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鳴,你謀權篡位,戕害瑞嘉帝陛下與太后娘娘,名不正言不順,你不得好死!”剛剛還噤若寒蟬的百官當中不知怎麼的就突然衝出來一名官員,口中叫嚷著喊著衝向了隊伍的前列。
他排的並不靠前,看官階大抵也就是從六品從五品的模樣,比葉挽這個都尉排的還要靠後。且素來在昭陽帝開始武官地位就不如文官,葉挽尚且都能排的比他靠前,足見文官人數衆多。
葉挽眉目微斂,看向那奇奇怪怪的官員眼中充滿了審視。今天是豫王登基的重要日子,此人選在今日鬧事,是真的對瑞嘉帝和曾後心機耿耿,還是另有所圖?
禮官的聲音戛然而止,被他瘋狂的嘶叫聲打斷,尷尬又驚慌的看向豫王。新帝登基,那官員早不露頭晚不露頭,偏偏在豫王即將坐上皇位之時跳出來,還意有所指的說豫王殿下名不正言不順,莫非是想要他們所有人都跟著陪葬不成?
禮部尚書心驚膽戰的回頭看了一眼,他原先是禮部侍郎,先前宮變之時前任禮部尚書在混亂當中身死,纔有了他的出頭之日。他只做了短短一年半,原本想著豫王殿下登基,他若是能將此事辦的漂漂亮亮的,那必將會獲得豫王殿下的另眼相待。有了豫王殿下撐腰,朝中即便有不少官員還看不起他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有所改變,到時纔會真正迎來他人生的第二春。
現在卻在他親自督辦的登基大典上出了這等事,禮部尚書暗罵的同時驀然發現,那鬧事的文官竟然還是他禮部的人!尚書兩眼一翻,頓時覺得頭暈目眩,差點往後一倒生生的暈死在這泰華殿上。
“蕭天鳴,你沒話說了吧!你自己想想你是不是奸佞之徒,身爲陛下皇叔,卻假借著替楚家翻案的名義打上燕京,只不過是爲了滿足你自己的一己私慾吧!”那官員神色瘋癲,口中唸唸有詞的一步一步朝著大殿前方靠近。路過的官員們紛紛避讓,生怕被這瘋子牽連,惹得豫王殿下發怒。“你裝什麼大公無私,裝什麼人間正道……什麼翻案什麼正義都只是你用來掩飾自己野心的皮殼而已。天哪,大燕有這樣的帝王,將亡將亡!”他不斷的說著,看向正前方的蕭萬疆目光中也充滿了同情和遺憾。
“陛下,不要害怕。我們都會支持你的……豫王下臺!豫王下臺!”他高舉著手,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野心似的,不斷的重複著豫王是“名不正言不順”的登基爲帝,並不能令得所有人心悅誠服。
衆人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滿了驚恐和慌張,心中不斷念叨著希望這樣的瘋子不要靠近他們。
元炯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忍不住手癢想要去掏摺扇。但是想著現在還是在泰華宮的大殿之上,硬生生的忍住了,一手托起下巴若有所思的看著好戲。
在這人出現的第一時間葉挽就敏感的去觀察元炯的表情。在她的認知當中,大燕朝臣是不會蠢到這個地步,以爲在這個時候還能靠自己說兩句話扳倒豫王,告訴全天下豫王並不是天命所歸的。尤其是這些朝臣的未來眼下都掌握在豫王的手裡,現在去得罪豫王只不過是找死罷了。
她也並不懷疑這是蕭萬疆所爲。蕭萬疆廢帝和曾如水廢太后已成定局,且有那封不容置疑的罪己詔所在,他們兩個根本就沒有任何翻身的機會。即便不是爲了楚家,即便豫王是野心勃勃,也沒有他們說話的地方。對於大燕百姓來說瑞嘉帝的時代就彷彿是過眼雲煙,並不能在他們心中掀起任何波瀾。
大燕百姓想要的只是平安,寧靜,幸福,諸如瑞嘉帝和曾後這般爲了大戰引得民不聊生的從來都不會被他們看在眼裡。
所以在那官員衝出來的第一時間,她就是擡眼去看元炯的表情。不是大燕官員自己所爲,也不是曾後所爲,那就是這兩個虎視眈眈的敵國想要在這個時候看好戲了。
不過看元炯那張幸災樂禍的臉,怎麼看都不像是他做的。更何況以元炯的手段來說,他想要看笑話也絕對不會看豫王的,而是會更想看褚洄的笑話吧。
那麼剩下來的就只有……葉挽的目光略過元炯,看到他另一側的狄娜公主。狄娜公主神色平靜,頗有些好奇無辜又義正言辭的模樣。葉挽微微勾起嘴角,這位公主的演技著實是誇張了一些,身爲想要看大燕好戲的北漢公主,這個時候應當是如元炯一般能有多想看好戲就有多幸災樂禍的,她越是裝作無辜可憐反倒越有可能是她所爲。
葉挽忍不住回過頭看了眼自己這邊隊伍最前列的褚洄,看到褚洄同時也向自己投來稍安勿躁的目光,葉挽心中稍定,看來他也發現這是北漢的無聊詭計了。
那官員口中罵罵咧咧,越說越過分,到最後恨不得差點跪倒在蕭萬疆的面前以示忠誠。嚇得蕭萬疆連連後退兩步,不斷的搖著頭說道:“不、不是我,不關我的事。”
葉挽瞇起眼。豫王並沒有想要殺了蕭萬疆以絕後患的意思,聽褚洄透露他甚至已經準備好了封蕭萬疆爲親王,賜封地讓他安度下半輩子。橫豎這都是老一輩的恩怨,與蕭萬疆沒有半點干係,且豫王殿下身爲蕭萬疆的皇叔,若是做的太過分反倒會引起天下的忌憚,覺得豫王殿下心狠手辣,已然奪得皇位卻連自己無辜的侄子都不願意放過。
北漢此舉無非就是想要引得豫王心中對蕭萬疆的懷疑,覺得他是不服氣自己奪位,然後將蕭萬疆趕盡殺絕以絕後患。至此豫王殿下的名聲在整個大燕就會充滿殘暴血腥的意味,聲名狼藉。百姓忌憚害怕,必然會與豫王殿下離心。
只是他們會不會太看不起豫王了一點?豫王若是想要懷疑蕭萬疆,想要殺了蕭萬疆,早就會動手,何必等到現在多了幾分無聊的懷疑而動手?他從來都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否則半年前也不會在楚弘將軍的手下說反就反,半點不留情面。
他到底不是楚穹蒼,他不會忠於無聊的人事物,豫王的一輩子只爲自己而活。
葉挽放下心來,看向座上豫王殿下的眼神中更是充滿了欽佩和敬意。在這個時代能擁有這樣的思想,豫王殿下已然是十分了不起的人物。
果然,豫王並沒有因爲這無聊的朝臣有點半波瀾的情緒,在整個大殿只剩下這個瘋子瘋瘋癲癲的喊叫聲中,無視是否有禮官傳唱,向前一步跨到了龍椅之前。他動作優雅又充滿了氣勢充足的霸氣,一撩龍袍的衣襬,悠然坐下,背脊挺的筆直安坐在那龍椅之上。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持,不需要忌憚誰的懷疑,他是蕭天鳴,他想要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
禮官驀地驚醒,爲了不打斷登基吉時,在豫王毫不遲疑的動作之下鼓足了勇氣大聲將祝詞唱完,且聲聲響亮,蓋過了那瘋了的文臣的驚喊之聲。似乎是要跟他比拼誰的聲音更大似的,那禮官脖子上都暴起了青筋,整張臉憋的通紅,梗著脖子一聲比一聲更加嘹亮。
百官們定下心來,豫王的沉穩和成熟令得他們整顆心都彷彿被安撫著一樣沉了下去,齊齊垂手站立整齊,並沒有因爲殿前有個瘋瘋癲癲的官員而感到驚慌。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沒有因爲被這個官員打斷而耽誤吉時,或是令得百官心中對豫王殿下有所存疑。若說他們之前還在懷疑著豫王殿下是否能做好新任帝王之際,眼下已經沒有了半點懷疑。他都做不好,還有誰能夠做好?
元炯臉上帶著的笑意更深了,不由自主的回過頭去看了一眼狄娜,漫不經心的眉眼似乎在說“詭計失敗了,你接下來想怎麼做?”
狄娜強忍著心中的怒意,嘴角帶笑對元炯回以無辜的眼神。“三公子這算是什麼意思?”
那官員口中還在念叨著:“蕭天鳴,你謀權篡位,一定會遭到報應,一定會遭到天譴的!你是冒牌貨,你是假的,你不配登基爲新帝!”
禮官悠悠將祝詞唱完,臉已經憋得比紅日還要紅。他最後悠悠宣佈道:“新帝蕭天鳴,是爲長贏帝。百官跪拜!”
“慢著。”在衆人心潮澎湃即將下跪之時,豫王幽幽的說了一聲阻止了衆人的跪拜。他站起身,下巴微擡,看向那瘋癲官員,緩緩道:“我蕭天鳴,在遭到天譴之前,會將一樁樁一件件都記在心裡。本王……不,朕!天譴欲滅我,我必將帶領大燕,將天先毀之!”
他語氣平靜,聽在衆人的耳朵裡卻彷彿有如聲聲驚雷,擲地有聲。
長贏帝,是爲長贏。
在他話音剛落之際,衆人只見站在隊伍最前列的嘲風將軍身形一閃,眨眼之間就出現在了蕭萬疆的身邊。不過他的目的卻並非是蕭萬疆,而是那個不知死活膽敢破壞登基大典的官員。
他面無表情,渾身披帶著森森的寒氣,一身全黑的鎧甲在安靜的泰華殿中彷彿就像是披荊斬棘而來的地獄閻羅,周身都散發著瀰瀰死氣。
“你、你要幹什麼……你不能,你不能……”那官員嚇得猛地往後一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褚洄沒有言語,只是漫不經心的擡起手,將那官員掐著脖子從地上提起。
手臂在黑衣的包裹之下露出姣好完美的肌肉線條,每一下都繃的恰到好處。隨著手逐漸太高,那官員居然硬生生的被嘲風將軍拎的雙腳離地,整張臉都漲成硃紅之色,在肌肉奮起的胳膊下無助的掙扎。
骨節分明的大手掐著他的脖子,發出了令人牙酸的骨骼碰撞之聲。
他將官員提的雙腳離地,彷彿沒有耗費半點勁力,看的所有人都側過臉不敢去看。
不過也僅僅是那些沒有見過血腥的文官,鎮西軍的將士們個個表情嚴肅,目露兇光。他們早就憋得緊了,敢咒豫王殿下,讓褚將軍生生的將他捏死都是便宜了他!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若是還有何滔天巨浪,不比拐彎抹角,只管來吧。”豫王、現在應該是叫長贏帝了,他彎起嘴角看著底下衆人,一字一句道:“我蕭天鳴,從來就不畏艱險黑暗。”
在他最後一個字吐出的一瞬間,褚洄表情淡然的陡然發力,手下微緊,將那人生生的捏死在了泰華殿上。
大手鬆開,只留一具沉重的屍體,“砰”的砸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