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聽溪是忍著腰肢幾折的痠痛趕過去的。甫一見到謝思言,她就暗瞪他一眼, 他卻沒事人一樣朝她招手:“過來。”
陸聽溪立到謝思言身畔時, 才注意到地上的情形。
一男一女跪伏在地, 衣衫凌亂,冠發不整。男人喉嚨喑啞, 惶遽不已, 女人幽咽不止, 通身狼狽。
陸聽溪仔細辨認了下, 發現這是謝思和跟賈悅。
耳畔熱息忽近, 謝思言的聲音穿入耳鼓:“身上還酸不酸?往我身上靠會兒?”
陸聽溪偏過頭不理他。她先前一團懵然,後頭聯繫前後,自然能推斷出自己這是經歷了什麼。謝思言做這種事自來沒甚分寸,有時興致來了,還會擺些不知從何處看來的姿勢。他又貫來體力好,有時甚至足狂整夜,把她折騰得死去活來, 爭奈她打他不過, 只能由著他胡來。
“適才我若非忖著還有事做, 哪會那樣快結束, ”謝思言繼續低聲道,“天曉得我是憑著多大的毅力才放過你的, 我至今都意猶未盡。等此間事了, 咱們回房再來個三兩回。”
陸聽溪挪了兩步, 離他遠些。
此間在場的人不多, 除卻她跟謝思言以及地上這一對以外,就只有謝宗臨、賈氏並幾個素日得臉的心腹家下人等了。
謝宗臨向陸聽溪詢問了適才整件事的前後,轉向賈氏:“你帶來的好侄女兒,你說要如何處置?”
賈氏倏地跪下:“此事確是因著悅姐兒一時糊塗所起,但事已至此,要不國公爺就順勢……”
謝宗臨冷笑著打斷她的話:“順勢?我謝家可不要這樣寡廉鮮恥的媳婦!”
賈悅面色發白。
她而今雖痛恨懊惱,但若不能嫁進國公府,她這輩子就毀了!
賈氏看了侄女兒一眼,又道:“國公爺息怒,大局爲重。國公爺膝下子息單薄,萬一悅姐兒經此一事有了謝家的骨血,那……”
“有了骨血又如何,這樣茍合得來的骨血不要也罷,”謝宗臨聲音冷得徹骨,“你即刻將賈悅送回你孃家,也不要讓你孃家的慈長過來關說,我的脾性你是知曉的,此事絕無迴旋的餘地。”
賈悅再也壓抑不住,放聲痛哭,拉扯謝思和的衣袖:“你倒是說句話啊,你是不是個男人……”
謝思和深知父親稟性,此刻正滿心恐慌,被她一哭一扯,暴躁得頭皮都要炸開,壓著聲音吼道:“閉嘴!若非你先起歹心,如何會落到今日這步田地!你是咎由自取!”
賈悅也惱了:“我是咎由自取,那你呢?你總是佔了便宜的,我回頭若當真有了你的骨肉呢?你難道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你簡直……”
賈氏冷聲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賈悅悻悻,含著兩眼淚叫了聲“姑母”,又開始抽抽搭搭地哭。
賈氏再度跟謝宗臨求情,謝宗臨冷冷一笑:“你們姑侄兩個的臉皮當真一個賽一個的厚,我還沒追究你那好侄女兒意圖構陷我謝家兒媳婦的事,你倒先來爲她求名分?”
賈氏也覺面上無光,捏了捏裙幅,擡眼看向謝思言,目光裡滿含求助之意。
謝思言回了個譏誚的笑。
賈氏思量再三,叫謝思言轉去借一步說話。
“我知道哥兒心裡惱得慌,但哥兒不看僧面看佛面,千萬幫爲娘勸勸你父親,不然你表妹可就真沒活路了。”賈氏殷切道。
她也知道此事難辦,但凡是個男人,都不可能容忍有人慾給自己戴綠帽這等事,何況是謝思言這樣強橫的男人。謝思言的強勢與謝宗臨相較,只多不少,其實自打謝思言從抱璞書院回來,謝宗臨就已漸漸管不住這個兒子了。
但再難辦,也還是要硬著頭皮上。除卻因著賈悅是她孃家侄女兒之外,還有一層緣由她不好說——她孃家人的稟性她比誰都清楚,她擔心賈悅若是當真已經受孕,她那孃家嫂子回頭會讓賈悅留下孩子,而後以此要挾謝家。
倒不是因著她孃家人膽子多大,而是她孃家這幾年來日就衰敗,若非有謝家這樣的豪族姻親撐著,怕是早已是門庭冷落車馬稀了。這也是她一力撮合賈悅跟自己兒子的緣由之一。
謝思和如今本就是靠著謝宗臨過日子,等謝宗臨百年之後,魏國公府就是謝思言的,謝思和又能分得多少好處?如若她孃家不能再出個豪門媳婦,那式微幾可說是不可避免的。
故而,她毫不懷疑她孃家人能幹出以子相挾的事。實則她也覺著可以從此處著手。謝宗臨氣歸氣,但畢竟也還沒個孫兒,閥閱巨室最重子嗣,等謝宗臨氣消了,說不得就能轉意。
不過,總還是要能先過謝思言這一關。
謝思言斷然拒絕。
賈氏看看左右無旁人,低聲道:“哥兒連母親的面子也不賣了?”
“我倒想賣,但上回我已放了母親一馬,這回若再行姑息,母親會不會再給我來幾次?橫豎不過賈氏的一個孃家侄女兒,跟母親又沒甚干係,母親何必勞心。”謝思言回身就走。
賈氏緊走幾步:“可此事畢竟牽繫你弟弟……那可是你胞弟!”
謝思言凜凜眼風掃向賈氏:“母親若是爲他好,就更不該爲賈悅求名分了。似賈悅這等人,回頭若當真嫁了謝思和,我怕他變成綠毛龜都不自知。”言訖,飄然而去。
回到鷺起居,陸聽溪累得倒頭癱到了牀榻上。她適才也就站了半柱香的工夫,竟就有些受不住了,不僅腰背痠痛,而且雙腿發軟,後頭還是坐著軟轎回來的,如今居然還是沒甚氣力。
不知不覺閉眼睡了過去。朦朧間似有人將她抱起挪了地方,又將她摟到了懷裡。繼而察覺到對方在纏綿不絕地親吻她,她掙扎著張開雙眸。
謝思言從她嬌柔軟嫩的雙脣上離開,長指勾住她下巴:“醒了?那正好,咱們繼續。”
陸聽溪悚然一驚,終於去了大半睏意,幾乎是從榻上彈坐起來,讓他不要再胡來了。又陡然想起一事,一把抓住他:“我的耗子呢?”
她發現謝思言只將天竺鼠的小窩拿了回來,那對肥嘟嘟的天竺鼠卻不見鼠影。
謝思言嘴角微扯:“我就說,你跟養了一對兒子似的上心。”
“不是一對兒子,那是一公一母。從前都是分籠,如今合籠了,說不得再過些時日,就能有小耗子降生了。”陸聽溪認真糾正,再度詢問天竺鼠的下落。
謝思言怏怏:“不曉得,沒瞧見,說不得被賈悅捏死了,或者烹了煮了,我聽聞天竺鼠肉質鮮美……”
陸聽溪扭頭就要下榻,被謝思言一把攬住:“你可知道你意識混沌時,口中嘀咕著什麼?”
陸聽溪一頓。
“你一直喃喃著,‘謝思言幫我’。”
陸聽溪揉揉眉心。
她怎麼覺得他沒把她的話聽完,她當時大抵想說的是“謝思言幫我找耗子”。
謝思言從背後擁住她:“既然你心裡也是念著我的,那就不要再生我的氣了,我的苦心,想來你也是能夠明瞭一二的。”
陸聽溪被他按在懷裡動彈不得,又感覺到他正寸寸親吻她的發頂,不知是屋內太暖還是他的舉動格外溫柔,她面上霞色愈豔,一顆心也逐步溫軟下來,掙扭漸止。
她自然知道他的苦心,他跟她解釋過的,只是他這種將她排除在外的做法,令她心下不快。她想成爲與他並肩的人,而不是永遠的被保護者。但她多次向他表達了這種意願,他卻並不肯應允。興許在他眼中,她一直都是幼年時那個奶貓一樣的小女孩兒。
陸聽溪忽地按住謝思言的臂膀:“不生氣可以,但你必須跟我賠罪。我那幾日因著你的事被折騰得多慘,我至今記憶猶新。你若不賠罪,我是意難平的。”
謝思言緘默須臾,嗓音略顯艱澀地開口:“我可以爲那日讓你受的磋磨致歉……”
“不是爲我所受磋磨致歉,是爲你隱瞞我導致我受了許多磋磨而致歉,關鍵在於‘瞞我’。並且,你要保證下回再不瞞我。”
謝思言箍在她腰間的手一緊:“別鬧。”
“你一日不說,我一日不寬宥你。”
謝思言眸色瞬時晦暗,強行按住她:“本事見長了,我偏不說,你奈我何?”
陸聽溪待要再說什麼,身子已被他牢牢制住,開口欲呼,雙脣亦被他堵住。
“來,你倒說說你寬不寬宥我,”謝思言垂眸盯著明眸圓瞪的美人,“你敢再說一次,我就敢讓你喊破喉嚨,信不信?”
……
陸聽溪翌日起身時,日已三竿。
她自成婚以來,從未起得這樣晚過。丫鬟們說,謝思言已去老太太並賈氏那頭打過招呼了,幫她免了晨起問安,她聽了愈加羞赧。不論謝思言給她尋的什麼藉口,明眼人一看就知她是爲何晚起。
不過,失而復得的一對天竺鼠給了她些許慰藉。
據說這對天竺鼠是謝思言一大早就從外面拎回來的。天竺鼠不負鼠名,生來膽小,驟聞高聲都會嚇得竄回窩裡。不知是否今晨被謝思言嚇著了,被她重新放回籠中後,也還是一副哆哆嗦嗦的慫樣,連那豬叫一樣的哼唧都不嘹亮了。
她正張羅著給天竺鼠餵食,謝思言從外頭進來。
“你昨晚打哪裡發現它們的?我怎生覺著它們都瘦了一圈。”她低頭輕撫天竺鼠柔軟光順的被毛,心疼道。
謝思言朝耗子窩裡相偎相依的兩隻天竺鼠投去冷淡的一瞥:“至多也就餓了一晚,哪裡就瘦了?鎮日吃得比豬都多,胖得活像是兩根成精的灌臘腸,你看它們扭身子時,像不像兩灘流動的肉糜?”
“那是虛胖,去掉毛就沒那麼胖了,你不信捏捏。”
謝思言當真朝籠子伸出手,兩隻天竺鼠嚇破了鼠膽,扭著滾圓溜肥的身子四處亂竄,扯著嗓子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嚎。最後擠做一團,好一副苦命鴛鴦的模樣。俯瞰下去,宛若兩碗拼在一起的肉糜。
謝思言嗤之以鼻:“什麼天竺鼠,就是投胎到耗子身上的豬。不知道的聽見這動靜怕還以爲我這院子裡養了兩頭豬。”又道,“那賈悅非但想暗算你,還偷走了你的大耗子,父親說了,賞她兩頓家法,然後讓她孃家人將她領走。”
陸聽溪道:“她不是謝家的人,如何受謝家的家法?”
“她雖不是謝家的人,但她是在謝家的地盤上犯了事,父親眼裡揉不得沙子。他興許還是不大認可你,但他是個極講宗祧章程的人,你是他兒媳婦,在外人面前,他是一定會對你多加回護的。況且這樁事,也關乎他與謝家的臉面,賈悅觸到了他的逆鱗了。”
謝思言目光沉沉:“只不過……”
陸聽溪等著他的下文,他卻並不繼續說下去,轉了話頭。
謝思言目光幽微。
只不過,兩頓家法如何能消他心頭之氣呢。昨晚他若是未能及時趕到,會是怎樣的後果,他根本不敢設想。
再者,也是時候清理賈氏了。
萬壽聖節這日,文武百官與內外命婦例行入宮朝賀。
因著謝思言平定寧王之亂功勳卓著,陸聽溪破格得了封誥。謝思言除卻晉爲次輔之外,還得了太子太師的虛銜——三公、三孤並太子三師、太子三少均屬虛銜,俱係爲勳戚文武大臣加官、贈官之用,是個錦上添花的意思。
太子太師秩從一品,天興帝就於破格之外再破格,給了她一品夫人的誥命。她如今的誥命品級比她祖母都高,是外命婦之中,除卻公侯伯夫人之外,品級最高的了。
外命婦之中,國公夫人品級最高,其次是侯夫人和伯夫人。這些丈夫爵位加身的夫人們凌駕於品官夫人之上,又因著魏國公府門庭煊赫,賈氏甫一現身,就被一衆命婦圍了起來,逢迎不絕。
陸聽溪不以爲意。賈氏而今多方顧忌,對她格外關照,她跟她總還是能維繫著表面這層敦睦。
命婦朝賀畢,又用了膳,陸聽溪正觀歌舞,忽然內急。太后宮中她是常來的,也沒喚宮人引路,一徑出了大殿。
從東淨出來,她正打算折返,卻聞得一陣細碎的私語聲從蓊鬱花木後傳來。她不想湊什麼熱鬧,回身打算放輕腳步離開,沈惟欽的笑語傳來:“姑娘而今成了一品夫人,就六親不認了?”
陸聽溪步子一頓,想作速離開,沈惟欽的舉動卻遠快於她。
“姑娘跑這麼快做甚,我又不會滅口。”沈惟欽擋住她的去路。
陸聽溪道:“不知殿下有何指教?”
沈惟欽端凝她,俄而,語調轉低:“私底下,姑娘可以不必這般拘謹的。對我直呼其名也可,如果姑娘肯喚我一聲‘阿欽’,那最好不過。”
陸聽溪抽氣;“殿下明知我不會這樣,下回不要開這等玩笑。”
“我可沒有跟姑娘玩笑。姑娘骨子裡根本沒把我當成楚王,那何不叫得隨意些,”他見陸聽溪張口否認,淡笑道,“姑娘若當真將我當成什麼勞什子親王殿下,就不會只在口中喚‘殿下’,卻極少行禮。若換做旁人見我不禮,我一早就處置了,可姑娘就不同了,不論姑娘如何待我,我都受著。姑娘在我這裡,永遠有特權。我對著姑娘,也從未拿過架子。”
沈惟欽又擎了擎手臂,問她覺著他今日這身穿著如何:“我提早三月就開始著人裁衣了,這一身從頭到腳都是簇新的。”
陸聽溪默了默,要繞過他去,再度被阻。
“姑娘那日從萃秀山回來,難道沒甚感想?謝世子與我是一類人,姑娘在寧王之亂之中看了那麼多戲,難道還沒看出?”
陸聽溪一頓,忽然道:“是你,是你故意將三姐當我抓去,引我過去看你們那出大戲的?之所以選我三姐,是因爲擔心換做旁人,我就不會跟去,對不對?若非如此,我實在想不出,容貌與我並不相似的三姐爲何會被你們擄走。”
沈惟欽不置可否,只道:“皇帝的位置並不穩當,姑娘大抵不知,皇帝這回擢升謝思言,惹得一衆老臣反對,後頭若非他一意孤行,發了中旨,謝世子如何能晉次輔。”
“謝世子得除掉仲晁,才能集權於一身。我倒慶幸當初因著世子不信我,沒能與我聯手除掉仲晁,否則我此刻豈非自尋麻煩。若不是仲晁,世子即刻就要騰出手來,進諫削藩之事了。”
“我已給皇帝遞了奏疏,要求恢復立國之初的兀良哈三衛,藩屏重鎮的親王,帶甲十萬,其餘親王三衛減半。姑娘猜皇帝會不會批?”
“這種事,我管不著。”陸聽溪道。
“那姑娘猜猜,那根斷指是誰的?”
他語聲分明極輕,但陸聽溪聽來卻一陣悚然。他的眼眸幽晦若深淵,內中是萬年不化的霜雪。
沈惟欽的視線一落到陸聽溪身上,就即刻溫軟下來,待要再說什麼,卻聽得身後勁風驟起,他面色陡寒,回身一把攥住那偷襲而來的九節鞭。
寶音郡主費盡氣力都沒能將鞭子抽回,急喚身後隨從上來幫忙。
她身後一個北狄大漢飛快衝來。那大漢生得虎背熊腰,小臂比沈惟欽大腿都粗,瞧著步姿也是個練家子,然則無論是祭出拿手招數還是徑使蠻力,都沒半分用處,鞭子仿似長在了沈惟欽手裡,紋絲不動。
寶音郡主氣得在原地轉了兩圈:“連個白面書生都敵不過,沒用!”又瞪向沈惟欽,“把鞭子還我!”
沈惟欽容色冷厲,振臂一揮,那九節鞭就彷彿遊蛇一樣,“嗖”的一下纏到了不遠處的一株銀杏樹樹冠上。
寶音郡主美目圓睜,氣得跳腳:“我認得你!你就是我那日在首輔府上見著的那個……”上下打量,語聲忽收。
容貌踔絕的人是不易被忘記的,寶音從背影就認出了眼前這人是先前在仲晁母親慶壽那日見過的那個,但當時匆匆,未得細看,今日對方顯然是刻意打選了衣冠,玉帶鮮衣,漠然獨立,桂魄仙枝一樣,灑落之姿驚人眼目。
尤其睥睨望來時,恍若冰石磊砢,磷磷爛爛,孤霜傲雪,寒玉澔澔。
高不能攀,貴不可言。
寶音郡主許久才醒神,面上竟起了一層薄紅:“你……你是什麼身份?”
沈惟欽根本懶得理會她,回頭已不見了陸聽溪的身影,眸底戾氣更甚。他不理寶音郡主的呼喊,一徑去了。
那奪鞭未遂的大漢將纏在銀杏樹上的九節鞭取下,恭恭敬敬捧到了寶音郡主面前,卻被她一把拂開。
她騁目望向沈惟欽離去的方向,忽地一笑。
這人比江廓生得還要好,最要緊的是,合她胃口。那種溫順如綿羊的有什麼意思,這種一看就不是善茬的,方能激起她的征服欲。
當下命人去打探了,這才知曉這位原是天-朝的王爺。怪不得那等龍章鳳姿。最妙的是,這人尚未娶親。
寶音郡主收了九節鞭,疾步去尋自己父親。
天興帝正坐在外廷華蓋殿內,與羣臣跟四方使團飲宴觀舞。他百無聊賴,又心下鬱郁,霜打的茄子一樣。
當皇帝不易,當他這種總受掣肘的皇帝更不易。若非謝先生與楚王在旁佐助,他連處置那幫寧王之亂中背主的不臣之人都難。但寧王之亂餘波未平,楚王又來管他討債了。
照這個架勢,他不及弱冠怕就要禿頭。
天興帝不知第幾回嘆息之後,忽聽內侍說阿古達木回了。
阿古達木適才出去了一趟,大約是去出恭了,他也懶得過問,如今回來了有何稀罕的。
天興帝皺眉:“回就回吧,有甚好稟的。”
內侍踟躕道:“那阿古達木說有幾句私話想跟陛下說。”
在大殿後頭的便殿內落座,天興帝瞥向下首的阿古達木:“不知臺吉有何話說?”
阿古達木規規矩矩行了個天-朝的陛見禮:“小王有個不情之請——在下想將小女寶音許配於楚王殿下,不知陛下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