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七星不知道爲什麼,陳夢萍會消失的這麼徹底,但是對此,韓七星也並不在乎,就在他們消失的兩個星期後,一封郵件送到了韓七星的手上,裡面裝著的是戶口本和其他的一些能夠證明陳君生身份的信件和證明。
而在那個戶口本上,陳君生不叫陳君生,而是叫韓君生;而且除了陳君生的個人信息外,在前面的一頁,韓七星的名字也清晰的印刻在其上。
“星哥,你這動作也太迅速了吧?!蹦贇J看著韓七星手上的戶口本不由得驚歎道。
“不是你說的這些東西以後都要用到,必不可少嗎?!表n七星沒好氣的說道,爲了這些東西,韓七星可是花了大價錢,大功夫的,怕是一輛法拉利都不止,還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能使磨推鬼。
莫少欽雖然說這些東西確實必不可少,但也沒說現在就要啊,看到動作如此迅速的韓七星,不由得爲他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在莫少欽的心裡他知道,這些東西都是不好辦理的,想來能如此迅速的就辦出來,錢的方面怕是沒有少花,身爲富二代的莫少欽第一次感覺到有錢真好。
他們倚靠著瓷石牆壁神情愜意的在醫院的天臺上,吹著夏日的微風,喝著冰涼爽口的可樂,侃侃而談,在長時間的接觸下,韓七星對於莫少欽這個人也變的不那麼介意,雖然有時候這個人呆呆傻傻的,但是對於韓七星所交代的,他都抱著十二分的精神去完成,著實讓韓七星有些難以摸清楚頭緒,但也無所謂了,可能天才都是與衆不同的吧。
看了看手錶,到了該出院的時間了,當他們趕回病房的時候,韓君生已經早早地收拾好了一切,坐在乾淨整潔的病牀上等待著二人的歸來。
“叔叔好!”當韓君生看到他們走過來的時候,有禮貌的開口叫道,身體也從病牀上站了起來。
在這兩個星期的時間裡,韓七星告訴了韓君生一些情況,對於那個給他帶來巨大痛苦的家庭,韓君生真的不想再回去了,也不願意去回憶。自己的父親他從來沒有見過,但是第一次有人告訴了自己的親生父親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而當他看到掛錶上自己小時候的照片時,加之這期間他們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他才真的相信,韓七星他們真的是自己父親的朋友。
“要叫爸爸的?!蹦贇J在一旁提醒道。
當韓君生聽到莫少欽說的話後,嘴裡翻轉著想要說出口,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下,小手揪著自己的褲縫來回揉搓,樣子顯得很爲難。
“無所謂,慢慢來吧?!表n七星擺手示意莫少欽不要勉強孩子,對於“爸爸”這個詞彙,韓君生從未說出口過,突然讓他叫一個從未見過的人叫爸爸,任誰一時間都不會適應。
而對於韓七星而言,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才能當好一個爸爸,也不知道被一個孩子叫爸爸是什麼感覺,可能會渾身不自在,也可能會是其他的一種心情,說不好,也沒有多少期待。
這一天,在韓七星他們收拾一番準備走出大門的時候,看見了韓君生的主治醫生,不由得讓韓七星想起了同這名醫生聊過的一番話。
韓七星在臨走之際的前一天,醫生曾將他叫到辦公室談起了韓君生的病情,雖然頭部的傷大致痊癒了,但是眼睛上的傷卻是永久性的損傷,因爲劇烈的撞擊,導致眼球內的血管破裂,又沒有第一時間的就醫,導致瘀血壓迫了視神經,進而失明看不見東西,眼球也因此變得紅斑不退,看上去像是塗了一層鮮紅的染料,不過好在角膜並未受損,而且紅斑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消散,時間大概會在一年到兩年的時間。
又因爲長時間的耽擱,視神經被淤血壓迫的太久,出現了萎縮受損嚴重,而就眼科這一類的修復視神經的手術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幾乎沒有,國內更是沒有任何一家醫院能夠做這樣的手術,這讓韓七星聽到後不由感覺有些失望。
在醫生的叮囑下,只能先通過藥物緩解眼部的癥狀,爭取詢問一下國外的醫院和專家,或許能夠找到解決的辦法。
看著韓君生眼上依舊帶著的眼罩,他的臉上此時看不見絲毫的表情,韓君生也好似察覺到了異樣的目光,朝著韓七星的方向看去,但是此時的韓七星正昂首闊步的目視前方,讓韓君生撲了個空。
在韓七星的心裡,自己的命是陳希放的,他死了,自己的命就是韓君生的,就算是用他的眼睛換,他也要治好陳君生的眼睛。
三人上了車,駛出了醫院,透過反光鏡,看著韓君生因爲長期的營養不良而泛黃的頭髮,讓韓七星想在第一時間帶他去吃頓好的。而對於韓君生,透過車窗看向外面,感覺一切是那麼熟悉,但一切又是那麼的陌生。好似從沒來過,卻又好像上輩子早早的已經來過。
“我能回去看一看嗎?”韓君生用他那孩子氣的嗓音怯怯的說道。
莫少欽想要勸說著別去,但是被韓七星給制止住了,車上沒有人說話,韓七星坐在駕駛室座位上,方向盤朝著反方向打滿後,車子向著貧民窟的方向行駛而去。
對於自己的家,韓君生在心裡是抗拒的,每一次回家的時候,僅僅是站在遠處看到那一扇已經枯朽的木板門,都令他幼小的心靈充滿恐懼,彷彿再往前就要墮入無邊的地獄,忍受無盡的折磨。
在家裡的時候,只要男人回來,他從沒有敢真正的睡著過,在睡夢中被打和清醒的時候被打,自己寧願選擇後者,因爲那樣可以不讓自己的夢受到傷害。
自己僅存的一處樂土,可能就是銅鑼路邊的海崖石了,在那裡沒有人會打他,沒有人會在半夜將他丟出門外,也沒有人會因爲自己買了一些藥就拿酒瓶子砸自己的頭。
韓七星繞過紅綠燈,行駛了不到兩百米,來到了狹小細長的銅鑼路,三人下了車,韓君生一個人走在最前面,瘦小的身影顯得有些滄桑,像是一位年邁的老者,早早地就體會過了人世間的涼薄與醜惡。
三人漫步來到了最初相遇的地方,銅鑼路邊的海崖石,韓君生安靜的走在那上面,來回試探著,像是在找一個合適的位置,看著無盡的大海,第一次,他的內心泛起了漣漪。
“我叫韓君生,我叫韓君生.....”他朝著大海瘋狂的宣泄著內心的陰霾,像是之前的石子,每一次的吶喊,都像是丟進大海里的一縷過往,他要將曾經的一切統統全部都丟進大海,他好似在宣告,陳君生已經死了,死在了那個陰暗骯髒的巷子盡頭的角落裡。
現在的自己叫韓君生,是嶄新的,是可以不再畏懼一切的存在,是自己內心向往已久,渴望成爲的人。
過了良久,大海的濤聲依舊翻涌,站在海崖石上的人臉上滑下一串淚珠,沒有聽見任何的聲音,對於哭泣這件事,曾經的自己已經在心裡哭過無數回了,在無數個黑夜,無數個痛苦的瞬間。沒有人會真的關心自己,沒有人會真的來解救自己,自己可能會在某一天某一刻,就這樣悲慘的死去,因爲這樣的身世,這樣的想象,自己的內心每一刻都在哭泣,但是在黑暗角落裡艱難求生的自己,在某一天某一刻終於迎來了自己的第一縷曙光。
一個沒有任何表情,樣子冷冷的人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向自己伸出臂膀,爲自己驅散陰霾,帶給自己的世界光亮,讓自己真正的可以作爲一個人在陽光下生活。
看著朝大海撕心竭力吶喊的韓君生,莫少欽的內心像是被一把巨錘敲擊著,泛起陣陣的波濤,轟擊著自己的身體,震撼著自己的靈魂。
不是每一個孩子都能擁有一份無憂的童年,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能成爲父母,比之韓君生,自己也真是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韓七星邁著寬慰的步伐走到了韓君生的身邊,開口道:“感覺好些了嗎?”,作爲從小就接受特殊訓練的韓七星,他能夠感同身受,人間的冷暖與骯髒,他也過早地接觸過了,曾經有多少次的瞬間,他也想要逃離,但是本能告訴他,不可以。
韓君生用手擦拭掉了臉上的眼淚,內心像是丟掉了一個巨大的包袱,心情爽朗的開口道:“嗯?!?
二人站在海崖石上靜靜的感受著海風的吹拂,沁人心脾的像是能吹走一切煩惱,緊接著韓君生看向韓七星不由得地下了頭,內心像是有些歉疚的開口道:“我,沒叫過爸爸,可能....會叫不出口?!?
“我也是第一次當爸爸,也不是很懂,可能也叫不出....‘兒子’這個詞?!闭f著韓七星朝著一邊撇了撇腦袋,像是在逃避著什麼,更多的感覺像是有些難爲情吧。
“那我們共同努力吧?!表n君生爽朗的聲音傳進七星的耳朵,一隻稚嫩的小拳頭,凌空在韓七星的身邊,韓七星看著這個小大人,下意識間,將自己的拳頭,抨擊了上去。
看著眼前如此友好相處的二人,在原處的莫少欽,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爲他們二人拍下了這令人難忘的一幕。
臨近中午,韓君生在韓七星和莫少欽的陪同下,走進了貧民窟中,七拐八拐間,來到了自己的家,雖然早早知道自己的母親和那個男人不離開這裡,但是當他再一次看到那個令他恐懼的木板門時,還是忍不住的停住了腳步。
韓七星拉起了他的手,帶著他朝著空無一物的小屋而去,站在門口,看著滿屋的狼藉,顯得是那樣的心疼,在一番簡單的停留後,韓君生拿了一張照片離開了,那上面有自己和母親的合影,也是唯一一張的合影。
隨後,趁著陽光正好,微風不燥,三人來到了火鍋店,大夏天的去吃火鍋,妥妥的是嫌熱死人不償命啊,伴隨著熱氣騰騰的氣息,三人漸漸都吃的汗流浹背,但是從韓君生的臉上,看到了難得一見的笑容,那是發自內心真切實意的歡笑,沒有約束,沒有壓力,沒有一切的顧慮。
看著韓君生的笑容,莫少欽內心的沉積也一掃而空,爽朗的歡笑聲響徹在整個火鍋店內,沒有人來制止他們,因爲整個店裡只有他們一桌客人。
可能只有真正的經歷過絕望,才能在擁抱美好的時候,更加的珍惜它吧。一頓火鍋算不上什麼,但是一段旅途,能有一個真心的人陪你一起往下走,纔是真正值得慶幸的。
關於他們的故事,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