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褚洄就範。”葉挽重複了一遍,涼笑一聲,“爲什麼要逼褚洄就範?我倒是覺得,你元二公子應當不想褚洄來西秦纔是。”
元炯一滯,驚奇道:“哎呀,看來你知道的真的不少啊,褚洄竟然已經連他的身世都告訴你了麼?你說的對,本公子的確是不怎麼想看到褚洄出現在西秦境內的。可是那又怎麼樣呢,如今西秦到底還是我父王在做主,我能表達的意見實在是小的可憐。所以本公子已經這麼可憐了,就麻煩你安安分分的呆在這裡,不要試圖搞一些花招,好嗎?”
葉挽無奈的擡了擡手,那截不小心從衣袖中滑出來的手臂軟若無骨,瑩白細膩在太陽光的照射之下看不到斑點毛孔。像死人一樣躺了一個多月本來就會引起這樣那樣各種的毛病,元炯還小心謹慎的給她餵了藥,她現在提桶水搬個椅子都麻煩,更別說“搞什麼花樣”了。葉挽淡道:“元二公子如果不相信自己的藥的話,要不要直接把我手腳筋給挑斷了裝在籠子裡看著?”
“那倒不必。”元炯聳肩,“你可是一尊重要的寶貝。若是出了什麼差池……本公子還想多活幾年呢。”
“對了,”元炯又說,“你想不想知道大燕朝廷是怎麼宣佈你的身份的?說起來曾後倒也是個人才,我們查到的事情真相明明不是如此,她卻能厚著臉皮硬咬著牙非說你是先帝昭陽帝的遺腹,你想想,你出生那年昭陽帝的身體都差成什麼樣子了,哪還能生的出子嗣來?可偏偏曾後準備的人證物證相當齊全,還對外宣稱因爲當年誕下的是個女兒,恐昭陽帝不喜,她纔想方設法送走了你,讓你在隴西長大。哈哈哈,簡直就是在放屁!”
這話元炯說的到底沒錯,曾後這樣的解釋確實與放屁無異了。
昭陽帝自從登基爲帝生下太子蕭萬疆之後,已是五十半百之齡,年輕時候參與奪位爭的一身的毛病。立下太子之後始終纏綿病榻,要曾後這個女人來替他代理執政,處理政務,否則也不會養成曾後這般狼子野心的犀利手段了。更別說葉挽比瑞嘉帝還小了五歲,是在昭陽帝在牀上躺了五年的情況下。
試想如果葉挽真是昭陽帝的孩子,這樣一個老來子,不管是男是女只怕昭陽帝都要喜歡得緊,怎麼可能會引起昭陽帝的厭惡呢。
但是嘴長在曾後臉上,她想怎麼說就能怎麼說,空口白牙隨便來一套,就算是羣臣有意見也無法。
她大大方方的像所有人承認了自己送走昭陽帝遺孤的錯誤,願自罰後宮俸祿三年以作懲戒。又能拿得出當年證明葉挽確實是昭陽帝所出的證據,由不得別人不相信。
況且大燕如今正處在逼宮反叛後的內亂中,各家站位又開始混淆不明確,沒有人閒的在這個時候盯緊了曾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只能這麼過去了。
“如今你可是大燕堂堂長公主,瑞嘉帝的親妹妹。曾後聽說了你失蹤的消息,大爲震怒,全國上下懸賞黃金萬兩來尋你下落呢。”元炯笑瞇瞇的說,“你說我要是將你交出去,能不能去領曾後的萬兩黃金?”
“你可以試試。”葉挽懶懶的掀了掀嘴皮子。曾後如今已經達到了她的目的,沒有人再能用葉挽的身世之謎來威脅恐嚇於她,自己的生死對她來說其實根本用不著在意,或許死在了外面對她來說還是一件好事。
衆臣只會想著曾經有一位轉瞬即逝的公主在燕皇室出現過一下,之後再考慮就是死都死了,也就是轉瞬即逝的小小煙花,根本驚不起任何人心中的波瀾。更何況她葉挽是雲州鄉下出來的野……女子,混跡軍營一載有餘,身邊全是些五大三粗的糙漢子,還跟嘲風將軍有諸多這樣那樣的緋聞,根本就沒有半個人會去關心她的名節問題。
失蹤了又能怎麼樣?只要嘲風將軍不介意,關他們屁事了?
“不過曾家現在自己也忙的焦頭爛額。你知道蕭羽逼宮那會兒死了多少朝臣嗎?足足三十幾個,朝廷六部除卻工部和刑部不是曾家的人,只有一個禮部尚書活了下來,其他三部尚書都不小心‘殞身於國’了,曾家要是還想在朝中佔得一席之地,就必須要拉攏今科的天子門生……嘖嘖嘖,他們一時半會兒只怕是根本沒心思放在你身上。”元炯不懷好意的說道,“所以整個大燕,除了褚洄,根本沒有其他任何人會去尋找你的下落,你在這裡也會更‘安全’一些。”
葉挽本就沒指望還有別的什麼人會關心自己,只要有褚洄一個和鎮西軍那些兵蛋子們就夠了。
見她漠不關心的模樣,元炯又說:“對了,不妨在告訴你一個好玩的消息好了。爲了保全曾國公,先前那件科舉舞弊案,整個大燕都知道是康王蕭羽爲了這件謀逆的事情與憲鈞侯燕陽聯手起來一起做的。目的就是讓曾家被潑一身髒水,好讓出京畿營的兵權。嘖嘖嘖,這種栽贓嫁禍的本事曾後做的還真是駕輕就熟,我都不得不佩服了。”
“可憐了康王,謀逆慘死當場,被曾後身邊的內侍挖出了心肝不說,現在還成了全燕京人人唾罵的反賊。整個康王府被抄的一粒石子兒都沒留下,聽說康王妃看到康王的屍體的時候當場就瘋了……令人唏噓啊。”元炯說起這些話的時候面上始終帶著笑容,就像是一個在看戲的看客。
不過說起來也是了,死的是蕭羽,抄的是康王府,跟他插了一手的元炯可是沒有半點關係的。
葉挽涼笑道:“那那些北漢人呢?”
“那些北漢人倒是聽說都被抓起來了沒有問斬,而是被綁起來由謝家軍送到豐州邊境去,準備跟北漢談判要些賠償了。”元炯想了想說,“不過換做是本公子,我也會這麼做的。不過是一些沒什麼大用的廢物罷了,就算砍了以泄心頭之憤又能如何,還不如拿去換些實際一些的。大燕朝廷如今虧的很,三萬京畿營侍衛全以謀逆之罪論處,領頭之人就在前幾天全砍了。那血據說流了滿滿的菜市口,連下了好幾天的大雨都沒有沖刷乾淨。還有些被迫無奈的除以流行,全都送到了苦寒之地去賦徭役了。”
京畿營那些侍衛要說起來也著實是活該倒黴,落到了燕陽的手裡,還被齊王算計了一把,最終落得個三萬人齊齊斬首的下場。
“如今燕朝廷人才空虛,又少官員又少京畿營侍衛,自然是巴不得多弄一些錢來重振朝綱了。”元炯說。
葉挽不太明白元炯跟自己說這麼多話的意思,她只眉目清冷的聽著,問道:“那憲鈞侯一家呢?”
“燕陽啊……”元炯拉長了尾調,“他就比較慘了。可憐了憲鈞侯夫人,聽說還是曾後的庶妹呢。”
“憲鈞侯燕陽在第二天就被凌遲而死。憲鈞侯夫人求了曾家和齊王府,才堪堪保住了已經嫁到齊王府去的女兒的命,燕夫人自己也被判以了絞刑。”元炯突然做出一副苦惱的神態來,“他們女兒……叫,叫什麼來著。”
“燕悅。”葉挽淡淡的提醒道。
元炯恍然大悟:“對對對,燕悅。好像是齊王世子的側妃吧,前些日子還懷了孕呢。聽到父母全家慘死的消息,當即就痛哭流涕嚇的小產了。比較可怕的是流出來的是個死嬰,三四個月大小,還是個小塊,硬邦邦的不像樣子。”
葉挽拈著葡萄的手指一頓,疑道:“怎會如此?”
元炯哂笑道:“齊王請了御醫,御醫查過之後說那位側妃是服用了什麼虎狼之藥。本就不易懷孕,硬要懷上那就只會畸形身死。就算她這次沒有被憲鈞侯家的事情嚇的小產,等懷足了十月誕下的也還會是個死嬰。”
他看著葉挽陷入沉思的臉色,不由好奇道:“怎麼,覺得可憐?我可是聽說,那個燕悅曾經做過不少陷害你的事情。她如今落得個這樣的下場,你應該感到激動高興纔是。”
“我雖不激動,不高興,不過我也沒有覺得她可憐。”葉挽看了他一眼。她不是什麼看見什麼可憐人都要去心疼一下子的聖母,燕悅確實卑鄙惡毒又討人厭,不過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她也得到了她應當得到的報應。只要她乖乖的呆在齊王府做她的世子側妃,葉挽也沒別的心思去搭理她。
但是說起來,憲鈞侯會與齊王府搭上線,其中少不了燕悅的因素。所以憲鈞侯會被齊王府利用,和蕭羽一起反叛,燕悅也有逃脫不了的責任。都是天理報應罷了。
“這樣麼,那倒是我看錯你了。”元炯望了望天色,日頭隱隱有逐漸西斜的趨勢,他好心情的收起了扇子,對葉挽說:“能告訴你的本公子都說的差不多了,我知道你現在很好奇褚洄的消息。不過抱歉了,褚洄詭計多端,你也不是什麼愚笨之輩,我怕你們互有聯繫壞了我父王的大事,所以我不能將有關你心上人的消息透露給你。”
葉挽無奈的點點頭。她早就知道如此,元炯小心謹慎,關押軟禁她的地方肯定也不會是列王府這麼明顯的地方,如果褚洄不想與烈王有所牽扯,那必定不會正大光明的來西秦,找到自己還需要些時日。
她一人在這個小院子裡,只有一個伺候幫忙的啞丫頭,想要出去著實有些苦難。
“天色不早了,本公子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就先不打擾你了。待空時再來探望你。”元炯語氣客氣,像是一副在招待客人的模樣。但是以葉挽的處境來說,著實當不得“客人”二字。元炯看了一眼一邊手足無措站著的啞丫頭,又道:“有什麼想要的或者缺少的,儘管跟啞丫頭說。你是我的客人,元二自然不敢怠慢的。”
“呵呵,元二公子客氣了。”葉挽很想告訴一下元炯“呵呵”的含義,涼涼的笑了聲。“如果可以的話,有空了也用不著來探望我。我現在手腳無力,要是要把你掐死你可能會相當的痛苦,因爲會廢很久的時間。”
她這個時候還坦然犟嘴的模樣深深的取悅了元炯,元炯哈哈大笑了兩聲,對著葉挽露出自己白皙的脖子:“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想體驗一下被你這雙手慢慢掐死的感覺。不過可惜了。”說罷他便打了個響指,緊閉的大門才幽幽的再次裂開了一條小縫。
葉挽看著那個雲淡風輕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大門隨之緊閉,不由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