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祈向潮阻止我的原因,我知道他是心疼我,可是這件事我無法答應他。
我搖了下頭,對他說道:“她是我的母親,生我養我的母親!她是承受著多大的屈辱才生下我,你最清楚,是我讓她心中的世界一片黑暗,如今我不能再讓她眼里的世界也沒有光明了。”
祈向潮沉默,他的臉上露出傷痛來,我輕嘆了口氣,“我只要捐出一只眼的角膜,她就能擁有明亮的世界,祈向潮這輩子我欠我媽太多,這是我唯一能補償的。”
我能感覺到他那雙被我握著的手在顫抖,甚至能感覺到上面的青筋在跳動,我知道他這樣的反應有怒有疼,更有無能為力的憤,我緊握著他的手,“祈向潮,你如果愛我,就別阻止我,好不好?”
“不好!”他咬牙吐出兩個字,而他的眼底已經紅了。
“祈......”
我剛說了一個字,就被他抱住,他勒的我很緊,幾乎把我箍到他的骨子里,“不好,不好,一點都不好。”
他字字悲痛,像是從胸腔里穿出來,我閉著眼,喉嚨里如同被塞了火炭一樣的炙烤著。
“你怎么能這么自私的說出這句話?你把眼睛捐給了你的母親,那我該怎么辦?”祈向潮在我的頸窩間低喃。
“歐洛,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你沒有私自處置權,”說到這里的時候,他張嘴咬在我的頸上,很用力,像是要把我咬碎吃掉一般。
我沒有動,任由他咬,我知道他是疼之切才會有這樣的動作!
不過他咬了一會,便松開我,臉更是整個的貼在我的頸間,“要捐可以,但也是來由我捐,我不許你傷害自己,不許!你知不知道?”
我又何嘗想傷害我自己?可是我不能任由悲苦了一生的小姨,余生都在黑暗中度過。
可是他說他來捐,這怎么可以?
我從他懷里掙開,我看著他,“祈向潮,她是我的母親。”
“也是我的!”說這話時,他捧起我的臉,“我剛才說了,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我咬著唇,心因為他的話而發緊,這時祈向潮又說道:“歐洛,你說她心中的世界因你而一片灰暗,而你忘了嗎?我才是那個罪魁禍首,所以真正欠她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祈向潮的話讓我的心開始發疼,雖然重逢以來,我們都回避著這個問題不去提,可是我們都清楚,這是我們之間最尷尬最難堪的鴻溝。
他說這話時,手指輕撫上我的眼,“歐洛,你知道嗎?你雖然與藍歌相像,可是當我看到你的眼睛時,我便知道她不是你,因為你的眼睛與她的不一樣,你的眼睛好亮,像是喝飽了水似的,這么美的眼睛,你怎么能傷害?我不舍得,我也不許。”
祈向潮的話讓我的眼淚流了出來,我搖著頭,“可是我不能讓小姨就這樣生活在黑暗中。”
“有我,我......”他余下的話被我用手捂住,吼道:“你不許我傷害自己,我又舍得你傷害自己嗎?”
聽到我的話,祈向潮再次抱住我,我在他的肩膀上,淚流成河,我不知道為什么上天要這么折磨我,我好不容易和祈向潮能相守相愛了,上天又給我出了這么個大難題。
“我們誰也不傷害自己,你母親的角膜,我會想辦法,我一定能想到辦法的,”祈向潮對我承諾。
可是我很清楚,角膜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我已經查過了,現在全國有十幾萬患者等待著角膜重見光明。
雖然尋找角膜的希望很渺茫,但祈向潮并沒有放棄,他不停的打電話,朋友兄弟能動用的關系全都動用了。
“你們不用白費力氣了,就是找到了,我也不會做手術的,”雖然小姨一直不理祈向潮,但她好像很清楚他在做什么。
“媽,你如果因為怪他而拒絕的話,那你就太傻了,”我勸小姨。
“傻不傻,我自己清楚,總之我是不會接受你們所做的一切,我現在要回家!”小姨說著就要起身下床,卻被我按住。
“媽,我知道你恨,但祈向潮也很無辜啊,他沒有選擇權的,你不該恨他!”我的話讓小姨更惱火了。
“他不該恨,該恨的人是你,”小姨說翻臉就翻臉。
“媽......”
“不要叫我媽,我沒有你這個女兒,”小姨吼我。
雖然我知道她是難受才這樣兇我,可我也會不舒服,眼淚當即就流了下來,好在小姨看不見了,我伸手擦掉,“媽,你認不認我這個女兒,我都是你生的,如果你真的不愿接受祈向潮為你尋找的眼角膜,那我就把我的捐給你!”
我話音剛落,小姨一巴掌就甩了過來,“你敢!”
吼完,小姨就哭了,“歐洛,你是想逼死我是不是?如果你想讓我死,我這就從這樓上跳下去。”
“不要!”我抱住她,“媽,我錯了,您別生氣!”
小姨打我,罵我,都是因為怕我會做傻事,就像祈向潮對我一樣。
孩子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也是母親,我明白那種疼愛的滋味。
我們母女抱在一起,哭成一團,最后我一再承諾不會給小姨捐角膜,她才不再哭,不過她堅持要出院。
我和醫生肯定是不同意,小姨便開始絕食,甚至連水也不喝,護士給她打吊針,她也拔掉。
小姨的對抗程度,比我想像的要強烈,但是沒有辦法,我必須把她強留在醫院,因為一旦讓她回去,她的眼底病變會繼續惡化,到時就算有合適的角膜,她也無法重見光明了。
祈向潮打電話打的嗓子都啞了,可是一點收獲也沒有,我和他面對執拗的小姨,都心照不宣的陷入了絕望之中。
可就在這個時候,小姨的病房里來了一位客人,是個男人,我并不認識,而且記憶里也沒見過這個人。
他提著花籃,面容有些靦腆,看我的眼神是想看又不敢看。
“請問您找誰?”我問。
“我,我來看看靜,靜娟......”男人說話也不利索,不知是天生這樣,還是因為太緊張。
聽到他的話,我看向了小姨,可沒等我開口,小姨卻發聲了,“誰讓你來的,走,趕緊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