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年好大雪。
洛陽驅魔師陰家的大堂上。
大堂的門開著,當中一個大暖爐,熱烘烘的散發著暖氣。
女驅魔師陰靈佩坐在搖椅上,抄著手看著門外的大雪。琥珀就蹲在腳邊上,打了個巨大無比的哈欠。她似乎也被那哈欠傳染,忍不住一張口,也大大的打了個哈欠。
帝都的冬天真是冷。又趕上大雪封門,別說生意,就算是人都少的緊。陰靈佩百無聊賴,只是摸著脖子上的紫水晶碎片。這一摸,又上心起來,又一顆顆的數了一遍,復嘆了口氣。
自從護送公主去南疆和親,這一來回又是兩個月的光景了,卻再也沒遇到那摩詰相關的人,也究竟不知道,摩詰是否是當年的梳骨。紫水晶碎片的收集又遙遙無期,什麼時候才能復活自己的家人呢。
她又張開口,打了今天的第八個哈欠。無朋少友,又沒有特殊事宜的這種日子,簡直沉悶的要死。
然而,哈欠纔打了一半,卻見琥珀陡然躥起來,警醒的看著院門的方向,鼻翼翕動著,喉嚨裡咕嘟有聲。
她一怔,有些興奮的一撐把手坐起來,低聲,“有什麼嗎?”
琥珀突然張嘴,低吠了一聲!
陰靈佩還不及反應,卻驀地發現,這簌簌清雪的院子裡,不知在何時,居然起了霧!
下雪天,哪來的霧?
那霧越發大起來,鋪天蓋地的鋪展下來,霎時間,她這小院內居然就無法識物!
好邪門!陰靈佩暗覺不好,脊背居然不自覺的抖起一片小米,無數恐懼感如芒刺在背,她一拍琥珀長身而起,雙手已然捏住了袖裡的利刃!
便在此時,在濃重而無法識物的白霧裡,只聽得啪啦一聲,她小院的兩扇門扉,渾不受力的洞開而來!
她那門上的門閂是實心木,一拳厚,兩臂長,凡人拿起來都得花些力氣,可這一聲開的乾脆,分明是那門閂被人生打斷了!這種怪力,恐怕不是人爲!
想到這裡,女驅魔師已經沉氣入丹田,身體下意識的弓起,蓄勢待發。
然而
,門開的一剎那,大團霧氣瞬間涌入,恍若捲起一片雲海,遮得人霎時一盲。那霧氣極冷,夾雜著烈風和冰屑,鋪頭蓋臉的披過來,陰靈佩沒防備,被那冰雪迷了眼,下意識的一擋臂,便在此時,居然起來了低低的呼喝!
“你是陰靈佩嗎!”
焦急的口吻,陌生的聲音。
女驅魔師隨口一應,終於勉強睜開了眼睛,卻嚇了一大跳!
不知在何時,她面前的霧氣裡,居然出現了個一身紅白的人!
不,確切的說,是兩個人。那白衣人懷裡抱著另一個男人,那男人身下都是血,將那白衣人的半襟都染紅了。
靈佩一打眼那懷裡人,眼眸就是一縮,失聲,“老鼠!這不是老鼠嘛!”她上去一摸,他身上冷的像冰一樣,“他這是怎麼了?!”
抱著老鼠的人,突然將懷抱往前一送,焦急的,“你快救救他,他……!”
陰靈佩顧不上其他,忙把那白衣人一直讓進去,將那老鼠安放在客室的牀榻上。
這老鼠是嶺南的驅魔師,跟她有過幾面之緣,也曾打過交道,自然認識。現在救人要緊,靈佩其他也顧不上,忙去摸對方的手腕,這一摸,不可思議的抖了一下,擡頭看這個滿臉焦慮的白衣男人。
“……死了?”
白衣男子一怔,猛撲上來一摸老鼠的脖頸,就癱軟在牀上。
陰靈佩不敢相信自己的手,忙上去扒開老鼠前胸的衣服,緊貼上聽他的心跳。然而,萬籟俱寂,只聽得門外風雪瑟瑟。胸口上一點溫度也沒了,冷的像是一塊冰,把人的臉都要沾住了一般。
女驅魔師這纔敢確認了,擡臉來痛苦的搖搖頭,“死了……節哀順變。”她低頭查視他的傷口,左下腹部一個血窟窿,血已經凍結了。這一下狠,估計當場腰子就碎了,流了這一路的血,不死都難。
她正要撤手,那白衣男人陡然捏住她的手腕,加力,“你救救他,只有你能救他了!”
她吃痛,便有些惱火,甩著,“我是驅魔師,又不是大夫,如何能救他!再說了,他也已經死
了,就算是神醫,也回天乏術!”
對方的手卻越發收緊,將她手腕捏的咯咯作響,“不會的,摩詰說了,只有你能救他!我帶著他狂奔數千裡,就爲了讓你來救他!現在你跟我說救不了……開什麼玩笑!”
那個熟悉的名字從對方口裡爆出,陰靈佩也大吃一驚,下意識的極聲,“你說什麼?!摩詰?是摩詰!他在哪裡跟你說的,爲什麼跟你說!他跟老鼠什麼關係,你回答我!”她追的急,下意識的也反握著對方的手腕,只覺得觸手潮溼冰冷,讓人不寒而慄!
那白衣人也不含糊,眸子裡卻似冒出火來,“老鼠……就是摩詰殺的啊!他說了,要想救老鼠,就去找洛陽的陰靈佩,你自然會知道如何救他!”
“別的我不管,把老鼠救活,不然……”說到這裡,那白衣人猛然甩開靈佩,聲音粗礪的宛若狂叫,“我就殺了你!”
陰靈佩怒極反笑,口內也強道,“他已經死了,我無能爲力!倒是你,告訴我摩詰的事,不然我也不能讓你平安的出了這大門……!”
然而,她話未竟,卻被那白衣人猛然撞中。緊接著,皮膚上就是一涼。
陰靈佩不可思議的低頭,看了看自己與那白衣人接觸的肩膀。
那人的肩膀抵在她胸口到肚臍的位置上,此時,那肩膀上全是薄如冰,潮如霧的氣。不,那不是氣,而是……尖刺。
彷彿一瞬間被針板掄中,痛覺還沒覺醒的時候,卻覺得渾身漏氣了一樣的絲絲涼起來。她忍不住顫抖起來,見那白衣人慢慢收肩,霧氣一下子全散了,卻分明有血濺出來。
痛覺,甦醒了……
陰靈佩痛的天旋地轉,全部的內臟都在出血,她分明能聽到血液汩汩流動的聲響。緊接著,缺血的癥狀翻上來,無法呼吸,耳朵裡轟隆隆作響,琥珀拼命來搖撼她,她卻已然感受不到分毫。
要……要死了!
臨死的那一刻,她眼前一花,視線模糊的同時,卻突然想起了梳骨的臉。
要死了……梳骨。
是不是一切都結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