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七隊眾將士再一次來到玉巖關的時候,心境已經是大不一樣了。上一次是為了支援定國候和謝家軍,謝家軍才是對抗北漢的主角,為的不過是將北漢蠻子打出大燕的領地。現在卻是以他們為主力,要講那群不要臉趁火打劫的北漢蠻子給打垮,至于打到什么程度算完,那還要看陛下的意思。
七隊一眾將士們輔一到達玉巖關軍營之際,整個中護軍軍營似乎都有些沸騰。
真要說起來,他們已經整整兩年沒有見過面了。在眾將士們眼中看來,葉挽兩年前還是個干干瘦瘦的小少年,怎么過了兩年功夫就變成了一個高挑白皙還頗有本事的將軍?在她還是少年之際,無論是誰跟她勾肩搭背的都沒什么心理壓力,可是現在她不僅僅是個長得非常好看的姑娘,還是他們新晉的將軍夫人。
七隊兄弟們看著這幫家伙一個個偷偷摸摸盯著葉哥看的模樣,總覺得有些揚眉吐氣的感覺。想當年他們剛剛知曉葉哥是個姑娘的時候,反應可比他們還要大的!現在終于被閃瞎眼的不止他們幾十人了,還有整個中護軍二十萬將眾,真是……別提多爽了!
“葉將軍,燕將軍正在主帥營里等您。”那個帶馬來接應的小兵說。
“好。”葉挽點點頭,將甄玉和謝青聞點出跟隨,徑直去了主帥營的方向。玉巖關是座城池關卡,說是主帥營,其實也就是從前定國候謝遠在這邊臨時搭建的一間較大的屋子。
關中還有少數沒有離開邊境的百姓,與從前謝家軍在這邊一樣,如果并非戰時,也可以算得上是其樂融融的景象了。
“誒,老段,你怎么沒跟著一起去呀?”有好事的七隊兄弟揶揄的拐了拐段弘楊胳膊,笑的十分諂媚。
“呸,老子要是一起去了,誰來教訓你們這幫龜孫?!”段弘楊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嘴上雖然這么說,但心底還是有些委屈的搓了搓自己的手指。
好嘛,葉哥就是喜歡長得好看的,他在這兒就是埋汰葉哥了唄。
主帥營即是一座稍大一些的府邸,即是當初定國侯為了方便常年駐守在玉巖關所建造。也是當初他們來北境之時居住的地方。
謝青聞挑挑眉,走進這座從小長大的府中,心情有些微妙。
此時的燕綏正在主廳之中看著玉巖關以及大昌平嶺和北漢邊境的沙盤圖。和當初葉挽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相比,除了因為過了兩年而稍微變得更加成熟穩重的模樣相比,給她感覺仍舊像是一個斯文有禮帶著書生氣的青年。
不過沒有人敢用對待普通青年的目光來看待燕綏,畢竟他是鎮西軍中少數幾個如同褚將軍一般從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兵摸爬滾打上如今這個位置的青年。當初憲鈞侯燕陽隨同蕭羽一起反叛,除了已經嫁做人婦的燕悅整個憲鈞侯府滿門抄斬,偏偏就獨留了一個燕綏安然無恙。
即便他身后有著豫王撐腰,也足以能夠見識到燕綏在整個鎮西軍中舉足輕重的存在了。
在下屬士兵通報之后,燕綏微微抬頭,將目光從沙盤上挪到許久未見的葉挽身上,微微一笑:“第一次見葉將軍的時候當真沒有想到,葉將軍還是這么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你與褚洄那小子的大婚我無緣參加,日后必當補上賀禮,還請不要見怪。”
“有燕將軍祝福已足夠,哪還需要賀禮?”葉挽挑眉笑了笑,“不過若是燕將軍非要送,我也不會婉拒就是。”
燕綏被她大方所言噎了一下,有些無奈的樣子:“怪不得是褚洄心心念念想要娶回家的夫人,果然十分的與眾不同。”他并沒有像一般陌生人相見之時無禮的上下打量,而是誠摯有禮的直視著葉挽的眼睛,給人的感覺并不像是一名武將,倒更多的像是一個溫和的讀書人。
燕綏又看向葉挽身后的甄玉,笑道:“好久不見了,小玉子。從前囂張跋扈的甄小公子現在竟然也成了能夠獨當一面的虎威將軍,真是令人唏噓不已。”
“……你就別嘲笑我了。”甄玉尷尬的笑了笑,提起當年的事情,給人感覺他好像就是個無法無天的小霸王一樣,現在想想就好像是黑歷史一般。“你還沒看見段弘楊,那才真是毀天滅地的轉變。”
毀天滅地的段弘楊在外頭默默地打了個噴嚏,看著簇擁著圍著他們詢問這兩年發生的各種稀奇古怪的事的鎮西軍兄弟們,只覺得整個人生都圓滿了。
屋內,謝青聞與燕綏打過招呼之后,問道:“我們先前還在豐州城附近之時遇襲,確是北漢死士,不過尚且看不出來是軍隊中人還是別的什么,燕將軍可有派人查探過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竟然會讓北漢人溜進豐州境內來?”
眼下他們是攻擊了葉挽一行人的隊伍,他們是軍人,自有辦法應對。若是他們不聲不響的去攻擊普通百姓,那可就是真的糟糕了。
葉挽贊同道:“是,現在情況到底如何?為什么在鎮西軍的嚴防死守之下,還會有北漢人混進豐州境內來?”她此話倒是沒有責問的意思,不過事情迫在眉睫,須得知道哪里出了問題才能想到辦法去解決。若是連他們到底哪方面有所疏漏都不清楚,與北漢之戰打都用不著繼續打了。
她想了想抬眼問道:“當初羨州境內大昌平嶺的那個與北漢相接的小洞,可有派人好好死守?會不會是那邊溜進來的?”
“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與各位商議的……”燕綏沉默了一下,表情陡然變得有些凝重。
他突如其來的變色讓廳中其余幾人的臉色都變得有些沉重起來,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扔了一塊吸滿了水的海綿一般,沉甸甸的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
“到底出了什么事?”葉挽蹙眉問道。
燕綏跟在褚洄身邊至少有十年之久,不說如何的飽經風霜,到底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是怎樣嚴重的事情會讓他露出這么嚴重的神情來?
廳內一下子就陷入了一片沉寂當中,安靜的只聽得見幾人的呼吸聲。
“不知道怎么回事,除了與北漢交鋒的幾次之后,我再派出去的斥候……一個都沒回來。”燕綏頓了頓,看著幾人凝重的神色說道。
“沒回來是什么意思?還一個都沒回來?”甄玉問。
燕綏說:“就是字面意思。自從北漢發兵以來一個月的時間內,我派出階級大小斥候幾百余人分頭前往各地查探消息,但是一個都沒有傳信回來。”
也就是說,他們現在對北漢的動向一無所知。葉挽瞇起眼,重復了一遍:“一個都沒有傳信回來?”
“是。”
雖說身為斥候,早就應當做好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準備。無論是平時操練還是出任務,身上所擔負的危險都不是一星半點,隨時都有可能將自己的性命送交出去。
但是現在這樣的情形顯然是不正常的。一人兩人還好說,可能是發生了什么意外,被敵人發現身份或是蹤跡等無法逃脫。但是派出去的百余人沒有一個傳消息回來,只能說明他們現在的行動絕對是出了問題,敵人對他們的動向掌握的一清二楚,整個鎮西軍都處在一個非常被動的局面。
葉挽心頭一沉,問道:“馬都尉呢?”馬悠身為斥候營的頭子,手下百余斥候出了事,說不定會知道些什么。
“最嚴重的就是這點了。”燕綏深吸了口氣,“五六天之前,馬都尉見事態嚴重,遂在月圓之夜親自出關打探消息,但是……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消息傳回,就跟那些失蹤的斥候一樣。”
“馬都尉也出事了?!”甄玉大驚。馬悠可以說是整個中護軍斥候營最有經驗的老兵,他從十年前開始就在與西秦和北漢的大戰中以斥候之名為鎮西軍立下了汗馬功勞,是憑借自己的真本事坐上斥候營都尉一職的。或者說,在豫王和褚洄的帶領之下,整個鎮西軍的所有將士都是憑借自己的能力獲得與之相匹配的軍階,沒有一個人是渾水摸魚。
馬悠作為帶了斥候營幾乎有六年之久的老將,卻在如今與北漢的一戰中失去蹤跡,生死不明,對于鎮西軍來說無異于是一大打擊。
現在大燕處在西北兩地左有西秦上有北漢的關鍵地步,稍不留意可能就會落得一個萬劫不復的下場,事態嚴峻,十分麻煩。
“這件事情有報回燕京報給陛下知曉嗎?”葉挽沉吟一番抬頭問道。五六天前馬悠失蹤,那不就是他們在豐州城外遇襲的時候嗎?大燕境內到底為什么會有北漢死士出現還原因不明,現在又出了中護軍斥候失蹤的事情,只怕燕綏這些日子定是忙的焦頭爛額吧。
燕綏點了點頭:“我在昨日就已經送識香蜥出去,算算時辰差不多明日陛下就會收到消息了。”
“那我們現在應當怎么辦?”謝青聞表情格外的嚴肅。就算從前謝家軍在北境之時也從來沒有出現過斥候失蹤的事情,就算是危險非常的關頭派出去十個斥候也或多或少能回來三四個帶回一些消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這種去十個沒十個的情況……更何況其中還有斥候營都尉馬悠。“北漢現在的動向如何?”
“不知,”燕綏搖搖頭,“先前與他們小小交手過幾次,與從前并未有什么差別。”
“那就麻煩了,當務之急我覺得還是需要先找到馬都尉比較妥當。”甄玉也抬頭參與討論,“再怎么說馬都尉也是斥候營都尉,活要見人……”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看著燕綏和謝青聞同樣沉默的表情,硬生生的閉上了嘴。還有半句死要見尸,他實在是有些說不出口。
想當初他跟段弘楊被大喇喇的扔到了羨州軍營里去見到馬悠的場景,心中還是隱隱的希望這個有些圓滑的老將不會出什么事情。
葉挽想了想,忽然抬頭道:“我自請前來北境,陛下并未言明是要我為主你為副,還是你為主我為副,不知道燕將軍有什么想法嗎?”她問的直白,倒是讓一旁的謝青聞和甄玉嚇了一跳,覺得葉挽這突如其來的“分權”之法好像是問的過于突兀了一些。
燕綏當初在羨州時時褚洄的副將,在長贏帝登基之后就被封為了一品大將,是為主。他與葉挽同階同級,倒還真是沒有誰上誰下之分。葉挽這般問法,雖是人之常情,卻也顯得她有些正大光明的求權的意思。
是了,無論如何一軍主帥都只能有一個,否則還不亂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