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妾
夏文衍回想往事,槐花樹下,情話尤在,不過一年,那個給過自己柔情的女子便消逝了。
死人爭不過新人,當時的沖動,現(xiàn)在回憶,阮氏僅會的,也只是小心奉承的柔情而已,阮氏能帶給夏文衍的柔情,夏文衍也能從別的女人懷里得到,十年了,在夏文衍刻意的努力下,已經(jīng)把阮氏淡忘的差不多了。當年夏文衍沒有清查過,阮氏的消逝,無非兩種原因,一是她無福命薄,二是她不容于喬氏,若是前者,天命如此,只能一聲嘆息;若是后者,查出來只能給自己無盡的難堪,一個男人保護不了自己女人和孩子的難堪。子憑母貴,子以母賤,阮氏留下來的孩子,夏文衍因此無顏面對而害怕看見,因為這個孩子,可能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的懦弱!
夏文衍看著明麗而陌生的女兒,心情復雜,見她被丫鬟攙扶起來,端出和藹的笑容,指著右手的夏譯道:“見過你大哥哥。”
夏語澹沒有濾過夏文衍之前惆悵的表情,即使心里有準備,還是隱隱心傷。夏語澹記得自己剛出生的那會兒,和嬰兒的作息一樣,大半天在睡覺,這個父親,起初來看自己還算勤快,后來自己清醒的時間多了,見著他的次數(shù)反而更少了。等到了他們把老侯爺?shù)墓讟∷突負嶂荩爻淘诤蛻c府歇息的幾天,自己沒見過他一次就被送下了莊子。一個男人弱懦如此,也不要再抱有期待,心傷夠了,才知道淡然的心境,夏語澹回應夏文衍一個淺笑,用在船上學的禮儀,側(cè)身向著左側(cè)的兩人行禮道:“見過大哥哥,大嫂子。”
夏家言字輩在兩年前夏譯娶妻后升級成爺了。
大爺夏譯,婚事拖了又拖,先是守孝,后是戰(zhàn)事,二十歲才娶到妻子段氏。如今在五城兵馬司謀了一個未入流的小差事。
大奶奶段氏出身興濟伯府,興濟伯是三年前新封的伯爵。元興二十一年末的梁寧之戰(zhàn),朝廷以功封賞了五個爵位。原三朵衛(wèi)指揮使韓昭旭,后來改姓成了傅旭,封為穎寧侯;原府軍左衛(wèi)軍指揮使忠毅伯沈葳,晉封武定侯;原府軍右衛(wèi)軍指揮使宣威大將軍林疇,封為宣德伯;殉國的神樞營指揮同知彭延,追封一等文安伯,其嫡長子彭濤世襲;原陜西都指揮使段沛,就是段氏的父親,封為興濟伯。
段氏元興二十三年嫁入夏家,去年底生下個大胖小子,如今身材略顯豐腴,面容端莊,態(tài)度倒是最熱切的,接過介紹人的活兒,引著夏語澹見過余下的人。
三爺夏謙,年十九,還沒有差事,年前娶了封地在福建延平府的肅莊郡王之女,宗室之女自然姓趙。
三爺夏訣還小呢,才十一歲。
夏爾釧和夏語澹一樣的個高,錐子臉,大眼睛,櫻桃小唇,看著一副見了個小妹妹歡喜的樣子,只是眼神不時瞥到喬氏,是個有想法的。
夏爾彤,裝都不來裝的,高傲的抬著頭叫了一句六姐就完了。夏語澹沒有在意夏爾彤的語氣,在意的是她的容貌,她前面三個親哥哥,也算小帥,夏爾釧也是娟秀的小美人。到了夏爾彤,才十歲,就用妝術來修飾自己的容貌了,一雙狹長的細眼,眉毛全剃了,畫了一雙柳葉眉,過于突出的顴骨,有點往外嘟的唇形,至于膚色,用了上好的水分,看著自然是潤白細膩,即使這樣妝點了,勉強只能給予一個‘平平’的評價,要是把妝容卸掉,素顏出鏡的話,可能平平都沒有了。總結一句,夏爾彤長挫了。雖然有話說,世上沒有丑女人,只有懶女人,只有不會打扮的女人,可是在沒有整容的技術下,一張臉不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打扮著,總有露出廬山真面目的時候。夏爾彤有幸能投胎到喬氏的肚子里,可是,喬氏和夏文衍結合的女胎,樣貌就是這樣了。果然,老天爺給你開啟了一扇窗戶,就會關上另一扇。
夏語澹不確定,夏爾彤這樣的硬件對自己是不是安慰。
一語未敘,喬氏對段氏輕笑道:“帶你六妹見見二房,三房的人。想必他們也想著她,做晚輩的,不能讓長輩記掛著。認一認人就回來,我們這里等著你們倆兒吃飯。”
夏家三房各自吃飯,這會兒是個空兒雙方認認。段氏應是,先帶著夏語澹去東院,拜見二老爺夏文得和二太太史氏,到了正室門口,有一群得體的姬妾丫鬟接出,夏語澹想,這些該是爺們兒的姨娘通房,和大丫鬟們。
夏語澹拜見了史氏,因為只是嬸嬸,行個蹲禮就好,不用跪下磕頭。
接著認了屋里其他人。
二少爺夏訕,年二十,還是童生,在國子監(jiān)讀書。去年娶了史家的舊交,廖翰林家的女兒。
四少爺夏譜,年十八,沒在讀書,也沒有差事,只跟在父親身邊做一些應承的事,妻子毛氏,是鹽商的女兒。
五少爺夏讕,年十六,聽說是個習武的苗子,還在磨劍中。
七少爺夏諢,年十四,也是讀書的,比他同母的哥哥好些,也是童生了。
四姑娘夏爾潔,鵝蛋臉,杏仁眼,容貌秀麗有一分張揚之色,端著禮節(jié)性的笑容,死盯了夏語澹幾眼。
史氏是翰林之女,有一點點文藝氣息,說話聲是柔柔的,道:“老爺出門會友去了,既接回了家,相見不在一時,改日再見吧。敏姐在宮里陪伴公主,改天她回來了,再請里你來。還有訕哥兒媳婦,正在坐月子,不能出來。”
生孩子不挑得時候,夏語澹順著話接道:“我輩分輕,年紀小,不敢耽誤二老爺和大姐的差事,只瞅著他們方面時,我再來拜會吧。倒是二嫂子,我還不知道二嫂生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先道喜了。”
夏語澹之前在船上接收到的信息,是二奶奶廖氏即將臨盆,現(xiàn)在說正在坐月子,說明孩子生下來了。夏語澹順著習慣問一句男女,道喜也是禮節(jié),誰家生了孩子不得說聲恭喜,為他們家高興呢,只是夏語澹此話一出,眾人的表情頓時僵直了。廖氏是臨盆生了孩子,可孩子沒過洗三就夭折了。
夏語澹疑狐的環(huán)顧了一圈,沒看出大家提到新生兒的喜悅,才意識到不對,可能廖氏生的孩子出了問題。對方?jīng)]有回應,夏語澹只像做錯事的孩子,漲紅了臉兒低著頭不語。劉大叔說得沒錯,侯府里的人夠鬼的,略有一點差就會被他們治住,來的一路,竟沒有人提醒自己。這群人,真是蔫壞兒了,蔫壞兒了!
段氏連忙打圓場,道:“二太太,三太太那邊還等著,我先帶了六妹過去?以后娘倆兒再說話。”
史氏紓解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苦留了,反正從莊子里接了回來,就是真正侯府小姐了,改日再來嬸子這個玩兒也是一樣。”
剛被打了臉,馬上把臉打回來,夏語澹用針扎一下都不會哎喲一聲的好脾氣,行禮告退。
到了西苑的三老爺處,門口的景象和二老爺處一樣,只是三老爺是庶出,又不比二老爺在工部當個官兒,三老爺是白身,梳著姬妾發(fā)髻的人,竟和東院看到的差不多。只是三房姬妾的打扮,比之大房二房多有不如。
三房一個人也不缺。三老爺夏文徘一派忠厚之氣,三太太石氏語笑盈盈。
六爺夏詡,年十四;九爺夏詳,年十;十爺夏詼,只有五歲,還是滿臉的嬰兒肥。
夏爾淇有一張秀氣的瓜子臉,纖細腰肢,長挑身材凹凸有致,已經(jīng)是成人的樣子;夏爾娟比不得她嫡姐秀氣,姿色平平,但一身潤白的肌膚,如六月新生的嫩藕。
匆匆一通斯見,再回嘉熙院,趙氏正領著丫鬟媳婦們擺飯。
夏語澹的坐位,上手是夏爾彤,下手是夏爾釧。夏家重視長幼有序,更重視嫡庶之別。夏爾彤是嫡女,夏爾釧是庶女,生母還是奴婢出身的賤妾,生母一家還都是夏家的奴才。夏語澹,她生母阮氏不止良妾,在她死后,夏文衍對她唯一的爭取,就是把她抬成了貴妾。
只是按著風俗,貴妾死后是可以葬在夫家的祖墳里,而阮氏埋在了靜明寺的后山,是葬在了公共墓地里。只有貴妾之名而無貴妾之實。
夏語澹還在肚子里的時候,有聽到一次阮氏對腹中孩子的期待,和對侯府生活的展望。阮氏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顆敞亮的心。阮氏知道,豪門大戶的姬妾,得過夫主寵幸之后,需經(jīng)過主母的允許,才能坐胎,不然是要喝蕪子湯的,阮氏私寵于外,才避過了這一節(jié),所以,她期待腹中是個男胎,要是生了女兒,按著府里規(guī)矩辦,她可能沒有了生第二胎的機會。女人有了兒子才有一生的依靠。阮氏還展望著兒子能平安長大,學文習武,將來長大了為夏家添彩,為自己爭光,那么,或許有一天,看在兒子出息的份上,她這個良妾,能抬成貴妾。
夏語澹有想過,或許正是阮氏深藏著的野心,才給未出生的兒子,招至了禍患,就算刻意掩飾,她隱秘的野心怎么能躲過喬氏的眼睛。喬氏年長阮氏十余歲,又一直應酬著各懷心思的人群,要是連一個十幾歲,在市井賣早食的包子女都看不透,早在繁雜的人際交往中,被人不知道坑了多少回了。
喬氏夠狠,讓阮氏死前,看著自己期盼的兒子先死在面前,喬氏還補得一手好刀,在阮氏死后,同意給阮氏一個貴妾的頭銜。阮氏活著,抬了貴妾是風光,阮氏死后,給她貴妾,是嘲諷!喬氏用一個有名無實的貴妾,嘲笑阮氏暗藏一生的籌謀,她一生的寄予,不過是自己抬抬手就能滅的,抬抬手就能給的,阮氏所有的期盼,不過是個笑話。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昨天沒有更!我早上四點醒來寫的,你們一早就能看見。
夏語澹不是宅斗的高手
你們說,我們現(xiàn)代人穿過去,誰能成為宅斗的高手呢?
也就作者我自己寫寫,才能縱觀全局
夏譯(嫡)(一)(22)—— 段氏:原陜西都指揮使興濟伯之女
夏謙(嫡)(三)(19)—— 趙氏:封在福建延平府的肅莊之女
夏訣(嫡)(八)(11)
夏訕(嫡)(二)(20)—— 廖氏:翰林之女,
夏譜(庶)(四)(18)—— 毛氏:鹽商之女
夏讕(庶)(五)(16)
夏諢(嫡)(七)(14)
夏詡(嫡)(六)(14)
夏詳(庶)(九)(10)
夏詼(庶)(十)(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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