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黨打壓的力度很大,百姓中間也跟著議論紛紛。
再加上西陵越本來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這些年他在公務上雖然沒有出過差池或者留下把柄,但是昭王殿下這尊大佛的脾氣不怎麼好,也是盡人皆知的。
就這麼一鬧,雖然沒對西陵越方面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影響,皇帝也一直態度模棱兩可的壓著這件事,一時之間,太子的聲勢卻是跟著慢慢起來了。
後面的連著的幾個月,有關陳皇后之死的內幕,一直都是百姓中間熱議的話題。
其間,沈青桐很少出門,西陵越更是我行我素,看著倒是半點也沒這件事的風波影響到。
陳皇后三個月的熱孝期剛過,八月初九,顧家就傳來喜訊,沈青羽足月生產,一舉得男。
沈青羽是個很本分的人,雖然顧巖澤是歸於西陵越麾下的,但是這段期間,她也不主動登門巴結,是以生了孩子也沒好意思過來報喜,最後卻是沈家那邊韓姨娘讓自己的丫頭丹砂過來送了信。
沈青桐讓木槿準備了一份禮物送了去。
待到孩子擺滿月酒的時候,顧巖澤就親自下了帖子。
他是在衙門的時候,把帖子給了西陵越的,雲翼瞄見了,想著這是王妃的姊妹,晚上回來的時候就特意獻殷勤,把帖子給沈青桐送過來了。
“王妃要過去嗎?最近這陣子,外頭的風聲倒是沒那麼緊了。”晚上木槿一邊鋪牀一邊問道。
“顧巖澤投身在王爺麾下,哪怕只是衝著這重關係,他既然下了帖,我就該走一趟的!”沈青桐道,拆開發髻,慢慢地的梳頭。
這時候,她做事情,已經開始有意的考慮西陵越的立場了。
木槿也說不太清楚,好像就是從那次下獄了一次之後,她就發現沈青桐有些不同了,但是到底是哪裡不同,具體的又不怎麼說得上來。
沈青桐梳了頭髮,道:“去準備一份禮物吧!”
“好!”木槿答應了。
這天雲翼捎信回來說西陵越那邊有應酬,應該會晚回。
沈青桐反正沒有等他的習慣,雖然現在他已經搬過來一起住了,她也不多過問他的事,收拾了就先睡了。
晚上西陵越回來,看到扔在桌上的帖子,也沒說什麼。
兩日之後,早上沈青桐刻意拖了半個時辰起身,簡單的用了早膳,就收拾準備去顧府赴宴。
因爲皇后才過世沒多久,未免落人口實,她就刻意穿的素淨,穿了身繡著暗雲紋的衣裙。
九月裡,正是豔陽高照的郎朗秋日。
蒹葭撐了傘在她頭頂,佩蘭帶人捧著幾個禮盒跟在後面,主僕一行施施然的穿過花園,走到大門口,沈青桐一擡頭,卻見西陵越剛好也是從前院的方向大步走來。
他身上也是穿了件便袍,沒穿朝服也沒穿官服。
他居然今天沒去上朝嗎?
沈青桐一愣,不由的頓住腳步。
西陵越自然也看見她了,見她站著不動,就一挑眉道:“走啊!”
說完,就先出門上了等在外面的馬車。
沈青桐有種白日見鬼的錯覺——
顧巖澤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不過就是孩子的滿月酒而已,也值得他特意告假休沐在家去赴宴嗎?
這畫風,怎麼看都詭異彆扭。
木槿這時候就開始惶惶不安了——
王爺這閒的……
這麼看都覺得是要搞事情啊。
幾個丫頭的心都跟著往上懸,沈青桐纔多嘴,飛快的收攝心神,也跟著上了車,路上也一句話也沒問。
韓姨娘做事還是周到的,因爲今天顧家的客人多,她怕下人們疏忽顧不上,她一早跟著老夫人過來,就讓丹砂等在了門口。
本來是怕怠慢了沈青桐,待看到西陵越也一起來了的時候,顧家的下人整個就亂了,完全的措手不及,不知所措。
丹砂也是大爲意外,行了禮,爬起來就往裡跑,不多時以顧巖澤爲首,包括沈家的老夫人在內,一行人就火急火燎的衝出來接駕了。
“不知王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顧巖澤拱手,面容嚴肅,卻很鎮定,並不見什麼過分受寵若驚的表情或者慌亂。
沈青桐扭頭去看西陵越,大抵的心思也和木槿她們差不多——
這人別是跟著過來要搞事的吧?
西陵越用眼角的餘光瞄見她的神情,面上卻是閒閒的綻放一抹笑,揶揄道:“你送了帖子給本王,怎麼難道就個幌子,本王還來錯了嗎?”
昭王殿下可不是願意開玩笑的人,但是他這會兒臉上的表情如沐春風,是真的沒有興師問罪。
顧巖澤面上表情一僵,然後就勉力的笑了,道:“王爺說笑了,王爺和王妃駕臨,蓬蓽生輝,王爺裡邊請!”
西陵越卻沒有馬上跟著往裡走,而是轉頭看向了沈青桐,挑眉道:“你跟本王一塊兒?”
沈青桐可不想掛他身上做裝飾,笑道:“不了,有日子沒見到家中的長輩和姐妹們了,我跟祖母他們去後院看看孩子,順便說說話。”
“嗯!”西陵越就沒再說什麼,略一點頭就跟著顧巖澤去了前院。
這邊在一衆的女客之中,沈青桐算是地位最高的了,一行人擁簇尾隨著她一起去了後院的花亭。
彼時那邊還有別的客人在。
孩子這會兒正精神,他倒是不好哭,但是小小的一個肉糰子,卻很精神,躺在搖籃裡,一會兒啃著一雙藕節似的小胖手,一會兒又費力的想去抓自己的腳。
幾位夫人小姐圍著搖籃,女人大都是對這樣小的孩子沒有抵抗力的,屋子裡歡聲笑語連成一片。
“見過王妃!”沈青桐一行趕到,衆人就趕緊轉身行禮。
“不必拘禮,你們隨意,我就是過來看看孩子的!”沈青桐笑道,走過去。
沈青羽對她,其實是滿懷著感激的,趕緊抱了孩子給她看。
那孩子白白胖胖的,這會兒睡飽了覺,一雙眼睛又黑又亮,特別喜人。
沈青桐對小孩子這種生物倒是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情和癖好,只摸了摸他的臉蛋兒,覺得格外滑膩,忍不住的又戳了戳,力氣很輕,大概是有些癢了,那孩子便是咯咯的笑了起來。
一時之間,屋子裡剛剛緊張的氣氛就又活泛了起來。
顧巖澤給兒子取名叫顧紹祁,而且他的府邸裡也就沈青羽這一個女人,如今沈青羽又生了兒子,韓姨娘本來還懸著的心總算徹底的落在了實處。
她這樣的女人,是不敢自不量力的期望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那是話本子裡的故事。本來顧巖澤是寒門出身,這纔剛入仕,又加上自己對他有恩情在,多少是有些顧忌的,現在沈青羽生了兒子,地位就穩固了,就算以後他再要納妾,韓姨娘也不擔心了。
所以這一天,若是問這屋子裡誰是最高興的人,那還是當屬韓姨娘的。
一屋子的女人,氣氛就格外活絡些。
沈青桐被人圍著,寒暄了一陣,就找了個藉口起身。
那邊老夫人面上偶爾帶點兒慈愛的笑容看著這邊一羣女人嘰嘰喳喳的鬧騰,她自己卻是幾乎不摻合的。
沈青桐早就注意到了,嚴肅走過去道:“前段日子正值國喪,我不方便到處招搖,有日子沒回去看望祖母了,今天得空,陪祖母出去曬曬太陽,走一走吧!”
老夫人是有話要和她說的,只是依著沈青桐如今的身份,她又沒辦法主動開口。
其實今天若是沈青桐裝傻,不理她,她也是沒辦法的、
這時候沈青桐開了口,她便是起身道:“走吧。”
沈青羽對老夫人有幾分懼意,見到兩人起身,面上滿溢的笑容就僵硬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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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姨娘是最有眼力勁的,趕緊笑吟吟的搶先一步往外走,一邊道:“外頭日頭烈,我去給老祖宗和王妃找把傘去!”
她引兩人出了門,卻是拐了個彎,直接把人讓進了隔壁的屋子裡道:“外頭太陽毒,老夫人和王妃還是別處去了,我去叫丫頭熬一點酸梅湯過來!”
老夫人點點頭,她就帶上門出去了。
房門關上,屋子裡就剩下四個人。
老夫人帶著方媽媽,沈青桐帶著木槿。
兩人在桌旁坐下。
老夫人道:“你的身子怎麼樣了?”
沈青羽孩子都生了,她就免不了記掛沈青桐的事。
之前柳雪意被廢,消息西陵越沒瞞著,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沈青桐傷了身子,一時半會兒的恐怕難以受孕。
可是這個昭王妃的位子得來不易,這種情況之下,老夫人忍不住的就會提心吊膽。
“還是老樣子,每天喝藥養著呢!”沈青桐道,直接就避開了這個話題道:“這段時間,祖母還好嗎?”
“人老了,總難免的精神不濟!”老夫人道,盯著她的臉,卻是忍不住的欲言又止。
沈青桐只當看不到她的神情,扭頭往身後看了眼門口的方向道:“剛纔我好像沒看到三嬸和大伯母?”
所謂的大伯母,這時候自然指的是沈和的平妻胡氏了。
老夫人聞言,臉色突然一沉,表情沒控制好,眼底就閃過一抹陰冷的厲色,道:“胡氏病了,最近腦子時長的不清楚,身邊離不開人,林氏看著她呢!”
那一次大夫人是下了狠手的,胡氏的喪孩子,只勉強保住了沈良臣一個。
一次失去了兩個孩子,胡氏受了打擊,大病一場之後就時常疑神疑鬼的做惡夢,後來慢慢的就神志不清了。
大夫說是失心瘋,雖然一直喝藥卻也不見好轉,這時候就只能鎖起來了,要不然就到處亂跑,大鬧,鬧得整個將軍府都不得安生。
老夫人是想起家裡的那個狀況就腦袋疼。
至於三夫人林氏——
沈青音是太子的人了,她就是爲了表明立場,今天也可能往顧家跑的。
老夫人不好明說,沈青桐就也沒再過問,只是隨後,她就抿抿脣,面有難色的說道:“還有一件事……”
老夫人見她遲疑,不禁的也是心生疑竇,“怎麼?”
沈青桐沒有馬上應聲,又再遲疑了一瞬纔像是下定了決心的樣子,擡頭對上老夫人的目光道:“是關於大伯母的……之前她出事,每次我趕著回去,王爺跟著一起去了,我就沒敢說。祖母,那天,其實一大早大伯母是去找過我的!”
“什麼?”老夫人一驚。
那天早上,大夫人趁亂混出去了府去,老夫人是知道的,只是沒找到她人,再加上晚上又發現她的屍體死在了自家的花園裡,這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沈青桐道:“她去求我,讓我引薦她進宮去見我母妃,當時王爺不在家,我又有點害怕,讓她等等,但是她很急,只求我把她送進宮去,後來……我讓人把她送進去了!”
老夫人的腦子裡翁的一聲,突然就亂糟糟了。
沈青桐面上也露出驚恐和疑惑的神色,一邊回憶著一邊道:“可是後來她就死在咱們府裡了,後來我去宮裡試探過母妃,母妃好像根本就沒見過她,而且——宮門的守衛也沒人見過她出宮。,祖母,這件事,我本來不敢說的,可是這件事,太奇怪了,是不是?”
這個時候,老夫人臉上已經沒有什麼血色了,整個人像是風乾了的茄子一樣。
沈青桐看著她,已然看到她心裡顫抖不已的恐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