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一輛頗爲(wèi)豪華的馬車出現(xiàn)在驛館屋外,馬車前的秀麗女子正是昨日那位美貌婦人的婢女,她正是奉他家主人之命接沈靈兒來的。
羅騰飛讓徐漢、小乖相伴,保護(hù)靈兒的安全,對她招了招手道:“別玩的太晚了!”
沈靈兒嬌嗔道:“哥哥一起去嘛!”
羅騰飛微笑拒絕,心道:“你們兩個姑娘家的談話有什麼好聽的?我去,那不是成心當(dāng)電燈泡嘛?”
羅騰飛雖然喜歡沈靈兒的癡纏,但更加喜歡看到她的成長。那個叫雲(yún)姐的婦人,顯然對於沈靈兒沒有惡意,讓她獨自去交流,正是考驗她的交際能力。
當(dāng)然,讓徐漢、小乖相伴正是以防萬一,以徐漢的武藝,小乖的忠心,建康府內(nèi)沒有幾人能夠傷得了沈靈兒。
沈靈兒坐在豪華的馬車上,一行人一路往西出了建康府,來到了秦淮河。
秦淮河從南朝開始,秦淮河成爲(wèi)名門望族聚居之地。兩岸酒家林立,濃酒笙歌,無數(shù)商船晝夜往來河上,許多歌女寄身其中,輕歌曼舞,絲竹飄渺,文人才子流連其間,佳人故事留傳千古。
六朝時,秦淮河及夫子廟一帶更成爲(wèi)文人墨客聚會的勝地,兩岸的烏衣巷、朱雀橋、桃葉渡紛紛化作詩酒風(fēng)流,千百年來傳於後世。烏衣巷更是六朝秦淮風(fēng)流的中心,東晉時曾經(jīng)聚居了王導(dǎo)、謝安兩大望族而名滿天下。
隋唐以後,秦淮河漸趨衰落,卻引來無數(shù)文人騷客來此憑弔,儒學(xué)鼎盛。此時,這裡雖不比當(dāng)年熱鬧,但卻成爲(wèi)當(dāng)?shù)匾唤^,遊人盛行。
沈靈兒乘轎來到河邊,見秦淮河上遍佈扁舟,四周皆是身著各種樣式的書生文士。
沈靈兒本不善與外人交際,由於羅騰飛的關(guān)係,對於書生文士更無好感,見四周皆是書生文士心中不免忐忑。更何況沈靈兒嬌俏可愛,正是十足的美人兒。
書生文士大多都是自詡風(fēng)流之輩,外出遊玩身旁必帶貌美女子,以充門面,可是良家婦女,可是大家閨秀,也可是青樓女子。
他們見沈靈兒如此絕色,一個個都垂涎欲滴,對著她露出瞭如狼似虎的眼神,躍躍欲試。如此更讓沈靈兒有種手足無措之感。
好在那些書生文士無一人敢上前搭訕。
只因徐漢、小乖這兩個護(hù)衛(wèi)在。
徐漢一臉老實呆像,嚇不倒人,但他手中的那根碗口粗的鐵棍,卻讓他人,望而生畏。更加別說是小乖了,小乖忠心護(hù)主,最忌生人。只要有人逼近沈靈兒,它便會立刻警覺,齜牙咧嘴,毛髮直豎,露出如同利刃一般尖銳的利齒,喉嚨深處發(fā)出了陣陣低吼,腥紅的雙眼盯著對方,那威勢嚇退了近百名文士不敢上前。
有的文士賊心不改,企圖以肉來誘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將一隻香噴噴的滷雞遞給小乖,小乖聞也不聞,對著逼近的文士“汪”的一聲大叫,直將他嚇得連滾帶爬,逃得遠(yuǎn)遠(yuǎn)地。
如今小乖除非是羅騰飛、沈靈兒、徐漢、嶽銀屏這四人餵食,否則寧可自己找食來吃,也絕對不會受他人恩惠。
一艘頗爲(wèi)豪華的客船停靠在岸邊,同行婢女盈盈拜道:“靈兒姑娘請上船,我家夫人正在船上?!?
這時,客船的甲板上出現(xiàn)了一位衣著華貴的女子,她的衣服袖子很寬,下襬長長拖在地上,香肩披著精的大圍巾,髮髻精巧有特色,在鬢角有用絲線穿成的珠花,垂在兩旁,薄遮雙鬢,使她份外嬌俏多姿。彎曲的梳子裝飾在頭髮前端,左右各三支簪。
正是昨日的貌美婦人。但今日的她跟昨日比起來早已判若兩人,昨日她一身素服便以顯得華貴。今日她一身上流人士盛行的宮裝,更加將她身上的貴氣,顯現(xiàn)無疑,讓人生出膜拜的感覺。
“雲(yún)姐姐!”沈靈兒眼中一亮,大喜的招著手,順著架起的木梯上了客船。
來到近前,沈靈兒開懷的拉著雲(yún)姐姐的手,笑道:“雲(yún)姐姐這一身衣服真好看,比昨天的那件漂亮多了。”
沈靈兒童言無忌,上便親熱的拉著對方,另一手還挽起她的寬大長袖,看著長袖上那精美的花紋。
站在貌美婦人身後的一位中年婦女,神色卻是大變,怒瞪沈靈兒大叫:“大膽,竟敢對貴……”
“哼!”
貌美婦人鳳目一橫,眼中皆是冰霜之色,冷哼一聲,打斷那中年婦女的話道:“休要胡言,退下!”
僅僅只是眼神一瞪,中年婦女竟然嚇得心寒膽裂,癱倒在地。
另外兩個婢女將她拖了下去。
沈靈兒被這一變故驚得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貌美婦人展顏一笑,又恢復(fù)了大姐姐的神態(tài),親熱的拉著沈靈兒的手道:“靈兒妹妹,別理會他們,我們?nèi)肱撜f話。”
兩人遂一同往船艙內(nèi)走去。
徐漢、小乖跟在他們身後。
但門外的兩個婢女卻伸手來擋,並不打算讓他們?nèi)雰?nèi)。
徐漢也不管那麼多,伸手一推,便將兩個婢女推倒在地。
貌美婦人、沈靈兒聽得動靜,相繼回頭。
未等貌美婦人開口,沈靈兒已經(jīng)明白何事,忙道:“雲(yún)姐姐,我看還是算了。傻子哥哥,是靈兒的好哥哥。小乖是靈兒的朋友,他們?nèi)舨荒苓M(jìn)艙,我也不進(jìn)了?!?
貌美婦人坦然一笑道:“無妨!我加一個座位便是?!?
四周婢女個個驚駭?shù)耐嗣裁缷D人一眼,實難想象自己的主人,從幾時起,如此好說話來著。
對於她的命令也不敢違背,立刻加了一個席位。
沈靈兒就坐在貌美婦人的身旁,笑嘻嘻的說道:“雲(yún)姐姐,哥哥昨天說你是一個大人物,今日一見果然是這樣。”
貌美婦人掩嘴輕笑,“姐姐哪裡是什麼大人物,那是你哥哥多心了!”
沈靈兒正容道:“哥哥不會錯的,他說姐姐對於他的身份無動於衷,地位當(dāng)在他之上?!?
貌美婦人眼中露出一絲明悟,羅騰飛身爲(wèi)二鎮(zhèn)節(jié)度使,當(dāng)朝二品大員,若常人知道他的身份,那又不行禮的道理。昨日自己毫無行動,定是引起了對方的懷疑,心道:“想不到那羅騰飛面表粗狂豪氣,內(nèi)心卻如此的細(xì)膩。”
她也不否認(rèn)只是道:“姐姐是身份有些特殊,不能如實告訴靈兒。靈兒勿怪?!?
沈靈兒笑道:“雲(yún)姐姐的身份是什麼不打緊,靈兒不在乎。靈兒就覺得雲(yún)姐姐特別的親,有股溫馨的感覺,所以靈兒喜歡跟雲(yún)姐姐在一起?!?
貌美婦人喜聲道:“原來靈兒也有這種感覺,我也是一樣。從見到靈兒的第一眼,便覺得跟靈兒似乎似曾相識,特別的親。不如這樣,你搬過來跟我住些日子如何?”她話一出口,也覺不妥:她們相處時間不長,即便加上今日也不過是第二次見面,冒冒失失的說出這番話,讓人認(rèn)爲(wèi)是居心叵測那便不好了。
沈靈兒心思並未有那麼複雜,咋聽之下,頗爲(wèi)意動,但細(xì)細(xì)一想,面上一紅,頗爲(wèi)害羞的道:“還是不行,靈兒捨不得哥哥!”
貌美婦人見沈靈兒害羞的模樣,越看越是喜歡,暗笑道:“想不到這小妮子對他哥哥還真依戀。”於是,遺憾道:“如此,我也不強求了?!?
女人之間的談話,男人實難插嘴。
貌美婦人與沈靈兒談這說那,一會兒說衣服,一會兒說故事,笑語連連,甚爲(wèi)投緣。
徐漢毫無趣味,趴在桌上呼嚕呼嚕的大睡起來,即便是小乖也無聊的再沈靈兒的身旁懶懶的趴著,提不起精神來。
由辰時到巳時三刻,兩人一口氣料了一個半小時,依舊意猶未盡。
若非徐漢呼嚕太大,吵到了她們,她們還不知停歇。
沈靈兒道:“雲(yún)姐姐,我們?nèi)ネ膺吙纯达L(fēng)景吧,憋在艙內(nèi)有些悶了?!?
貌美婦人會心一笑道:“靈兒真是善解人意。”
沈靈兒叫醒了徐漢,一行人出了船艙。
兩位美女的出現(xiàn),登時引起了四周“文人雅士”的一陣側(cè)目。
這美女效應(yīng)果然不凡,諸多船艦以開始以客船開始靠攏。
貌美婦人鳳目四望,怫然不悅。
沈靈兒卻大笑著指著河裡叫道:“是秦淮中華鱘,傻子哥哥,傻子哥哥,快,快將它抓來,哥哥最喜歡吃魚羹。這秦淮中華鱘更是做魚羹的絕佳材料,極難求得。靈兒已經(jīng)找了多日,也未找到?!?
徐漢精神大震,笑道:“哥哥喜歡,傻子一定給哥哥捉來!”說著,一個筋斗,扎進(jìn)了湖中。
貌美婦人心下一驚,但見沈靈兒一臉興奮,奇道:“靈兒,你這位兄長真有本事徒手捉魚?”
沈靈兒驕傲的說道:“那是自然,靈兒的哥哥可厲害了。傻子哥哥下水能捉魚,上山能抓虎。另外一個哥哥更是無所不能?!?
貌美婦人莞爾一笑,心下卻大不相信。這秦淮中華鱘不必別處,秦淮河水質(zhì)奇特,所產(chǎn)的中華鱘味道異常鮮美。尤其是用來做魚羹,更是美味中的美味。但因數(shù)量極少,且有難以捉得,即便是自己地位特殊也不過吃過一次而已。技藝高超的漁夫用器械都難以捉到,更別說是空手。
但接下來的一幕,卻是讓她目瞪口呆,徹底的打破了他的這個想法觀念。
原本逐漸歸於平靜的河面上忽然伸出了一隻手,一條的白色中華鱘在手心中左右掙扎。隨即徐漢那光溜溜的大腦袋伸出了河面。
徐漢爬上了船。
沈靈兒迎了上去,從徐漢手中接過中華鱘,見它身體長梭形,吻部犁狀,基部寬厚,吻端尖,略向上翹。口下位,成一橫列,口的前方長有短鬚。眼細(xì)小,眼後頭部兩側(cè),各有一個新月形噴水孔,全身披有棱形骨板五行,在陽光的照耀下,那一身銀色的鎧甲閃閃發(fā)光,正是罕見的種類。
沈靈兒要來一個水盆,小心的圈養(yǎng)起來,開懷笑道:“傻子哥哥,你太厲害了。”
貌美婦人神色也大爲(wèi)歎服,暗道:“無怪羅上將軍能夠百戰(zhàn)百勝,即便是一個傻子也有如此能耐?!?
四周也傳來一陣驚歎聲,釣魚,捕魚常見,但徒手捉魚,卻非常人能夠辦到的。
這時,左方傳來了一陣不協(xié)調(diào)的叫喝聲:“對面船上的,那條中華鱘我家公子要了,出個價吧!”
沈靈兒轉(zhuǎn)頭眺望,見是一個打扮的很體面的下人,道:“這魚我要給哥哥做魚羹,可不賣你!”
對面一陣大笑:“小妹妹,你哥哥不正是我嗎?這魚我買了,一百金夠不夠,若小妹妹能夠過來陪哥哥我喝上幾杯,我給你兩百金?!?
沈靈兒大爲(wèi)震驚,爲(wèi)之側(cè)目。她時常上街買菜,對於金錢的概念,自知甚詳。中華鱘雖然珍貴,但遠(yuǎn)不值一金。那人一開口以一百金來購魚,登時引起了一陣驚歎。
說話的人衣著異常光鮮,做文士裝扮,但跟尋常文士大不一樣。一身紫色文士袍,那是以最好的蜀錦做成,文士袍上面繪製著各種圖案,乃是出自大宋最好的刺繡師傅之手,髮鬢盤起,還插著碧玉簪,髮簪上鑲嵌著一顆夜明珠。他的腰間掛著一方玉佩,光彩照人,價值千金,手中還握著一把摺扇。那扇子以白玉爲(wèi)骨,扇面竟然是以萬千根金絲,細(xì)細(xì)縫製而成。
他這一身行頭,只怕不下上千金。
此刻他自傲的扇著扇子,似乎頗爲(wèi)震驚帶來的驚歎而自得。
沈靈兒面色一冷,道:“不賣就算不賣,說什麼也不賣!”
貌美婦人冷聲道:“靈兒,別理會他們,我們進(jìn)艙去?!?
那人復(fù)而大笑:“小小船艙哪有本公子這鉅艦舒服?本公子的這艘鉅艦?zāi)耸怯蓱?zhàn)艦改制,即安全又舒坦。只要兩位美人兒願意被本公子喝上一杯,逗本公子開心,本公子便將這鉅艦借你們遊湖如何?不論怎麼說,這鉅艦比你們那租借來的客船要安全的多,堅固的多嘛!”
貌美婦人見他竟然調(diào)戲自己,勃然大怒,回望身旁婢女道:“你們可知道這登徒子是何許人也?”
這時身旁的婢女低道:“乃是張?zhí)局訌垬s彥?”
貌美婦人冷笑一聲:“張???就算那個坐在錢眼裡的人?有子如此,無怪百戰(zhàn)百敗。”當(dāng)即記掛在心,不再多言。拉著沈靈兒往艙內(nèi)走去。
徐漢跟在後方。
張榮彥見兩女不理會自己,大感丟臉,怒喝道:“原來,你們另有癖好,喜歡傻子和尚?!?
貌美婦人面上一陣青一陣白,但強忍了下來。
沈靈兒在這一刻卻掙脫了貌美婦人的手,怒目圓瞪,瞪大就大如珍珠的眼睛,這一刻都成了燈泡了,她氣憤大喝:“你說什麼?傻子哥哥纔不是傻子呢!”
張榮彥哈哈大笑道:“你都叫他傻子哥哥,他不是傻子是什麼?”
沈靈兒跟羅騰飛一個叫徐漢“傻子哥哥”,一個叫他“傻子兄弟”,並非因爲(wèi)徐漢傻,而是如此叫著親近,全無侮辱的意思。
但他人叫卻是實實在在的侮辱。
沈靈兒最在意的人便是兩位疼她的哥哥,絕對不允許他人叫侮辱他們。此刻她猶如一隻護(hù)犢的目虎,惡狠狠的瞪著張榮彥道:“不許你說我傻子哥哥傻,傻子哥哥不傻!”
張榮彥道:“我就是要說,你待如何?”說著他扯著嗓子叫喝了起來:“傻子,傻子,傻子和尚!”一個人叫著不過癮,還讓身旁的護(hù)衛(wèi)一起叫。
徐漢是少林出身,雖少學(xué)佛法,但爲(wèi)人卻深得佛家無嗔的境界。他不在乎別人如何看待他,只要不刺激他的逆鱗,別人如何說他,他全然不在意。
但沈靈兒確氣得渾身發(fā)顫,叫喝道:“小乖,上!給我咬他!”
小乖得命如離弦的利箭,跳到一旁的船隻,接著又跳到另一艘,急速奔馳,藉著這股衝力,縱身一躍,跳上了對方的大艦,撞開了三人,狠狠一口的咬在了張榮彥的手臂上。
一般的狗咬人是咬住不放,而小乖野性十足,在廬山上的幾年裡它本能的學(xué)會了生存之道,只要它咬到獵物時,會立刻的進(jìn)行撕裂,以造成最大的傷口,重創(chuàng)敵人。
小乖咬到張榮彥的手臂後,立刻採取了用樣的做法,硬生生的將張榮彥手臂上的一大塊肉,連皮帶衣,一起撕裂了下來。
沈靈兒嚇得面無血色,她哪裡想到小乖厲害如此,忙道:“小乖回來!”
小乖沒有任何猶豫,聽令返回。
張榮彥痛的滿地打滾,叫道:“給我上,給我抓住那小娘們,在給我殺了那個畜生?!?
大艦逼近,十餘人蜂擁而上,直衝沈靈兒而去。
原本呆立一旁,不喜不怒的徐漢眼中登時燃起怒火,沈靈兒正是他的逆鱗之一。他猶如一陣風(fēng)忽然出現(xiàn)在了沈靈兒的面前,鐵棍一掄,十餘家丁像是打棒球似地,一個個的被打下了秦淮河。
還有一個倒在了船上,徐漢走了過去,單手提起,用力一拋,家丁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砸在了張榮彥的身上。
張榮彥外出遊玩,身旁帶的護(hù)衛(wèi)並不多,如今都被徐漢收拾了,憤然叫道:“好,好,好!膽敢得罪老子,有本事便在這裡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