒麟生病了要到山上療傷，他還知道小麒麟一個人住一定很難過，於是他便以精進靈力爲由求父親準許他上山修煉。父親原是不同意，怕他衝撞了嵐昕山上族長家唯一的女兒，但奈何燃若去求了家中的長輩，所以父親不得不在家中長輩的施壓下去求了族長大人。麒麟族向來子孫稀少，因此族中極其重視對後輩的培養，族長大人也並非昏庸獨斷之人，他明白後代對於全族來說意味著什麼，因此猶豫片刻後便答應了，只是要求燃若不得靠近山頂的結界。

就這樣，燃若順理成章地來到山上常住。剛開始族長怕他調皮靠近結界便連續幾個月天天上山查看，後來見他真的在認認真真潛心修煉便也漸漸放心，更何況他本就是個穩重的孩子。再後來族長大人越來越忙，想著燃若雖年少卻有同輩人身上少有的穩重，於是便託他照顧女兒。說是照顧，只不過是族長想讓他陪自己的女兒玩，畢竟女兒的性子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悶，雖然她母親常常上山爲她講授課，但想來小孩子還是應該有玩伴的。

其實燃若上山的第一天便想去找軒轅燏，但他告訴自己再等等，現在還不是時候。他知道以他的靈力靠近結界的瞬間便會被族長大人感知到。所以他只能選擇在離結界較遠的一處山洞裡修煉，因爲族長能感知到自己的位置，但是族長不知道的是山洞旁邊的樹木，爬上去剛好可以看到結界入口。他就這樣一邊守著結界入口，一邊勤奮修煉，直到族長來找他。

當聽到族長的請求時，他幸福的差點暈過去，拼命地暗示自己要穩住。從那天開始，他便常常下山蒐集些話本、小玩意帶給軒轅燏，只是他不敢經常去找燏兒，因爲他怕被族長大人知道後一怒之下將他好不容易等來地恩典收回，所以他只得每半個月去陪對方玩一天，順便將自己蒐集而來的話本和有趣的小玩意一併帶去。其它時間他還是守在結界入口處修煉。

這一守便守到了自己成年，成年後的麒麟要開始領族長令去人界散佈祥瑞。雖心中有萬分不捨，但他還是選擇離開，並承諾對方自己一定會每半個月回來一次。軒轅燏雖奇怪於自己與燃若見面的日子並未減少，爲何燃若卻像生死離別般悲傷，但轉念一想好友可能是因從未去過人界所以有些害怕。於是便說，自己也想與他同去人界，但奈何身體不好，所以希望對方好好享受在人界的生活，等兩人見面時可將人界之事講於自己聽。軒轅燏講這句話的本意原是爲了安慰好友，然而燃若只覺得更加心疼，他在心中暗暗發誓，爲了燏兒早日實現去人界的願望，一定要儘快找到聚集靈力的辦法。

聽完姚濟之講述後的軒轅燏，一時竟不知該爲姚濟之難過，還是該感動於好友爲自己的付出，亦或是關注姜麒與燃若之間的聯繫。好在姚濟之很快便給了她答案。

“我們一起在人界遊歷了許久，期間一直在鑽研聚集你體內靈力的方法。但人界的靈草對仙靈的作用畢竟有限，所以他想回一趟仙靈界將自己寫的書爲你送去，順道再去他族的領地查找聚集靈力的方法?！?

“《如何在人界生活》?！避庌@燏喃喃地說到。

“對，好像是叫這麼個名字?！币畱?。

軒轅燏怎麼可能不記得這本書，真正讓自己下定決心來人界的正是這本書。

姚濟之看了軒轅燏一眼，繼續說道，“當我再見到燃若，哪裡還有什麼意氣風發少年郎，靈力盡失、遍體鱗傷。我好奇於他爲何回去一趟將自己弄成了那副鬼樣子，他說自己離開仙靈界又去了一趟魔靈界，卻不想在返回時被守界靈發現……他將完成的書本交予我，託我將其交給不久後要來人界的你?！?

“他呢？！”軒轅燏焦急地問到。在弱肉強食的仙靈界，靈力便是一切，失去靈力與失去生命無異。

姚濟之十分理解此時的軒轅燏，開口安慰道：“放心吧，我是不會讓你們重蹈覆轍的?！?

軒轅燏用手抹掉臉上不知何時流淌的淚水，深深地吐出一口氣，說：“你的意思是……”

“姜氏夫婦命有一子……”聽到姚濟之緩緩吐出的話語，軒轅燏終於能夠真切地體會到姜麒便是燃若這一事實，她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等待姚濟之肯定她的答案。

姚濟之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卻不知爲何姜夫人遲遲沒有懷上。於是我便想將燃若的靈魄打入姜夫人的腹中。這樣雖不能恢復他的靈力，卻也保住了他的性命。但這一切都需姜夫人同意才行?！?

“需姜夫人同意？“軒轅燏疑惑地問到。

“沒錯。仙靈在人界行事需遵循人界氣運，若得不到人族的同意，仙靈的靈力對任何人都起不了作用。”姚濟之解釋到。

軒轅燏瞭然地點點頭說，隨即繼續問道：“你是如何讓姜夫人同意的？”

“當然是進入她的夢境問她嘍。”姚濟之覺得軒轅燏此時又變得有些呆笨了，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自己說著自己未說完的話，“不過現在想想，姜氏夫婦命有一子卻一直無所出，而這時恰好燃若受傷無法返回仙靈界只能在人界修養。”

“你的意思是……姜麒是他們命中註定的孩子？”此時的軒轅燏已慢慢接受姚濟之給的答案。

姚濟之看著已經平靜下來的軒轅燏說道：“可能是天道感動於他的癡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