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待著時機的羅騰飛突然受到了王庶的邀請,地點正是東方勝暫住之處牟駝岡寂靜禪院。
羅騰飛單騎來到了寂靜禪院,在小沙彌的帶領下,見到了王庶、東方勝兩人。
見兩人在小院里怡然自得的品茶聊天,羅騰飛上前道:“兩位先生好雅興,在這種局勢下還能如此悠閑的喝著茶。”
王庶坦然一笑道:“看相公這神情,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吧!”
羅騰飛也不隱瞞如實道:“看著議和在即,看著動亂即將平息。這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我自然坐立不住,想著不知東風什么時候才來。”
東方勝睿智的眼神充滿笑意,問道:“相公何不猜猜今日我等找你來有何大事?”
羅騰飛臉上顯露狂喜之色,笑道:“難道東風來了?”
王庶點頭道:“相公口中的東風確實以刮,但這是一陣極其猛烈的風暴,即可成事,也能壞事,不知相公敢不敢站在這風暴之中。”
羅騰飛揚聲道:“王先生那一肚子的鬼謀我早已領教,只要合理,有何不敢?”
王庶點笑道:“就在昨日,官家將我招去,將事情的前因后果對我細說,言語之間無不透露對相公的恨意和殺機。”王庶將昨夜趙構對他所說之事,一一向羅騰飛說來,其中自當也包括了楊瑛能讓趙構雄起這以千古奇聞,還有金人給出的議和條件。
羅騰飛也料想不到這其中還有這番緣由,心道:“這楊瑛還真有能耐,竟然讓趙構這陽痿重振雄風了起來。”暗自一笑,也未在意,將心神放在了王庶即將說的事情上去。
王庶繼續道:“說完這一切后,官家讓我幫我想辦法除去相公。這官家所求,我王庶作為臣子理當竭盡所能,助官家達成所愿。于是,我便對官家說‘羅太尉為人正派,無欲無求,且武藝超群,有萬夫不當之勇。我們無法光明正大的將他除去,也無法使用刺客等陰暗手段,只能使用鬼謀。要想除去羅太尉,只有借助金人之手。’”
羅騰飛心中微動,似乎隱約猜透了王庶的用意。
王庶道:“我接著告訴官家說道‘只要皇上暗中知會金國皇帝完顏亶,讓完顏亶命完顏兀術出兵南下,然后皇上再命羅太尉渡黃河迎戰完顏兀術。如此只要我方將羅太尉的動向告訴完顏兀術,并且斷羅太尉的糧草,最后斷絕他的援兵。如此,即便羅太尉有通天之能,在這惡劣的局勢下,也不可能取勝。’”
聽王庶將他害自己的計策徐徐道來,羅騰飛也不由得心底發寒:若他不知道這件事情,若趙構真打算用這一計來對付他,羅騰飛可以肯定以自己這好戰的性格,絕對會不顧一切的進攻。最后孤軍深入,糧草斷絕,援兵無望,以致全軍覆沒。
他長長吐了口氣道:“若王先生是我的敵人,我恐怕這輩子難以安枕了。只是我還是不太明白,這跟我能否取得大義有何關聯?”
東方勝肅然道:“不是有何關系,而是大有關系。相公可以想象一下,若此事傳揚開來,官家身為帝王,一國之君卻暗通敵國,謀害朝中有功大將,這是千古奇聞,是自古以來從未有過之事。”
羅騰飛恍然大悟,狂喜道:“若此事傳開,趙構必然名聲狼藉,而我也正好有借口揮兵南下,以清君側的名義掌控汴京。”
王庶搖頭笑道:“相公,這還不夠徹底。沒有確切的證據,事情也有沒有發生,不足以讓天下人信服,應該更進一步。”
羅騰飛深深的看著王庶,終于明白了他口中的“極其猛烈的風暴”是什么意思了,訝然道:“先生這是讓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錯!”王庶淡淡一笑道:“我便是希望相公佯裝中計,深入虎穴龍潭之中,完成這霸業最關鍵的一步。”
東方勝瞇起了眼睛,笑道:“相公可以試想一下,相公威名暴于南北,海內上下無人不知,相公仁德,恩于四方,大江南北,也無人不曉。若傳來相公戰死的噩耗,必然是萬民悲呼,舉國哀痛。這時,傳出是趙構勾結金人暗害相公的事實,天下大宋臣民會如何看待此事?身為一國之君,卻勾結敵國,陷害大宋擎天玉柱,加上先前趙構惹出來的事端,官家必然成為千萬人唾棄之對象。而便在這個時候,相公‘僥幸’活了過來。此時此刻的相公完全可以以清君側的名義還給自己一個公道。天下百姓只會憐惜相公被自己君主出賣的遭遇,而不會對相公的行為產生多大的怨恨。”
東方勝起初是漫不經心的說著,但說到最后言語卻是犀利了起來。
完全可以看出,東方勝非常認同王庶這個計策。
羅騰飛也在腦中想象那番情景,笑了起來,道:“你們難道不怕弄巧成拙,害我陷入死地?”
王庶也不隱瞞點了點頭道:“確實有這個擔憂,但凡是都不可能隨心所欲,欲成大事,冒些風險也是必然的。何況,我跟東方先生都相信相公有這個能耐,在任何時候化險為夷,轉危為安。”
羅騰飛白了他們一眼,道:“你們說的到是容易,我如今總算明白王先生為何有這個百敗智者這個稱呼了。先生出的計策好比一把鋒利無比的雙刃劍,在可以重創敵人的同時,也能給自己帶來極大的傷害。”
王庶欣然一笑,表示同意。
羅騰飛續道:“不過,既然兩位先生如此相信我,那就這樣決定了吧!就憑完顏兀術那小家伙還沒有本事取他羅爺爺的腦袋呢!”
王庶早知羅騰飛會用他計策,但事情發生還是不由暗自驚喜,心道:“當世之上除了羅相公敢用自己的計謀以外,還有誰敢用自己這種計謀?”
接下來他們三人又商議了詳細的計劃步驟:從出戰至取勝,然后深入追擊,步入敵人腹地,最后斷糧突圍,然后如何在不耗損實力的情況下“戰死”。
一步一步的反復設計,一步一步的來回計劃。
這個時候,東方勝又展開了他那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以及驚世駭俗的布局能力。
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使得東方勝能夠預測出一切可能發生的情況,驚世駭俗的布局能力卻使得他們能夠在任何情況下步步為營。
他們三人一直商議至深夜這才相繼離去。
回到了府邸,卻得知虞允文、薛弼已經等候多時的消息了。
羅騰飛會心一笑,將他們請到看了書房,笑對二人道:“你們兩人一口一個勸我不要著急,不可冒然行事。如今看來,你們也好不到那里去吧!”
虞允文、薛弼兩人都尷尬的笑了笑。
羅騰飛將作之事可能如李世民、趙匡胤一般利在千秋,為萬民稱頌,但也有可能如王莽、安祿山一樣受到千萬人唾罵。
他們是文人,對于自己的名聲還是比較在意的。
他們也都是才智非凡之事,皆知羅騰飛能否成就大事只在這一刻,心中的焦急,絲毫不遜羅騰飛,但他們更加清楚的知道越是在這最后關頭,越是需要謹慎,需要步步為營。所以,兩人才急在心中,卻不表露出來。得知羅騰飛今日受到了王庶、東方勝的邀請,兩人敏銳的意思到了問題所在,當下寢食難安,不約而同的來到羅騰飛的府邸等候。
羅騰飛將王庶的主意向兩人詳細的訴說了一邊。
薛弼想不到王庶會出這么邪門的辦法。
虞允文也苦笑道:“這一計還真有恩師的風格!”笑了一笑,虞允文又道:“以相公不懼險阻的性格想必是已經答應下來了吧!”
“不錯!”羅騰飛點頭笑道:“虞先生知我,此事若成。我們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兵汴京,控制朝堂,這險我認為冒的值得。”
虞允文、薛弼相視一笑,齊聲道:“既然相公已然決定,我等自然支持。”
薛弼后道:“不過這細節上還需仔細思量,這可關系到我軍上下八萬四千人以后的命運,不可草率。”
羅騰飛本就有跟他們商議之心,只是天色以往,才決定拖至明日。如今見兩人有此雅興,便將跟東方勝、王庶一起商議出來的布局計劃告訴了他們兩人。
圍繞這個計劃,三人又開始了新的討論。
不同的人想法思緒必然不一樣,想法以及能夠看到的問題也相對不同。
一些關鍵而卻被忽視的存在也被虞允文、薛弼給找了出來,逐漸的鞏固。
一切正如王庶說的一樣,趙構已經失去了常性,當真與金國勾結在了一起。他讓王次翁依照王庶之計,代表自己跟金國暗通打算借助金人之手消滅羅騰飛,從而達到霸占楊瑛的猥瑣目的。
金國國都會寧府,皇宮大殿。
金國皇帝完顏亶招來了最信賴的三位大臣完顏兀術、完顏撻懶以及完顏亮。
完顏亶的臉色陰晴不定,反復看著手中的密信疑惑、不解、心動等等各種神態出現在同一張臉上。
完顏兀術、完顏撻懶、完顏亮三人靜靜的候著,各自在心底嘀咕,不知自己這位君王為何事焦慮。
完顏亶獨自沉默了許久,才將手中的信給三人過目,問道:“你們看看這事情,究竟是真,是假?不瞞你們說,朕長這么大,還沒有見過如此荒唐可笑的事情。那南朝的皇帝殺不了羅騰飛,竟然打算暗通我大金,打算借助我大金之手,來消滅羅騰飛……他們這是唱的哪出戲?”
這封密信正是王次翁代表趙構寫給完顏亶的,雖然信中一直是以王次翁的名義敘事,但是王次翁卻在信中透露了這是上意。
三人相繼將信看完,也各自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完顏撻懶大笑道:“這趙構太有意思了,自古有奸臣賣國,卻從來沒有君王賣國的,這趙構真可謂古今第一人也。”
完顏兀術露出了懷疑的神色,道:“這事匪夷所思,會不會有詐?”
“我看一定如此!”完顏撻懶跟完顏兀術是人人皆知的死對頭,但在此事上完顏撻懶卻跟完顏兀術意見一致,說道:“這趙構再不濟也不至于為了議和而干出這等蠢事吧!”
完顏亶道:“朕也是這個意思,可若說這是計,也太小覷我大金了吧!更何況,趙構這個人我知道,我父皇說他膽小如鼠。以他的性格,我大金不去找他麻煩就燒香拜佛了,又豈會要求我大軍南下?”
“皇上所言在理!”殿下傳來了完顏亮的聲音,“關于這點屬下有不同的看法,微臣被擒,本抱著必死之念。但卻不想那王次翁突然找到了微臣,說希望跟我大金結盟,永交盟好。微臣當時覺得奇怪,不斷的套著王次翁的話。那王次翁雖是南朝宰相,但才干平庸,只有小聰明而無大智慧。在交談中微臣探出了趙構與羅騰飛不和的消息。所以,微臣才希望皇上以殺羅騰飛為條件來決定是否跟大宋議和。”
完顏亶點了點頭,一切如完顏亮所說。他之所以會提出殺羅騰飛這個苛刻的議和條件,正是因為受到了完顏亮的蠱惑。
完顏亮續道:“對于此事,臣異常掛心。剛回到大金立刻就命人探查此事,臣收買了宋朝高官,得知在前往洛陽拜祭帝陵的時候,趙構行為異常有意提拔羅騰飛麾下的水軍副統制楊瑛。此舉遭到了羅騰飛的拒絕,引發了不快。在洛陽,趙構又在夜里滿大街的尋找羅騰飛與楊瑛,行為怪異。于是,我讓人打聽著楊瑛是何方神圣,得到了回報無一例外。這楊瑛有有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容。臣將前后因果連接起來,得出了一個結論。”
完顏亮看著眾人一字一句道:“趙構看上了楊瑛,想納楊瑛為妃。而羅騰飛跟楊瑛關系非同一般,他們一個未娶,一個未嫁,英雄美人走在一起很正常。漢人有一句古話:‘紅顏禍水!’這話我不認同,但卻明白個中威力。趙構很可能因為楊瑛而對羅騰飛產生了殺機,但是羅騰飛此人有功于大宋。趙構沒有理由殺他,所以打算借助我等之手,將羅騰飛除去,他也好達到霸占楊瑛的目的。所以,皇上臣認為趙構這荒唐的舉動并非毫無道理,他應該是真心希望能夠借助我們之手除去羅騰飛。”
完顏亶動容的站了起來,道:“我大金勁敵唯羅騰飛一人。這么說來,此次真是天神賜予我等的契機?”
完顏亮笑道:“我看錯不了了,大宋唯羅騰飛最能戰,他是大宋的擎天玉柱。既然趙構打算自毀棟梁,我們豈能不接受他的好意?”
完顏亶望向完顏兀術道:“越國王,你怎么看此事?”
完顏兀術興奮道:“此戰當打。”
完顏亮接話道:“此戰不但當打,我認為不僅僅只是要除去羅騰飛。我們還可以利用此次機會反戈一擊,攪得大宋天翻地覆,從而一舉攻克大宋,以揚我大金神威。”
完顏亶大喜過望忙問完顏亮有何妙計。
完顏亮笑道:“從這封信中臣看出了一些端倪,趙構此人權謀一流。你們細細想一下信中的內容。整封信完全由王次翁代筆,而并非趙構的意思,原因何在?正是因為趙構怕我們利用這次機會,將他的丑事詔告天下,所以讓王次翁做替罪之羊。但那王次翁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正是看中了趙構的心思,所以在信中暗指此事乃是上意,將自己跟趙構綁在一條船上,以免成為趙構的替罪羔羊,禍及上身。我們正好可以利用這點,利用此事,逼迫王次翁,讓王次翁成為我們埋伏在趙構身旁的一枚棋子,讓他暗中為我大金效力。得到宋朝宰相作為內應,我大金滅宋,輕而易舉。”
完顏亶大笑:“有道理,有道理!若真能滅宋,迪古乃當居首功。”嘉獎了完顏亮后,完顏亶立刻命令完顏兀術準備三軍,不日配合趙構南下伐宋,消滅羅騰飛。
完顏撻懶回到府邸大發雷霆。
金安節上前問道:“郎君何故如此大怒!”
金安節在完顏撻懶麾下效力多時,因才干出眾,已經成為了完顏撻懶最信賴的心腹,正是因為有金安節在,完顏撻懶才能于完顏兀術、完顏亮對抗至今。
完顏撻懶道:“都是完顏亮那個臭小子,他在皇上面前大出風頭,我中心氣憤不過。”當即,完顏撻懶將朝堂上的經過告訴了金安節。
金安節聽后嚇得驚叫了出來。
完顏兀術拉著完顏亮走進了越國王府,大勢嘉獎,由衷道:“迪古乃智勇雙全,我大金后繼有人了。”
哈利慶上前道:“何事讓郎君如此高興?”
完顏兀術也將今日在朝堂上的經過對哈利慶細說。
哈利慶沉吟片刻,狂喜道:“如此真是天祝我大金,只要除去了羅騰飛,整個大宋也僅有岳飛一人是郎君之敵。”他頓了一頓,道:“此戰必除羅騰飛,不容馬虎,我們可用之兵在十五萬之間,在天時地利人和之下面對羅家軍雖可取勝,但想要留下羅騰飛實屬不易。我有一法,必可擒羅騰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